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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山神陵篇 第三十三章 陳子川 文 / 夜任

    我心情複雜的不知睡了多久,忽然就醒了。

    沒有做夢,也沒有人來吵我,我就那麼睜開了眼睛,毫無睡意了。

    外面的野貓叫聲已經完全聽不到了,但是耳邊也並不安靜,似乎外面在下雨,我聽到嘩啦嘩啦的聲音還比較大,但是我迷迷糊糊的伸手一摸,帳篷都沒有沾濕,看來晉卿島四周的海浪十分囂張啊。

    我準備起身,林醫生的手卻不知道什麼時候起一直搭在我的肩膀上,動一下好像就會吵醒他,我只得用了很長的時間,看著他熟睡的表情,輕輕的把他的手抬起來,小心翼翼的從底下鑽了出去。

    外面的風很大,遠處的鬼船隨著愈加洶湧的波濤搖來晃去的,所有的野貓都不見了。古人把海水的漲落在白天稱之為「潮」,在夜間稱之為「汐」,夜汐和晨潮循環往復的沖刷著南海諸島,帶來又帶去時光中的一天又一天。

    守夜的夥伴們都睡著了吧,我站在這個絕對不會被淹沒的坡台上,居高臨下的欣賞著夜間的海邊景色,島嶼面積顯然是縮小了一整圈,承受著水波衝擊的沿岸上,出現了很多快速移動的貝殼類動物。皎潔的月光照射在水面和沙灘,像是打碎了一面鏡子,碎片直接從天上就那麼灑落下來了。

    叮叮咚咚——

    我正感歎著如此良夜美景,那個人是不是也有看到,突然就聽到了桑塔露琪亞的樂曲聲若有似無的響起。走幾步到小王爺所睡的帳篷一看,他正閉著眼睛睡的很香,並不是他打開的八音盒。

    所有的包裹都還在,那個小玩具被從他的塑料袋裡拿出來了,聲音是從比灌木叢更靠後面的位置傳來的!

    「喵喵……」

    那只失去了母親的小奶貓也沒睡,從小王爺的胸口鑽出來,爬到了我的腳邊。我把它抱在懷裡,往灌木叢後面走過去,是耗子哥守夜覺得無聊,在那邊聽歌呢嗎?

    我走下支著帳篷的坡台,這一側的灌木之後就直接通向海岸了,我覺得那樂曲聲在風中傳的很遠,八音盒似乎都被帶到海洋裡去了啊!

    小奶貓舔著我的手心,有些發抖,我迷迷糊糊的,腿腳全都濕了,我不知道怎麼的,等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都已經走到了被上漲的潮水淹沒到很深的沿岸裡去了!海浪一波接著一波,我個頭小力氣弱,站立都很困難。我明白這樣很危險,有可能會被捲到海裡去,而且還沒有同伴回來救我,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聽著《桑塔露琪亞》,我覺得還能再往前走走,還能再找找看。

    「喵喵——」

    小奶貓意識到了危險,它還不想死,便本能的使勁向外掙扎,我手上加大了力氣扣住它的脖子,還在艱難的移動著腳底繼續往前走,海水已經打濕了我的肚皮,感覺有點冷。

    叮叮咚咚,叮叮咚咚——

    我的身體跟著潮漲潮落,實在是站不住腳了,我知道此刻的我應該乖乖回到坡台上高高的帳篷裡呆著,可身體不由自主的嚮往著澎湃的大海,我想要知道什麼,我的潛意識裡,在期待著什麼呢?

    是誰在海浪之中打開了那只白舒洋的八音盒?

    不對不對,一片浪花拍到我的臉上,我稍微清醒了一些,我現在的狀態,含糊來說,應該是叫做「中邪」吧!

    明月、海浪、不受控制的身體、《桑塔露琪亞》,此情此景難道我將要看見的是……

    我不顧栽進水中的危險,慌忙四下裡張望著,突然之間覺得脊背上一個激靈,來了!

    我猛然轉過頭去,渾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耀眼的銀色月光下,放肆的夜汐波濤中,我看到水中有個人的眼睛正注視著我,他渾身都是水,海水又反射著月光,他整個人都沐浴在銀色的閃亮光輝裡,手上托著那隻老舊的八音盒,悠揚的樂曲聲就從那裡傳來,裡頭鏡面上的小帆船還在一圈一圈的旋轉著……

    一瞬頓悟,血液從凝固的狀態重新遊走進我的全身,我的心跳頻率很快很快,這個大海中看著我的雙眸,屬於白舒洋在1974年西沙海戰中失去的丈夫,屬於超市收銀員和開船大媽十幾年前看到的那個死而復生的親人,他是相冊裡被塗黑了面孔的那個早已死去的烈士!

    是不是我們從船上帶走了他愛人的八音盒,他現在來討債了!

    我應該立刻轉身逃回岸上嗎?我應該尖叫起來叫醒同伴嗎?我看著與深色的天空比較起來格外刺眼的這個「人」,我挪不開步子。

    他伸出濕噠噠的手指,蓋上了八音盒,叮叮咚咚的桑塔露琪亞戛然而止,他微微低了低頭,半張臉的輪廓從不可思議的月光銀轉變為了黑色的陰影,我情不自禁的騰出一隻手來,想要觸摸這個出現在眼前死而復生的海中生物,他卻轉過了身體,將那只八音盒放入了我的手中。

    海浪不斷的拍在我的臉頰上,我不得不舉著八音盒,不斷的眨眼晃頭,小奶貓趴在我的臂彎裡幾乎要被淹死了,絕望的叫嚷個不停,我好像也要被淹死了,又一丁點兒求生的念頭都提不起來,就只能艱難的在海洋中瞇著眼睛,看著那個月光中的人影離我遠去。

    「喂——喂——你別走,你別走!」

    「咳咳咳咳……」

    我劇烈的咳嗽著,吐出口水和海水,還有不知道為什麼會流下來的淚水,眼看著一個高高的浪頭從遠處騰起,陰影壓在我的臉上,遮住了有魔力的月光,將我重重的擊倒,衝進了冰冷的海洋裡。

    「喂——喂——」

    「喂——喂——喂啊——」

    我恍恍惚惚的聽到有點兒熟悉的來自水中的呼喊,我的目光朝上望向水面,那兒是一層銀色的耀眼月光,我想起在鬼船上看到的那本老舊相冊,第一張黑白結婚照中,剛當上新娘的白舒洋笑的滿臉甜蜜,旁邊的新郎官穿著西服沒有面孔,左下角的日期旁寫著他們這對新人的名字:

    陳子川,白舒洋。

    ,我剛才看到的你,是陳子川麼?

    從我的口鼻中冒出的氣泡向上升騰,攪亂了那層銀色,我隨波逐流著,感覺到又是一個大浪襲來,我的後背一硬,居然抵上了晉卿島的沿岸!對了這個夜汐是要把晉卿島逐漸淹沒的,我頭部的方向是朝著安全的島上!

    一瞬間,我覺得推動著我的那股力量消失了,我整個人被甩出了海洋好遠!

    一輪皓月當空,夜風徐徐拂過我濕噠噠的頭髮,小奶貓可憐兮兮的喵喵叫著,從我懷中爬出,舔了舔我的鼻子。

    我閉上眼睛,覺得該回去帳篷,和一群同伴們老老實實的呆在一起了。

    「小六一,別睡啦,你看你的口水把頭髮都打濕了!嘖嘖嘖……」

    ……什麼?

    「早安,該起來了。」

    我猛然一睜眼,一束光芒照在了我的臉上,可這不是銀色的動人月光,而是……大太陽!

    耗子哥蹲在帳篷外面戳了戳我的頭髮,林醫生坐在旁邊輕輕拍了拍我。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以後,才意識到我自己一直就躺在坡台上的帳篷中,沒有月光下死而復生的陳子川,沒有桑塔露琪亞引導著我走到海裡去,昨夜的那一切都是我的一場夢境。

    「早安……睡得好累……」

    我伸伸懶腰從帳篷裡爬出去,夢裡逐漸吞沒著晉卿島的海浪現在平和的不像話,碧海藍天,驕陽當空,哪有一丁點兒我腦子裡那些殘留的畫面呢?

    「耗子,小貓呢?你不會因為記恨昨晚那群野貓,就把小貓給扔了吧,它剛學會吃飯呢!」小王爺急匆匆的走過來,目光到處搜尋著,「哪兒去了?本王明明抱著它一起睡的!」

    我心裡一顫,對了小奶貓!它偷偷的跑出去了嗎?在夢中我差點就拉著它一起奔赴黃泉了,它該不會……

    「喵喵——」

    「哎喲我的個小祖宗喲,怎麼爬到這裡來了!把本王嚇死了……」

    小王爺循著聲音,長舒一口氣,從我和林醫生的帳篷裡把小貓咪給抱了出來。

    ……我靠,它怎麼真的在我身邊!昨晚難道不是夢?!

    我趕緊的跑到小王爺的帳篷裡,瘋了一樣翻弄背包,八音盒呢?小奶貓不會說話,它證明不了什麼,可是八音盒是不會自己行動的,它到底在不在!

    找到塑料袋,底朝天一倒,沒有!

    那我真的是活見了鬼,差點兒淹死,然後衝上岸邊自己跑回來的?

    「哎呀,這個八音盒啊,在當時也算是蠻貴重的禮物了。」冬爺坐在不遠處,手裡把玩著我正苦苦尋找的東西,「製作工藝非常考究,這水晶小帆船雕琢的真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的,透光這麼一看,玲瓏剔透,門窗居然都有!」

    我剛撫著心口鬆了口氣,他又說道:

    「可惜有點兒嬌貴,怎麼就不響了呢?八成是咱們把它丟在袋子裡太不照顧了,受潮真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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