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百一十一 兩個愛她的人 文 / 遙憶長安
蘇百川的宴會一直持續到晚上九點之後，才正式結束。宴會結束後，蘇子淵親自把杜箐送回杜家。這個杜家，指的是杜箐的私人公寓。之前父母留給她的房子，離飯店的距離太遠，而且是要招待杜部長和吳婉，她覺得如果住在那邊不太合適。
杜家的主要活動地點還是在沿海一塊，c城比較靠近內陸地區，杜家也並非豪富之家，在這邊並沒有宅邸。當然，願意招待杜部長的人多得是，只是杜家向來十分低調，就算人家願意安排，他還不願意接受。
蘇子淵戀戀不捨的看著心上人和新上任的准岳父岳母上樓，其實他現在最想要的莫過於能夠和杜箐擁抱在一起好好溫存。兩人之間經歷了那麼多，好不容易才能走到這一步。無論是蘇子淵，還是杜箐，心裡都是滿滿的激動。
當然，被迫從同居狀態分開的小兒女也不止蘇子淵和杜箐，顏柯今晚陪他媽去住賓館。又是小半年年未曾見面，母子倆有不少話要藉著這個機會說一說，方氏的事情，顏家的後續，都要好好商量。
顏柯直到這個時候，才真正覺得，其實顏家和方氏相比，方氏更加靠得住一些。因為方茹，總是徹底站在他的角度來考慮問題。
蘇琴把方茹給送走了，自己坐著蘇百川的車回家。
蘇百川累得癱在後車座上，宴會確實舉辦得十分熱鬧，但是蘇百川在飯桌上跟那些旁敲側擊的老狐狸打機鋒，腦子也累得不行。李蓉正在一旁好好給他拿毛巾擦臉，打開保溫杯讓他喝幾口提前準備好的醒酒湯。在宴會上他也略微喝了幾杯酒，好在喝得並不多。
蘇琴看著蘇百川鬢角的突出的幾根白髮，心裡有些發酸。這個一直堅如磐石的男人，在這個大好的日子裡，突然顯出一種疲態。蘇百川，確實已經老了。年輕的時候，他拼得太過，如今雖然從外頭看著還好，但是身體素質已經大不如前。特別是近些日子，蘇子淵已經接手了公司，做事十分穩重，這讓蘇百川自覺身上的擔子輕了不少。
人就是這樣的，以前腦子裡有根弦繃著，他就能發揮出無限的潛力，似乎連睡眠的時間都可以忽略不計。然而，一旦腦子裡那根弦鬆弛下來，那之前積累下來的那些病疼，那些隱患，就全部都爆發了出來。
蘇百川就是這樣，以前他總想著要賺更多的錢，給兒女更好的生活，讓蘇家的名頭更盛，死死的盯著高處一步一個腳印的往上爬，而如今，他僅剩的願望不過是家庭和樂，能夠看著蘇子淵娶妻生子，看著蘇琴結婚生孩子，看著蘇子成長大。趁著自己還不算太老，還有點精力，給兒女帶帶孩子，這就是蘇百川目前想要的生活了。
該享受的，他都已經享受過了，所謂的名利、金錢對於一個五十歲的老男人來說，其實並不如一個安穩的家來得有誘惑力。
蘇琴和蘇百川李蓉一起回到了城南別墅，她最近這些日子經常會回來，但是卻很少在這邊過夜。往往是在這邊吃完晚飯之後，就和顏柯一起回家了。甚至更多的時候，她更習慣把和顏柯一起居住的地方稱作家。
蘇琴和李蓉一起把蘇百川扶回房間，兩個女人為他脫了鞋子和外頭，李蓉把房間裡的空調溫度調高了一點，然後給他蓋上空調被。見他睡熟了，才示意蘇琴往外走。
蘇琴見李蓉一副跟她有話要說的樣子，還挺驚訝的，她想不到李蓉會有什麼話跟她說。兩人一前一後，慢慢走到了二樓臥室旁的小花廳。蘇琴看了看小花廳的陳設，處處都盡顯精緻。大約是因為蘇家這段日子過得比較寧靜，所以，家裡的氣氛也更加柔和一些。
「有什麼事，你就直說吧。」蘇琴坐在沙發上，話說得很直接。她和李蓉之間，已經沒必要那樣彎彎繞繞的假客氣了。曾經，因為蘇雲，兩人直接的氣氛幾近劍拔弩張，現在，顯然蘇琴是這場戰爭的勝利者。
「蘇琴，你的性子，還是這麼直接。」李蓉笑了笑，端起茶几上已經涼透了的花茶喝了一口：「其實我一開始真的很不喜歡你，你並不是那種討喜的女孩子，你身上曾經有種和百川非常相似的特質，拼了命的想往上爬，總覺得高處的風景會更美好。然而，這種特質放在男人身上，會讓他顯得更有魅力，而放在女人身上，卻讓人覺得非常的有壓力。但是你父親，他從來都沒有打壓過你的那種性子，反而為你提供他能給你的一切，鼓勵你往上爬。」
「我的出身比較低，之前也沒有跟他討論過有關你的問題。或者說，我更加樂意你住在林家，這樣我的女兒，在家裡就是唯一了。」
「李姨，你不會大半夜的把我叫到這裡，就是為了跟我說這些陳芝麻爛谷子的往事吧？如果是這樣，我就先去睡了，明天我還要去片場。」蘇琴沒心情聽她廢話，如今她早就不是那個對任何人都小心翼翼不敢得罪的蘇琴了。她心裡已經慢慢構起了一張屬於自己的網，她知道那些人是不可以得罪的，而哪些人即便無視，也不會造成什麼嚴重的後果。
「等等！」李蓉的聲音突然拔高了一下，然後又慢慢降下去，顯得有些低三下四：「小琴，我只是想給你道歉，我畢竟是你父親的妻子，難道你就連跟我坐在一起說說話都不行嗎？」
聽到李蓉的話，蘇琴心中一片漠然，如果真的要道歉，為什麼不早說。在這個時候說出來，在她和蘇子淵已經佔盡了優勢的時候說出來，不過是想要取得人的同情罷了：「李姨，你有什麼事情，要說的就儘管說吧。道歉什麼的，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小琴，你一直都是個心底善良的孩子，你能不能勸勸子淵，讓他不要對小雲趕盡殺絕。小雲在外頭已經整整兩個月了，就算要受教訓，也已經受夠了。她是真的知道錯了，她再也不會想著要跟你比些什麼了。你也是女人，你以後也會有自己的孩子。你就算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原諒她一次好不好？」李蓉充滿希冀的看著蘇琴，她根本沒辦法去找蘇子淵。這麼多年過去了，蘇子淵好不容易才給了她個好臉色，她不想貿然的提出這件事，讓蘇子淵把這樣的態度收回去。而且，子成，她的孩子，以後還是得靠著大哥啊！
聽到李蓉的話，蘇琴覺得既無奈，又有些惋惜。其實知道現在，李蓉都不知道蘇子淵為什麼容不下蘇雲。這根本就不是因為蘇雲要跟她比的問題，是蘇雲的劍鋒已經直指蘇子淵。早在蘇雲讓顏睿出面，壓著蘇子淵低頭，把她接回蘇家的那一刻開始，在蘇子淵心裡，這個人就已經永遠被拉進了黑名單。
蘇子淵其實是個冷酷到幾近殘忍的人，在他心裡，有限的溫柔就給了那麼幾個人，再多了，他是真的沒有了。對於這樣的人，你跟他講情分，他不是不講，而是只給人一次機會。用完了就沒有了。
「李姨，我大哥的主意，一向都是正得很，我就是跟他說了，也沒辦法改變。而且，其實現在蘇雲在外面才是最好的選擇。你以為她和顏睿的事情，現在已經結束了嗎？遠遠沒有。她還是呆在外頭，天高皇帝遠的，別引起人的注意，活得比較容易。」蘇琴冷冷的說完，見李蓉一臉呆滯，忍不住提點她幾句：「現在的情況，已經不是我或者大哥能夠左右的了。前陣子，趙家的事情，你應該不至於一無所知吧？在顏家人看來，我就是那只勾引了顏柯讓他胳膊肘往外撇的狐狸精。你覺得要是現在把蘇雲給召回來，顏家會怎麼看？」
把話說完，蘇琴踩著小高跟，窈窈窕窕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高跟鞋踩著地板上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直讓人覺得毛骨悚然，似乎每一下的敲進了心裡。
李蓉心裡回想起剛剛蘇琴說的話，心裡一片冰涼。蘇琴好歹有顏柯護著，不會出什麼大事。但是她的蘇雲，如果現在回來，就真的沒人能護著她了。或許，讓她繼續在外頭，是更好的選擇吧。
蘇琴坐在房間裡，脫掉了高跟鞋，光腳才在長毛地毯上。雖然已經很久沒有在這裡過夜了，但是房間裡依舊每隔那麼幾天就有人打掃，一塵不染。
蘇琴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乾脆踩上拖鞋出了臥室。她在家裡的時候，其實很難有失眠的情況發生。一般睡不著的時候，顏柯也會精神抖擻的爬起來，痛快淋漓的跟她戰鬥一場，然後，她就累得睡著了。
可是今天，不會有人抱著她入眠了。蘇琴自己下樓想從酒窖裡拿瓶葡萄酒出來，小酌一點，然後入眠。
她踩著拖鞋下樓，正好遇見同樣睡不著的蘇子淵，兄妹兩相視一笑，蘇子淵手裡拿了酒和酒杯，蘇琴去廚房裡翻出冰桶，兩人上了小天台。
蘇家的天台被修飾得很好，兩人分別躺在兩張躺椅上，各自端了一隻酒杯，清脆的碰杯聲在繁星點點的夜空中迴盪。
蘇琴手裡拿著冰涼的酒杯，食道裡冰涼的液體在流淌，但是卻一點都不覺得冷。她仰著頭看向那廣袤的天空，看那夜色中隱隱綽綽的閃耀著的幾顆星辰，突然覺得心情放鬆了不少。說起來，她到底有多久沒有好好欣賞過這片星空了呢？
「這裡的夜色好黯淡，連星星都看不到幾顆，明明是這樣晴朗的天氣。」蘇琴看了一會兒，覺得天空有點單調，不禁失望的低下頭。
蘇子淵又給自己倒了一小杯酒，握著酒杯在手裡搖了兩下，躺在躺椅上，享受著習習的涼風，神態很悠然，他對蘇琴說：「其實，只要你心裡有那片美麗的景色，無論在哪裡，都可以看見星空的。」
聽到蘇子淵的話，蘇琴驚詫的轉過頭去，她還以為以蘇子淵這種現實得不得了的性子，就算要開口，也只會告訴她，去哪裡旅遊可以見到更美麗的星空呢。
「怎麼變得這麼感性？大哥，這可不像你。」
蘇子淵把酒杯放在玻璃圓桌上，兩手枕在腦後，閉上了眼睛，問她：「小琴，在你心裡，我是什麼樣子的？」
蘇琴考慮了一會兒，回答：「你是個很現實的人，但偶爾，冷靜過頭了。」
在蘇琴心裡，蘇子淵是那種無論出了什麼事情，都會從容不迫的解決的人，似乎這世間，就沒有什麼事情，是會讓他無法決斷的。他活得太清醒，所以，讓人覺得他冷淡。
蘇子淵笑了一下，神色難得的柔和。其實蘇子淵的五官十分的鮮明，但是笑起來的時候，有種堅硬的外殼全部融化的感覺。
「好了，既然我那麼冷靜，我們就來談談正事吧。」蘇子淵笑玩了，坐起身，撇了蘇琴一眼：「顏家的事情，你是怎麼想的？」
顏老爺子好歹還是沒有把事情做絕，雖然人沒有來，但他最後還是讓方茹帶來了賀禮。其實顏老爺子壓根就是被冤枉了，他根本就沒有想到，蘇百川五十壽辰，顏東燁竟然真的連禮都沒給蘇家送。在顏老爺子眼裡，這種事情應該是壓根就不需要他來操心的。他的身份比蘇百川高，就是論輩分都比蘇百川高了一輩兒，無論如何他是不可能自己去給蘇百川祝壽的。
而只要顏東燁送了禮，就已經是代表顏家的態度了，他完全沒有必要再多此一舉！結果這回顏老爺子硬是常年捉鷹的反倒被鷹啄瞎了眼，顏柯氣性大，那他是年輕人，老大你一個五十多歲的人了，跟個小孩子計較什麼？
他跟你鬥，你就還真不把你弟弟的兒子當自家人看了？顏老爺子是在壽宴前一天才知道顏東燁幹了這麼件不靠譜的事情，只好連夜讓人準備了東西。想著自己如今親自去的話，未免太掉價了，所以托方茹轉交。
問題是，在蘇家看來，這份禮跟顏家已經完全沒什麼關係了。蘇子淵就發自內心的覺得，這份禮是方茹給顏家補上的，就為了面子上好看一點。
「什麼怎麼想的？我能怎麼想？我就是想了也沒用！」蘇琴說起顏家來也是一肚子的火氣，在顏柯面前，她還要顧忌著顏柯對於顏家的感情，但是在蘇子淵面前，她就完全沒有這個顧慮了。她能有什麼想法，唯一的想法就是離他們遠點！整個顏家，除了顏老爺子讓她還有幾分尊敬之外，其他人，她覺得大概也就那樣。
「那顏柯到底是怎麼想的？這一回咱爸五十大壽，這可是整生！整個c城有幾個不給面子的？就是人沒來，禮也到了！顏家倒好，架子端得這麼高，給他們搭好了梯子都不肯往下走！」蘇子淵說這件事來心裡慪得不行，顏家這態度，哪裡有一點點想要結親的意思？結仇還差不多！
「他心裡，對老爺子還是有感情的，畢竟是將他養大的人，要是就因為這麼幾件事，就一刀兩斷了，那樣才讓人覺得毛骨悚然呢。」蘇琴小小的為顏柯辯解了幾句，她心裡也是這麼覺得的，一個人重情並不會只體現在愛情上，如果一個男人他只對你一個人好，對其他人都是冷淡得一塌糊塗完全不把人家當人看。這時候你才要注意了，因為，那種情況只有兩種可能。一，那個男人是個精神分裂，二，他對大多數人的態度才是他的常態，他對你的好，僅僅只是因為正在興頭上。
「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事情總不能就這麼僵持著？如果顏家的態度一直是這樣，而他又這麼猶豫，以後吃虧的還是你。小琴，你要想清楚。」蘇子淵簡直是苦口婆心，顏柯確實是很好的選擇，但是如果攤上那麼一大棒子糟心親戚，那還不如其他條件次一等的呢。說起來，以蘇琴的條件，想找一個人好好過日子，其實一點都不難。就是到了現在，蘇子淵都不覺得顏柯是蘇琴最好的選擇。或許，當兄長的都是這樣的。總覺得自己妹妹是最好的，其他人全部都要掂量著來。
「大哥，你放一百個心吧。他就是態度猶豫，方姨也會讓他堅定起來的。」蘇琴對這點倒是很放心，方茹一看就不是那種會吃虧的女人，要是顏柯一定要拿方氏來補貼顏家，她有的是辦法把他給扳回來。所以說，有個強大的婆婆，雖然相處的時候有壓力，但是也還是有好處的。比如，不用擔心自家會吃虧……
想到方茹，蘇子淵好歹放心了一點，對蘇琴說：「方董是個有本事的女人，她要是平時肯教你，你就用心的學。要是她很忙，你也不要上趕著。她那種性格的人，主意大得很，多做多錯，你不如乾脆等著看她的意思。」
蘇琴點了下頭，說起來，大哥你分析顏柯他媽的時候，真的沒有分析女版的自己的錯覺嗎？有本事、主意大、這種詞放在你的身上一點都不突兀啊！
晚上和蘇子淵一起喝了點小酒，然互談了一場心，蘇琴覺得心裡痛快了不少。她看了看酒瓶，給自己倒了一小杯，又把剩下的全部都倒進蘇子淵杯子裡，然後朝蘇子淵舉杯：「大哥，不說那些掃興的事情了，船到橋頭自然直！我先祝你和箐姐訂婚快樂！乾杯！」
蘇琴說完，一杯酒下了肚，然後迷迷糊糊的在躺椅上睡著了。蘇子淵見她興致那麼高昂，跟她碰了下杯子，一飲而盡。結果，一轉頭就看見蘇琴已經倒在椅子上睡熟了。
蘇子淵：☉﹏☉∥i
雖然是大夏天的，但是在外頭穿著睡衣睡一晚怎麼都會感冒。蘇子淵吹了會兒夜風，在蘇琴臉上輕輕拍了兩下，見她完全是一副累壞了的樣子，喊都喊不醒，不禁在心裡默默的給自己點了一個蠟。
夜色深了，蘇子淵把蘇琴打橫抱起來送進了房間。剛把人扔上床，連被子都沒蓋呢，蘇琴已經自發自動的在床上摸索，神色顯得有些不安。
蘇子淵歎了口氣，大概這輩子，他的傻妹妹除了顏柯那騷包的公子哥之外，也看不上別人了。他隨手從沙發上拉了個大抱枕塞進蘇琴懷裡，然後為她蓋好了被子，輕輕的拉上了門。
蘇琴在房間裡抱著枕頭，迷迷糊糊的睡著了。她始終是幸運的，因為有兩個願意守護她的男人。雖然守護的方式不同，但是，感情卻都是真摯的。
－－－－－－題外話－－－－－－
親們，二更了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