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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陌上紅塵 第六十九章 千滴血淚點千斑 文 / 翡冷翠寒

    幽幽翠竹,不染塵埃,緩步走進,便有一種超脫於世,心如止水,樂而忘憂的錯覺,唇邊再一次泛起一絲苦澀的笑意,連這一點都想到了,果然是什麼都計謀好了的。

    一襲白衣隨承安身後走過這幽靜的羊腸小道,只見已有兩個形貌脫俗的小丫鬟靜靜的站在門前垂首等待,見到冷玉兒卻是相視一笑,滿心歡喜得道:「國師說今日有貴客登門,真是絲毫不差,像姑娘這般人物可不就是貴客。奴婢翠微,見過姑娘」

    「奴婢竹心見過姑娘。」兩人嬌美一笑,露出兩個甜甜的梨渦,大大的眼睛流轉著晶亮的眸光,微微屈膝行禮,隨即挑起竹簾:「姑娘舟車勞頓,請先進來喝杯茶吧。」

    冷玉兒微微點頭還禮,卻是冷然沉默的配合著走進竹屋。

    竹屋兩三間,一明兩暗,緩步而進,只見正廳懸掛著一幅文同的《墨竹圖》,此圖濃墨為正,淡墨為背,竹干曲曲而勁挺,竹葉更是筆筆有意,或聚或散,疏密有致。

    移眸往下看來,《墨竹圖》下有一雕著蒼翠竹葉的竹製几案,几案上又設有兩個形狀雅致的竹瓶,瓶中插著剛剛折下的意態不俗的竹枝,裡間又有一張小榻,榻上設有一張竹製小几,幾上又有一盤未下完的殘局。

    再仔細一瞧,原來這竹屋之內無論桌椅,還是茶杯器皿等大小等物件皆都是竹子所制,就連書架上也竟是堆滿了竹簡。只是這屋中一桌一椅,一簾一幔雖古拙質樸中帶著別樣得不俗,讓人一進門便能感覺一種返璞歸真的舒適自在。

    「姑娘可還滿意?皇上說姑娘如是覺得哪點不滿意可隨時命奴才們改。」身後的承安依舊恭謹的垂首問道。

    「流落之人有個居處便已很好,何敢再奢求其他。況且如此清心忘憂之地,多添一物,也是俗了,若能在這裡月下彈琴,也不枉虛生一世。」清清淡淡的笑,亦是清清淡淡的說,眸子裡卻是一抹空渺的淒冷。

    「真是巧了,當今皇上和清影殿下也曾說過,若能在此月下舞劍,也不枉虛生一世這般的話。」承安垂首笑道。

    「不知公公何時將舍妹帶來與我團聚?」心不由得一沉,剎那間刺痛難當,卻是轉頭用純淨而溫和的眸子望向一直以來面色和善恭謹的承安。

    「看來我還是來晚一步,讓姑娘久等了。」屋外傳來一個淺笑之聲,隨即一道人影挑簾而入。

    但見這人一身玉色衣飾,輕袍緩帶,看不出年紀,卻是頭白似雪,眸如明月,骨骼清奇,相貌清邃中帶著一抹淡泊清雅,與其說是道骨仙風,更不如說灑脫得宛如游曳在蒼茫天地之間的一隻無拘無束的飛鶴。

    「國師即來,老奴就先行告退。只是近日城中恐怕有些混亂,姑娘還是莫要隨意走動的好。」承安依舊垂首的淡淡笑道。

    「多謝公公提醒。」冷玉兒嘴角勾起一絲陌離而瞭然的弧度,微微點頭。

    「姑娘言重了。」承安屈膝行禮而去,這樣的禮當守則守,冷玉兒的身份雖未言明卻也是昭然若揭,況且這麼多年看人的眼光還是有的。

    「國師是雪幽國人?」冷玉兒微微曲膝施禮,靜靜的望向雪發卻是金眸之人,淡淡的聲音中有一絲戒備。

    「不是,在下雪幻空,是漓楚之人,亦是清影殿下的舅父,這青絲變白髮還是許多年前的事,卻不是姑娘所想的雪幽國人。」雪幻空微微點頭還禮,和慕容清影同樣明月般的眸光輕輕閃動,慨歎而笑,卻是簡潔的解釋道。

    「那是玉兒唐突了,敢問國師,不知舍妹在何處?」冷玉兒再一次施禮問道,明澈的眸中輕閃一絲焦急的光芒。

    親人近在咫尺,是無論如何也掩飾不住心情的激動。就像有些事情雖從未提起,也會一直放在心上。

    「姑娘與舍妹姐妹情深,可知」雪幻空神情飄過一絲憂慮,

    「寫月說過,卿兒受了些驚嚇,才會帶她來鳳凰城將養。」冷玉兒輕喚著慕容清影的字號,有些事情總要揭開,她在來此之前就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

    雪幻空既已提出是寫月的舅父,況且寫月也是將卿兒托付於他,那麼他也就是寫月最信任的人,自然今天他也在告訴她,在這個陌生的地方他也是她可信任的人。

    可是此刻心中隱隱不安,倘若只是一些驚嚇,雪幻空何以如此小心謹慎的欲言又止。

    雪幻空默然不語,只是面色有些凝重的望向簾外。

    「卿兒」一聲輕喚,挑簾而出,眸中隱隱淚光,站在面前的豈非就是令她一直以來就算徘徊在生死邊緣亦是日夜擔憂,不願割捨的妹妹。

    「卿兒」再一次輕喚的緊緊摟在懷中,喜極而泣的淚水卻始終沒有落下,此刻的她連淚水竟然都已經是一件奢侈品。

    雪幻空靜靜的望著再一次相逢的姐妹,淺淡的眸光卻是變幻不定中有一絲濃濃的悲哀一閃即逝,隨即轉頭望向婆娑竹影。

    一直從頭到尾都帶著歡快的笑容的翠微、竹心亦是面色有些難看,對視一眼,無語的看著仿若兩隻失群單飛了萬里才得以相遇的孤雁,心頭一歎,然後別過頭去,不忍再看,不忍打擾。

    「卿兒,卿兒」良久,冷玉兒再一次輕喚,卻驀然發現冷卿兒竟然完全沒有回應。

    「卿兒」再次輕喚,卻發現冷卿兒不僅沒有回應,就連小小的身體似乎也是僵直的任由她摟在懷裡。

    她有些驚怔的望著眼前的妹妹,顫抖的手拂開額前有些凌亂的頭髮,還是和以前眉目精美如畫,容顏如雪蓮含苞待放。可是眼睛,眼睛卻沒有一絲光彩,亦沒有任何焦點的呆呆望著地面,身子就那樣一動不動的站立著,宛如一個木頭做的精美娃娃。

    「卿兒,我是姐姐啊」冷玉兒低低的喚著她的名字,漆黑的眸子裡是冰冷的悲傷,嘴唇不斷的哆嗦著,卻是沒有一點眼淚。

    「姑娘不必擔憂,舍妹只是有些驚嚇過度」雪幻空輕歎一聲,有些不忍的安慰著她。

    「驚嚇過度」她驚怔地望著眼前失而復得的妹妹,這還是以前那個眉目如畫明眸皓齒,聲若黃鶯流轉,精靈可愛的妹妹嗎?這世間到底有多少事情是她永遠也想不到的?

    「驚嚇過度」再一次低低的重複著這句話,卻是玉牙咬住唇畔,一絲血腥味迴盪著口腔裡,身體不斷地顫抖,眸中的各種目光開始變幻

    一絲苦,一絲痛,一絲傷,一絲怨,一絲悔,一絲憤,一絲怒,一絲哀,還有一絲恨在清亮的眸中絲絲縷縷的糾纏在一起,灼灼的發亮,繼而變成一股彷如能毀滅一切的熊熊赤焰!

    彷彿瞬間又回到了那個那個風雨交加的夜晚,眼前的無數張笑臉飛濺出無數的鮮血,交織成一朵朵艷麗邪惡的花朵,纏繞著她的眼,亦纏住了她的心。

    那一幕幕的血再一次交纏著無邊的恨意彷彿生生撕裂了她的心,她的牙關緊緊地咬著,鮮血充斥著口腔緩緩流入喉嚨,單薄的身影孤零零的顫抖著,卻是慘然而笑,原來她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

    「卿兒」再一次將她緊緊攬在懷裡,一剎那間好似所有的苦、痛、傷、怨、悔、憤、怒、哀、恨全部消失,只是緊緊地將她抱在懷裡,顫抖的身軀忽然平復,那雙眼睛無波無緒,清明透徹如女巫手中的水晶球,低低的,靜靜的,卻是擲地有聲:「冷家的女兒不會永遠這麼軟弱!」

    身後三人聽到此話,身軀皆是不由得一震,不可思議地望著那個看上去依舊脆弱的如風雨飄零的身影。

    「姑娘如此堅強是最好不過。」雪幻空嘴角含著一抹釋然的笑意,清亮的眸子似能看穿一切,看透紅塵。

    「其實並不是你想堅強,而是有些事會讓堅強,冷家的女兒不會軟弱。」冷玉兒再一次靜靜地說道,靜冷的眸子裡彷彿有無數的時間,無數的悲歡靜靜地流過,卻是沒有留下半點的痕跡。

    堅強,此刻若是不堅強,等待她們的只有死亡這一條路了。緩緩的閉上不曾落下一顆淚的眼睛,有清風吹過,陽光依舊悶熱,壓抑的喘不上氣。

    「姑娘明白就好,心病還須心藥醫,在下先行告辭。」那一襲玉色衣衫,帶著隨風輕揚的白髮漸漸消失在千百竿湘妃竹之間。

    青絲變白髮,世事變幻雖已多年,但有些事情卻從未忘記,心中不由得暗歎:「千滴血淚點千斑,萬般苦難如何萬般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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