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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初養成 064 七爺鬧翻 文 / 薔薇晚

    韶靈尋到一處破舊的矮屋門前,叩響了門,五月出來開門,一臉詫異。「小姐?」

    「我明日天亮就走,你們自己拿主意,是留在阜城,還是跟著我。」韶靈冷聲說。

    「我聽哥哥的。」五月轉過頭去看三月。

    「我們兄妹,這輩子都會跟著小姐。」三月眼神堅決。

    「收拾一下行李,辰時在城門等我。」韶靈丟下這一句。

    清晨,韶靈給洛府的下人留了一封信,轉交給洛神,到了城門,三月五月早已牽著馬等著她,三人同道而行。

    她顧著這對兄妹同騎一馬,一日的行程走了兩天,才到了雲門。

    韶靈剛進自己屋內,卻見連翹倒在地上,她面色驟變,掐住他的人中,急急喚著他的名字,他總算才醒來。

    「小姐,有人奉七爺的命,把少爺接走了!我拚命攔著,被一拳打暈了!你快去看看!」

    韶靈臉色慘白,將行囊一丟,疾步奔向七爺的院子,還未跑進院門,已然見獨眼守在門前。

    「獨眼,我要見七爺。」

    獨眼一臉冷峻:「主上早上就出去了。」

    韶靈越過他的身子,直接走入院門:「那我就在這兒等他回來。」

    獨眼面色冷冷地跟著,她卻堂堂正正地闖入慕容燁的屋內,搜查一圈,繼而在偌大庭院四處尋覓,結果還是沒有韶光的蹤影!

    她的心,一片沒來由的混亂跟不詳。

    韶靈急急忙忙又去了花園,奔波呼喊,雙眼泛紅,喊了半個時辰,喉嚨嘶啞,也不曾找到他。

    「韶光!韶光!我回來了!你在哪兒?!」

    連翹領著三月五月,也在花園中尋找,獨眼看韶靈失魂落魄的模樣,也默不作聲地跟在她身後,將花園翻了個遍。

    她步步後退,背脊撞到了尖銳的假山,這些年來,她從未如此分寸大亂,腦海裡連半點想法都沒了。

    她捂著臉,心中萬分沉痛,全身的力氣一分分地抽離出去,無力地蹲下身子。

    垂著眼,這些天來的疲憊和痛苦,無奈和苦楚,雲一般翻滾之下,將她徹底吞噬。

    一條撕裂的翠色綢布,落在她腳邊的草叢之中,因為顏色太過相近,她方才根本沒有留意,韶光最愛穿翠色衣裳,綢布上的毛邊,紛雜凌亂,看的她心驚肉跳,一看就是被大力撕扯而從原本的衣裳上掉下的。

    心神大震,緊忙站起身來,走入假山之中,見到眼前的景象,她全身血液倒流。

    韶光的手綁縛在背後,整個人趴在草叢上,衣衫凌亂,頭頂的髮髻也散開來了。

    「韶光——」她低呼一聲,費盡全力將韶光從假山內拖了出來,輕輕放在草叢上,韶光全身都在發著冷汗,衣裳全部緊緊貼著身子。

    她給韶光鬆了鬆衣領,卻見到韶光脖子上一圈被勒住的血痕,韶靈當下血色盡失,哪怕給韶光掐了人中,他也遲遲不曾醒來。

    獨眼眼看著她給韶光把脈的手都在劇烈地發抖,二話不說,將昏厥的韶光橫抱起來,疾步匆匆地回到韶靈的屋子。

    他們從未見過韶靈陣腳大亂,如此緊張崩潰的樣子!從來都有主見,有謀略的女子,如今卻連一根銀針都捏不住。

    她雙手顫抖著,為韶光解開手腕上的麻繩,麻繩粗糙堅硬,他定是掙扎了很久,手腕破皮嚴重,麻繩上血跡斑斑。

    「此事事態嚴重,等主上一回來,我馬上跟主上稟明。」

    獨眼面色冷凝,低聲道。

    慕容燁。

    韶靈眼神驟變,眸光凌厲而冰冷。

    她怎麼會相信慕容燁的話!他是雲門的主人,手段毒辣殘忍,令江湖中人聞風喪膽!

    她因為自己的報復心,信錯了人,將韶光丟在虎穴中,都是她的錯!

    韶靈開了口,嗓音顫抖,吩咐連翹煮好了定神壓驚的湯藥,她親自給韶光餵下,除了他脖子跟手上的皮肉之傷,並無內傷,若只是受了驚嚇,一個晚上的功夫就該醒來。

    等了許久,韶光根本沒有甦醒的跡象,她不知他到底遭遇了什麼折磨煎熬,柔嫩的下唇都被自己咬爛了,韶靈鎖著眉望著,更覺觸目驚心。

    她緊緊握住韶光的手,一整個晚上都不曾鬆開,屋內的人看她如此神傷,也都在一旁靜靜候著。

    過了二更,慕容燁才回到雲門,獨眼一稟明今日發生的事,他朝著馬伯吩咐:「查清事實,把人帶來。」

    慕容燁陰沉著臉,滿目戾氣,走入安謐無聲的屋內,視線直直鎖住坐在床沿的紅裙女子,她聽到他的步伐,眼神驟變。

    她轉身的那一剎那,慕容燁察覺的到她身上沉重不堪的怒氣,宛若狂風暴雨要吞噬一切的毅然決然。

    韶靈望著他,心中的怒火早已蔓延至全身,咬緊牙關,將手腕上那串金鈴扯下,費盡全力甩到慕容燁的身上,她怒氣騰騰,滿目通紅,低聲咆哮。

    「還給你!往後你我再無瓜葛!」

    慕容燁的神色不變,金鈴從他的胸口墜下,伴隨著輕輕的鈴聲,無力地落在他的黑靴前。他抿著如削薄唇,不動聲色地凝視著她死白的臉,出乎在場所有人的意料,慕容燁卻壓下挺拔身軀,一手拾起那條精緻金鈴,緊握在手心。

    「你不是答應過我,只要我在,韶光就是安全的嗎?!」她冷笑著逼近。

    慕容燁的目光落在韶靈的身後,韶光躺在床上,臉色蒼白如雪,雙目緊閉,脖子上一道深深的勒痕,透著青紫。很顯然,人還沒有恢復神智。

    她的癲狂,也是人之常情。哪怕他這種見慣了生死的人瞧了,也無法繼續無動於衷。

    「這就是你口口聲聲的,比任何地方還要安全?」韶靈字字發涼,她的眼眸之內,痛苦無處藏匿,壓抑地令人無法喘氣。

    慕容燁不曾否認,韶光在雲門出了事,他不能矢口否認就算了。他伸出手去,還不曾碰著韶靈的衣袖,她重重一揮,眉目之間儘是牴觸。

    她笑的全身發抖:「我若再晚一日回來,韶光還能活嗎?!你讓我放下疑心,暗地裡卻對付我弟弟!慕容燁,你銘心自問,這是頭一回嗎?你的手下蠻橫地打昏連翹強行將韶光帶走,你就沒想過我有朝一日還是要回來的?」

    馬伯正從門外趕來,見她連番怒罵,而慕容燁卻鮮少地沉默寡言,他無法容忍有人違逆七爺的權威,低喝一聲:「韶靈,放肆!」

    「放肆?這就算放肆了!」韶靈的眼神發冷,冷哼一聲,輕蔑至極的視線劃過慕容燁的俊臉,輕緩之極地問。「連一個孩子都不肯放過,你還算人嗎?」

    每一個字,落在安謐的空氣之中,更是令人髮指的絕情。

    她的手裡拿著無憂丹,只是為了挾制慕容燁的籌碼。她本以為,慕容燁在解毒之前,至少不會輕舉妄動!

    無憂丹就在她的身上,但如今……她不願給他。

    「走,韶光醒來一定不想看到你。」

    她默默轉過身子,安然地坐回床沿,重新握住韶光微涼的手,他是娘親拼了命生下來的孩子,原本從娘胎裡就較為虛弱,又因為遇著一個毫無人性的林術,他年紀小小就受了不少硬傷,她還不曾徹底調養好他的身體,如今竟再遇一劫!

    韶光氣若游絲,彷彿她開得藥方,對他沒有任何效果。

    慕容燁看了一眼,掉頭就走,俊美的面容上沒有任何表情,全身的寒意,根本無人敢肆意靠近。

    馬伯見七爺走了,也扭頭離開。

    「七爺,要找到犯事的人,就怕要一兩天的功夫。」

    慕容燁轉過身來看他,眼底晦明晦暗,久久沉默不語。

    那串金鈴依舊握在他的手心,宛若握著長滿刺的荊棘,刺得他手疼,但即便這樣,慕容燁卻將其攥的更緊。

    漫長的一夜過去,窗外的天已經濛濛亮,五月端來一碗熱粥,神情悲切。「小姐,先喝點粥吧。」

    連翹也走上前來,低聲說。「小姐,你先去睡兩個時辰,這兒有我跟他們照看,絕不會有岔子的。」

    韶靈卻不曾轉過臉看他們,只是微微搖了搖頭,她緊緊握了一夜的韶光的手,韶光的手心雖然有了溫度,但還是不停地在發手汗。

    三月看她如此固執,便說服了連翹跟妹妹,三人一道去門外守著。

    韶靈的面色儘是疲倦,一整天不曾休息過,她神情動容,輕聲呢喃。「韶光,我以為,把你帶在自己身邊,你可以不再做噩夢——」但結果,卻還是這樣。

    沉下心來,她摒棄心中的悲傷,又為韶光把了脈,他的脈搏平息,呼吸穩定。

    她空有一身醫術,卻甚至無法讓弟弟醒來。

    以沾了水的絲帕一丁點一丁點地擦拭韶光乾澀的唇,她神色溫柔,嫻靜如水,墨黑的眸子深處,卻遲遲無法消散陰鬱。

    馬伯從門外進來,看著韶靈為韶光擦臉,沉默了良久也不說話。

    韶靈一臉平靜地起身,往水盆中浸透帕子,抬起眉眼瞥了一眼門邊的馬伯,淡淡問了句。「馬伯,你有話要對我說?」

    馬伯嚴厲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沉聲道。「韶靈,你跟著七爺也有好些年了,七爺身邊需要一個女人,你是再適合不過的人選。」

    「七爺的身邊需要女人?」韶靈冷嗤一笑。

    慕容燁這二十幾年,從來不畏人言,根本不會需要一個女人來做擋箭牌。除非……這是慕容家的意思?他雖然有斷袖之癖,總算也是慕容家的子嗣,家族實在看不過去,便要插手?

    見韶靈無動於衷,馬伯的面孔愈發陰沉難看,他突地丟下一句。「三年前你傷了七爺,七爺沒有要你的命,你卻還是這樣冥頑不靈,不知悔改,不懂回報!」

    「回報?」聞到此處,韶靈面若冰霜,字字逼人,毫不妥協。「我是虧欠他,他是買了我,可是,我可不曾答應要嫁給他,更何況是一個處心積慮對我親弟弟下手的男人!」

    「混賬!你的眼裡還有沒有七爺!早知你如此狠毒沒心腸,當年還不如任由你死在冰天雪地!」馬伯劈頭蓋臉怒斥道,勃然大怒。

    她的唇顫了顫,血色盡失,這一番話說出口的時候,她也聽得到她顫抖的嗓音。「我的眼裡有沒有七爺,那要看七爺怎麼做。難道他侮辱了我唯一的親人,唯一的胞弟,我還要以身相許?馬伯,我看上去如此糊塗嗎?!」

    「我早就跟七爺說過,三年前就不能留你……果真是錯了!太錯了!」馬伯搖了搖頭,言語之內儘是恨鐵不成鋼的憤恨。

    韶靈心緒紛雜,她無意再糾纏下去,手中帕子朝著水裡一丟,冷聲道。「你去跟七爺說,我韶靈不過一條賤命,隨時隨地他都能取!」

    過去是不願糾纏,如今,她是不屑糾纏。韶光已經變成這樣,她只想將跟慕容燁之間的關係,徹底斬斷,即便——她會因此付出代價。

    馬伯不曾料到她下了這麼狠的決心,他板著臉離開,剛打開門,突然開了口。「你十五歲及笄穿的那條裙子,是七爺為你選的!七爺哪裡給別人親自選過衣裳!」

    韶靈的胸口一震,一絲錯愕閃過之後,她咬緊牙關,身子繃緊。韶光受到的傷害,哪怕用再多過去溫馨回憶,也無法抵消的乾淨。

    「很多事,七爺不願說,我也不能說。」馬伯一步邁了出去,嗓音中有了不可辨明的情緒,聽來沉沉的,悶悶的。「我對你沒太多奢望,只是希望,你就算固執,至少也是個明事理的人。你留在這兒好好想想吧。」

    馬伯甩門而去。

    韶靈依舊不曾轉身,眸子幽深似海。聽馬伯的話中有話,彷彿多年前,慕容燁就存了不為人知的心思,那些隱情……像是砌的高高的牆壁,她被隔絕在高牆之外。

    她站在衣櫃前許久,也不曾將那條藍裙子取出來。十五歲及笄,她被慕容燁邀請到酒宴上彈琴,她幾度曾經氣的恨不能將這條美麗的裙子絞碎了……怪不得,他幾番問到她為何不再穿那條裙子,原來竟是他為自己挑的。

    她俯下身子,將螓首貼在韶光的手背上,心中五味陳雜。

    侯府。

    展綾羅陪同著季茵茵,一道走在花園中賞花,今日得到了新消息,兩人都容光煥發,神情輕鬆。

    「我就跟你說,她這樣的絕沒有長性。到底是從大漠來的,她們哪裡跟中原的女子一樣重感情,對男人堅貞不渝?聽說,大漠的那些男女,都隨性的很,有時候……還不只有一個情人。」

    季茵茵沒有答話,雙手覆上湖邊的白玉石欄杆,淺笑盈盈望向湖中的清水。她對韶靈什麼法子都用了,什麼洋相都出盡了,甚至險些因為陳水的反戈一擊差點毀了自己的名聲,誰曾想過,最厲害的敵手在她最囂張的時候,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她的美目流轉,幽然地問了句。「母親,你說她去哪兒了?」

    「我想,她定是去了京城,找宋乘風將軍了。宋將軍……這麼年輕英俊,若沒有些風流韻事,如何讓人信服?更別說兩人在大漠好幾年,如今宋將軍可是皇帝面前的紅人,前途一片似錦。她的確很精明,算得出來孰輕孰重。」展綾羅微微冷笑。

    季茵茵笑的隱晦,多少有些輕蔑:「母親的意思是,在她的眼裡,侯門深似海,卻比不上京城的將軍府了?」

    「她往後過什麼日子,吃吃金喝銀,還是喝西北風,都跟我們沒關係了。只要她走了,不再糾纏侯爺,你跟侯爺的好事,也就能順順利利的了。」展綾羅一臉世故。

    季茵茵眸光一暗,眉頭蹙著,徐徐問了句。「我有一事想不通,她只是權衡了宋乘風跟侯爺的價值,才離開了侯爺?」

    「乖女兒,這回可是侯爺拋棄了她。」展綾羅的鳳眸中,儘是志得意滿,她低哼一聲。「侯爺一句話,抵得上我們說千千萬萬句話了。她再了不起,還不是要夾著尾巴滾出阜城?這輩子都不會想回來了。」

    季茵茵抿唇一笑,哪怕陳水背叛了自己,竟然去告發自己,侯爺還是站在她這邊,為她除掉了陳水這個麻煩。她跟侯爺相識了一年多,笑到最後的人,又怎麼會是別的女人?!

    一雙華麗的黑靴,停在花園口不遠處,風蘭息淡漠地望著不遠處的那對母女,陽光照亮了女子的面龐,她溫婉而端莊,花容月色,錦衣美飾,說話間噙著一抹笑意,看來善良又溫柔。

    管家止步於他的身後,低低地稟明。「侯爺,靈藥堂關張了,連那兩個侍從也走了,沒有任何音訊。」

    風蘭息的眼波一閃,眸色更淡了:「洛府也沒有任何消息?」

    「韶大夫走之前,給洛家大少爺留了書信。」管家的面色透著三分尷尬,說的為難。「但洛府的下人守口如瓶,侯爺,小的不知道她到底去了哪裡。」

    風蘭息下顎一點,揚起手掌,管家鞠了躬,隨即離開。

    他傷她之深……依她的性子,愛恨分明,他本以為往後再偶遇著她,她也只會面無表情地擦身而過,可他終究沒料到,韶靈會在一夜之間徹底離開阜城,消失地這麼徹底!彷彿在阜城,這三個多月不曾發生過任何事,彷彿在阜城,沒有任何人,任何事,值得她留戀,值得她不捨!

    她給洛神留了書信,但隻字片語都沒留給他。

    九月初,陽光依舊很溫熱,但哪怕站在太陽底下,風蘭息的面色,卻更白了一分。

    ……

    第二個漫長的夜晚,又過了。

    韶靈彎著腰,艱難地給他餵了一點雞湯,他還是沉沉地睡著,像是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遲遲不肯甦醒。

    所有人都看的出來,韶靈跟往日不太一樣,她不知疲憊地守望著毫無知覺的韶光,不管是白天還是黑夜,哪怕再小的瑣事,親力親為。

    「韶光,不管你遇到了什麼事,我都會跟你一起承擔。」她斜著身子坐在床沿,眼底只有韶光一個人,悲愴侵襲了她的心,只是回應她的,依舊是死寂的沉默,就像是命運,殘忍地掐著他們姐弟的脖子。

    她無奈地雙手掩面,等的久了,她幾乎快發狂了,緊緊拉著韶光的手,貼在她的胸口。

    「誰傷了你,我定會讓那兒血流成河。」

    話音未落,一人逕自推開門,走了進來。

    韶靈回過臉去,滿目猩紅,彷彿被激怒的野獸,光光是他的腳步聲,就已然觸怒了她。

    慕容燁在那一雙幽暗的眼底,見到了氾濫的冷光,那些鋒芒的尖銳稜角,一剎那就刺傷了他的眼。

    她的眼光穿過他,落在遠方,徹底地無視他的到來。

    慕容燁緩緩勾起唇角的笑弧,明目張膽地接近韶靈,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你讓老馬傳的話,爺已經聽到了。」

    他總算按耐不住,親自來取她的性命?!她沉默著起身,甚至不正眼看他,素手端著剛剛熬好的藥汁,走向韶光的床畔。

    她擔心過慕容燁會殺她,但到了今時今日,她卻不怕了。

    滿心的,只有韶光。

    他不醒來,她害怕的要命,她經歷這麼多波折才找到他,若是韶光因她照看不力而死在她的手裡,她……如何有臉去地下見爹娘!

    但若他何時醒來,她又該如何去承受他眼底的痛苦和絕望?!她以為把他從大漠帶回來,遠離明月坊,可惜她終究高興太早,雲門……對於韶光而言,跟娼妓館又有何兩樣?!

    她的疏忽,親手將韶光推向了慕容燁的懷抱是嗎?

    慕容燁輕緩之極地問,俊美無儔的臉上再無任何笑意:「你親口說的話,後悔嗎?」

    後悔?!她冷冷一笑,不曾回答,將手中湯碗擱置在床畔,扶著韶光倚著床頭,輕捏他的雙頰,讓他微微張口,小心翼翼地餵下藥汁。

    在她生不如死的時候,韶光,就是這世上狠狠抓住她的那個人,想到她還擔負著宮家長女的責任和擔子,她才不能輕易丟棄自己不值一提的性命。在看到韶光身上纍纍傷痕的時候,她咬牙飲恨,發誓會讓傷害韶光的人付出代價。當見到韶光展露笑顏的時候,她也彷彿墜入幸福的迷光。

    她從未想過,韶光還會遭遇更加不幸的劫難,她從未想過,韶光還會有性命之憂,她更是從未想過,因為她的緣故,韶光的心病……或許永世無法痊癒。

    韶光要是有了好歹,她還要緊緊守著自己這條命嗎?!最後一個親人,她都無法守護,只剩下自己孑然一身,孤寂存活。

    苦,一瞬從口中,漫到了心裡。彷彿喝下一整碗湯藥的人,不是韶光,是她。

    「等韶光醒來,就是你我的成親之日。」他淡淡望著她纖瘦的背影,不過兩日而已,她活脫脫瘦了一圈,原本就清瘦的小臉,如今更是令人心疼。「你說的,隨時隨地爺都能娶,那就全權由爺做主了。」

    這一回,他的咬文嚼字的把戲,卻只令她臉上寒霜更重,那一雙靈動美眸,只剩不屑的冷色。耐心被慕容燁的談笑風生磨到了界限,她已經站在懸崖峭壁,心神恍惚。「七爺,你要一個擋箭牌,這世上多得是女人,為何非我不可?」

    「這世上沒有一個女人,比你更合適。」哪怕在這樣的緊要關頭,他也不露半分仁慈,視線緊縮她的一舉一動,她眼底的悲涼,手上的溫柔,心中的哀莫大於心死,他全部都瞭然於胸。

    聞言,手中的藥碗一抖,濺出幾滴黑色藥汁,韶靈壓下心頭的最無力的顫慄,她總算抬起眉眼看他,冷艷笑靨帶著幾分漠然和譏誚。「當你有名無實的妻子,然後眼看著你肆無忌憚碰我的親弟弟,七爺?」

    七爺那兩個字,幾乎是咬牙切齒從韶靈的唇齒中逼出來的,滿心怨懟之餘,令人不難感受到她心中的沉痛和悲哀。

    她定定地看著他,能想出這樣的「兩全之策」,慕容燁啊……你豈止是狠毒!簡直禽獸不如!人性泯滅!

    慕容燁俊顏同樣漠然,字字冰冷。「爺說的話,你必是不願信了——」

    她無聲地笑:「你說的話,可信嗎?你要我如何信你?」

    「佛眼看人,人人是佛;鬼眼看人,人人是鬼。」慕容燁一把按住她的手腕,將瓷碗從她的手中硬生生搶奪過來,對著她的眼,不讓她有逃避的機會。「韶靈,你對著爺的時候,又何嘗說過幾句真話?」

    她居然被慕容燁的話,指責的無言以對。

    自從九歲去了一趟鬼門關之後,她對身邊人,早已沒了信任可言。她自己本是多疑之人,如何去指責慕容燁不可信?

    「韶靈。」他抓著她的手不放,邪魅的雙目一片肅然,眼底的火光熾熱的燙著她。「韶光生為你的兄弟,是他的幸運。可你是否想過,你的生命裡,會有一個人比韶光更重要,更值得你守護?」

    他依舊一語中的。

    韶靈咬緊牙關,眼神有了莫名的閃爍。

    「你只相信你的眼睛看到的,只相信你的心揣測到的。」他的眼神突然轉為默默的溫柔,他察覺的到手下的指尖,及其輕微地一顫。「你的心裡,任何人都進不去。」他不想她困在自己的牢籠裡面。

    韶靈不再沉溺在那雙似真似幻的眼眸之中,她冷笑著將手抽離出來,不冷不熱地問。「七爺,你憑什麼對我指手畫腳?韶光一醒,我就會帶他離開雲門。六年來你花在我身上的銀兩,有多少?一千兩?五千兩?」

    「這麼急著跟爺撇清?」面對韶靈的絕情,慕容燁卻只是眉心微動,他揚起薄唇邊的笑,似乎並不為之震怒。

    「我不想再欠你一分一毫。」韶靈垂下眼,兩夜不睡,眼下一片淡淡青黑:「既然你不說,那就五千兩吧。」

    「你哪裡得來這麼一筆銀子?」慕容燁的俊臉陡然變沉,雙目的暴戾陰沉,突地令人不寒而慄。話鋒一轉,他一把勾住她的肩膀,無聲冷笑。「去找宋乘風?還是風蘭息?你不想欠我,寧願去欠他們,你就能篤定他們不想借此而要挾你,算計你,他們就沒有對你存了不該有的心思?!」

    五千兩不是一筆小數目,宋乘風雖是元戎皇后的親外甥,但宋家在這十幾年家道中落,也不再是顯赫的大家族,而且遠在京城。風蘭息的確是一國侯爺,卻也是蒙受祖宗蔭蔽,侯府看似光鮮闊綽,除了固定的田租來源,又如何能有多餘錢糧?哪怕風蘭息願意給她,她的性子也不會收下。

    「天無絕人之路。」她神情冷淡,轉過臉去,哪怕一籌莫展,也不願再多談。

    「爺沒有要拿你一筆嫁妝的意思。」慕容燁同樣強硬。

    「韶光在這兒,我不想跟你爭吵。」她低聲說。

    「那就出去說。」慕容燁的目光短暫地停在韶光蒼白的臉上,冷哼一聲,依舊漫不經心。

    他不以為然的態度,徹底在她的心上,火上澆油。

    她已經等了足足兩天!韶光再不醒來,就真的會出事!慕容燁居然還在她面前調侃逼迫,欺壓逼嚇!

    韶靈逕自打開門,走了出去,慕容燁緩步跟在她的身後,一派穩操勝券的泰然。

    見到庭院中的陣仗,韶靈突地停下腳步,眉頭緊蹙。

    一個陌生男人,約莫三十出頭,五花大綁跪在中央,週遭四個黑衣男人,一臉無情,都是慕容燁的得力手下。

    慕容燁指著男人說:「是他,把韶光強行帶走。」

    「雲門五六千人,七爺要想找一個替罪羔羊,還不是手到擒來?」韶靈雙目漠然,無所動容。她笑著看了那個男人幾眼,臉上沒有一分怒氣。「沒有七爺的首肯,誰敢假傳聖旨,在雲門胡作非為?」

    慕容燁的眼底,捲起暗潮,他扯唇,不怒反笑。「此人叫葉盛,下面的話,他自己說。」

    葉盛低著頭,不敢看任何人,支支吾吾,全身都在發抖。「上個月,我在花園牡丹亭看著了小公子,一時心癢,眼前都是小公子的模樣,忍了一個月沒忍住……後來聽聞主上要出去,我藉機去了,打昏了他身旁阻攔的小子,可半途小公子急著呼救,我就把他綁起來了……」

    「你動了他。」韶靈的嗓音發冷,她俯下身子,冷冷地盯著他。

    「我只是摸了摸小公子的臉……」葉盛言辭閃爍。

    韶靈揚起手掌,重重甩了他一個巴掌,淡淡地問。「是這樣嗎?」

    葉盛無意間望入韶靈血紅的眼底,打了個冷戰:「還……看了他的身子……」

    韶靈輕笑出聲,眼神凌厲,反手又是一對掌摑。「你既然要認罪,就爽快一些,否則,我的刀可沒長眼睛。」

    葉盛看她當真從軟靴裡抽出一把匕首,他本以為不是主上逼問,就會輕鬆一些,哪裡想過這個女人同樣心狠手辣?!

    「還不肯說實話?」韶靈見他遲疑,冷笑一聲,話音未落,匕首已然深深刺入他的肩胛骨。

    葉盛當下就痛苦地哀嚎一聲,血花四濺。

    「我想親他,但他踢了我胯下,我痛的生氣,就勒了他的脖子——可看他昏倒了,我也害怕,不想弄出人命,就把他丟在假山裡,這些都是真話!」

    韶靈的手,揚起在半空,她幾乎將牙咬碎,也無法壓下洶湧而上的怒氣。

    慕容燁卻一把扼住她的手腕。

    韶靈揚眉,冷眼看他的舉動,他難道是要護短?!

    「別再打了。」他垂著眼,鎖住她發紅的手心,說的幾近溫柔。「爺怕你打得手疼。」

    她面無表情地直起腰,兩人四目相接,那一瞬風起雲湧,驚濤駭浪。

    慕容燁自然知曉,她在等什麼。

    等他的決定。

    「是雲門的人對韶光下了手,哪怕不是爺下的命令,爺也難辭其咎。」慕容燁說著這一番話,眼神真摯而熾熱,像是在她涼薄的心上,架起一個火堆,淡淡的暖意,遊遍她的週身。

    他突地扭過俊臉,毋庸置疑地發號施令。

    「拿他的肉去餵狗。」

    韶靈聞言,眉梢都不動一分,她讀著慕容燁眼底一閃而逝的殺氣,卻遲遲不曾開口。

    他冷眼看著,四個手下手中的利劍,一瞬刺穿葉盛的身體。

    韶靈卻並無興致欣賞有人慘死的景象,慕容燁見她轉身,攔在她的身前,沉聲道。「人已經死了,你能消氣了嗎?」

    「他的死活,我並不在意,正如此刻,我在乎的並非真相,而是韶光。」她的眉目之間,堅定如火。

    慕容燁壓下俊臉,一些藏匿的很深的情緒,從他的心中剝離出來,在那雙眸子裡閃爍發熱:「你弟弟是在雲門出的事,爺一定會還給你一個生龍活虎的韶光。」

    她微微怔住。

    「不過現在,你該……」慕容燁揚起往日的笑意,傾城容貌,依舊足以令人心神蕩漾,魂飛魄散。他默默圈住她的腰際,兩指在韶靈後頸準確找到穴道,用力按下,她雙眼一翻,身子軟了,無力地倒在他的懷中。

    他的笑有些澀,幽然歎道。「睡一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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