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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陌上紅塵 二百六十七章 相見不相識 文 / 翡冷翠寒

    夜風習習,天青似水,花開月圓,落寞的玉鳶兒帶著一個四歲左右的孩子,孤獨地走在皇宮中。曾經也是這樣美麗的夜晚,他與她並肩的站在月下,溫柔的抬眸,輕輕細語,琴瑟和鳴,相攜連理,夫妻情深。

    還記得七年前,她是雪幽國高傲的公主,從第一眼見到方玉龍時,她就愛上了這個溫潤如玉,滿腹詩書,彷如遊戲紅塵的濁世佳公子。

    一年後,她得償所願,嫁與方玉龍,執掌鳳印,成為渭國的皇后,與他並肩而立,與他撫琴吹簫,與他恩愛無疑,只是那時皇權為太后所把持,而太后卻非他親生母親,她狼子野心,勾結朝野,想扶植自己親生兒子登上皇位。

    那時不但他的地位岌岌可危,就連他的生命也時時握在別人手中,中毒、刺殺、失足落水,群臣罷官,兄弟鬩牆,一次一次的陰謀無形的包圍著他們,令他們寢食難安。

    兩年來,是她盡心竭力,運籌帷幄,用鐵血一般的手法,將太后所有的黨羽全部剷除,那一年她殺了許多人,手上染滿了鮮血,她的心也漸漸冰冷起來

    那個如花一般的年紀,她也曾是個無憂無慮,單純可愛,毫無心機的少女,可是為了他,她寧願背上鐵血娘子的稱號,不但守住他的命,還要為他守住江山,可是換來的卻是,生死永不復相見。

    為了一個女人,他竟要和自己生死永不相見,這豈非是自己聽過的最大的笑話,堂堂一國之主,九五之尊,竟拿生死來要挾自己,這豈非更是一個天大的笑話。可是這一切都不是笑話。

    在愛情上,她發現自己才是一個搖尾乞憐,有心無力的可憐人。

    「母后,孩兒累了,母后這是帶著孩兒去見什麼人?」那個眉目如畫的孩子揚起小臉,烏溜溜的瞳眸望著自己高貴而落寞的母親,不解的問道。

    「帶你去見你的父皇,我的孩兒怎麼可以還沒見過自己的父親?」玉鳶兒心疼的抱起孩子,一步一步的朝前走著,悲傷的笑道。

    四歲的孩子正是在父母懷裡撒嬌的時候。然而她的孩子卻是在一出生的時候就從未見過自己的父親,他走的時候,她已經快要臨盆。然而他回來的時候,只是不停的酗酒,昏睡,接著又是酗酒,卻是問都沒有問過自己的孩子好不好。

    「父皇的病好了嗎。為什麼父皇從來沒有來看過孩兒?」有些疲憊的伏在母親懷裡,小小的孩子撅著小嘴問。

    「父皇的病還沒有好,不過我們可以去見父皇。」輕輕的一笑,玉鳶兒冷澈的眼眸含著淚水,慘淡的笑道。

    「那孩兒先睡一會,等見到父皇的時候。母后一定要叫醒孩兒。」依偎在母親的懷抱中,小小的孩子含著甜美的微笑,無力的閉上眼睛。彷彿睡夢中見到了自己從未見過的父親。

    自從會說話了之後,她的孩子每一次問到這個問題之後,她都是無力的笑笑,根本不知該如何回答。她不能告訴自己的孩子,他的父親為了一個女人不要他們了。她更不能告訴自己的孩子,他的父親也許從來不知道他存在在這個世界上。

    推開沉重的門。本是燈影輝煌的宮殿卻是黑暗一片,整個宮殿掩埋在濃重的黑暗與頹廢的酒氣之間,玉鳶兒緊緊抱著已經沉睡,所以顯得異常那個乖巧的孩子,走在滿是碎裂的酒瓶之上,苦澀一笑,原來一直以來他都是這樣過的。

    她知道他就黑暗的角落,其實這四年來,她很也喜歡黑暗,因為只有黑暗可以掩藏那顆碎裂不堪的心,只有黑暗可以掩藏絕望脆弱的淚,也只有黑暗可以掩藏一切一切的骯髒。

    回憶如刀,刀刀割心斷腸,輕靈的火焰在燭台上跳動,映襯著一張蒼白如雪的臉,坐在角落裡的人模糊的望著眼前的人,卻是悲傷而寥落的一笑,仰頭喝下一口酒,慘淡的笑著問:「你是誰?你知不知道這個地方不許任何人來?」

    「真的忘記我了嗎?那還記不記得他?」抱著孩子,玉鳶兒一步一步地走進方玉龍,沒有驚訝,沒有憂傷,卻含著一絲淡笑的問。

    「他是誰?你又是誰?你是來報仇的?還是來討債的?殺了我吧,我等了很久了。」仰頭繼續喝著酒,恨恨的將空酒瓶摔碎,方玉龍冷冷的說道。

    「他是你的孩子,你真的忘了嗎?」緊緊握住他拿起酒瓶的手腕,玉鳶兒將睡熟了的孩子放在他的懷裡,眉目清明的問道。

    「孩子,我真的有個孩子嗎?」懷中驀然多出一個溫暖柔軟的小身軀,方玉龍有些不可置信,卻是出於血液中父子相連的習慣,將孩子緊緊抱住,目光渾濁而朦朧的望著眉目如畫的孩子,低低的喃喃自語。

    「他是你的孩子,也是我們的孩子,好好看看他,他和你長得一模一樣。」搖曳的燈火有些明滅不定,玉鳶兒望著那略顯激動的側顏,靜靜地說道。

    「對我還有個孩子,你是玉鳶兒,可是我記得你的頭髮是白色的,你的眼睛是藍色的,為什麼嫁給我之後都變了,你的頭髮變成了黑色的,眼睛變成了黑色的,就連心也變成了黑色,你不再是你,你還我的鳶兒」緊緊地將孩子抱在胸口,淚水一顆一顆的往下落,方玉龍沒有抬頭看眼前霧鬢黑眸的人,只是頹廢而孤獨的自言自語。

    「對不起。」輕聲的低喃,那冰冷的眸中亦是滑落一顆顆的眼淚。

    她以為她不會再留一顆的淚水,她以為他不會再留戀她,她也不會留戀他,可是原來他愛過她,他們彼此相愛過,可是卻是她親手毀了這一切。初見時她白髮飄搖如雪,藍眸清澈如海,可是她害怕他不喜歡,因為她是異族,她記得他曾經說過,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所以她努力了一年,終於找到了一種藥,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一顆顆的眼淚滑落,洗不清的是那黑色的眼眸,她不要在他心裡只是一個異族,她要和他一樣,這樣他們的心也會變得一樣,可是錯了,一切都錯了,現在的他只記住了那個時候最純淨的她,原來只要心一樣,相貌的不同又有什麼關係?

    「你愛過她嗎?」久違的眼淚劃過臉龐,玉鳶兒落寞的一笑,眼睛一瞬不瞬的望著頹廢的方玉龍,輕聲的問。

    「愛過又怎樣,沒有愛過又怎樣?寧我負天下人,而不能讓天下人負我,這才是玉鳶兒,這才是真正的她。」滿是鬍鬚的臉摩擦著孩子嬌嫩的臉,孩子閉著眼睛有些不滿的往懷裡鑽,方玉龍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依舊沒有抬頭,卻是帶著深沉的怨恨,冷冷的歎道。

    「所以你看清楚了,你們之間的緣分也就盡了。」玉鳶兒強忍著眼眸中的淚水,緊咬著銀牙,悲傷而絕望的笑道。

    「你不是鳶兒對嗎?你知不知道鳶兒在哪裡?」一顆顆眼淚無聲滑落,他抬眸望著她,就好像望著一個陌生人一般,有些焦急的問。

    「你找她做什麼?你不是說永遠不想再見她嗎?」明滅的燈火,瑩瑩的淚光,心中的疼痛氾濫成海,將她深深的淹沒,玉鳶兒彷彿無法呼吸一般,沉重的問。

    「你看這是我們的孩子,就算鳶兒再壞,他也不能沒有母親,你知不知道鳶兒在哪裡?她為什麼沒有來?」提及到那個名字有些冷漠與恨意,悲傷而寥落的一笑,方玉龍卻是帶著慈愛的目光,望著懷中的孩子,清冷的問道。

    「她已經死了,那藥有毒,把她的心毒爛了,她說她希望你能夠原諒她。」漆黑的黑眸湧出無數的淚水,如斷線的珠子一般,濕了衣衫,玉鳶兒輕聲地回答。

    「我勸過她不要服那種藥,可惜她不聽,心毒爛了,是不是那藥迷失了人的本性,她才會做出那麼多錯事?」那雙渾濁的眼眸再一次變得清亮,方玉龍靜靜的望著眼前陌生的女子,帶著一絲期冀的問。

    「是,她說她知道錯了,她不希望你再因為她的錯,折磨自己。」緊緊握著雙手,長長的指甲劃破了掌心,一顆顆鮮血無聲滴落,玉鳶兒含著淚水,淡笑著說道。

    「因為她的錯,折磨自己?其實我也有錯,我也大錯特錯,多謝姑娘,我要走了。」像是抱著最珍貴的寶物一般,緊緊抱著懷中的孩子,方玉龍艱難的起身,堅定的一步一步朝宮殿的門口走去。

    「你去哪裡?」緩緩起身,玉鳶兒望著那一襲曾經最為熟悉的身影,悲傷的問。

    「既然她已經死了,我不希望我的孩子生活在這裡,延續我們曾經犯過的錯誤,我希望他能夠海闊天空自由飛翔。」屋子外面依舊是黑暗,卻是有璀璨的星辰,有皎潔的月光,他緩步走出宮殿,彷彿像是走在光明裡,走向自己的新生。

    「海闊天空,自由飛翔。」玉鳶兒輕聲低喃,淚水再一次模糊了雙眼,緩緩攤開掌心,殷紅的血在掌心如花一般的綻放,其實他們的血是一樣的,為什麼以前沒有發現?以至於像現在這樣,相見不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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