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三百零三章 小夢重生 文 / 冷冰
「皇上，七王爺他……」左丞相想要提醒皇上，七王爺這樣的人，皇上若一直這麼厚待於他，甚至，縱容於他，只怕會養虎為患。自顧帝王之道，斷不能有婦人之仁。可話到口邊，迎上皇上那警告的眼神，終究還是沒有說出來。
「動我七哥，便是動我，你們盡可以試試！」
極少動怒的皇上一旦發怒，眼神竟是相當駭人，帶著令人不敢直視的冷冽。
「臣，明白了！」左丞相如今算是知道，皇上對七王爺的保護，只怕是他們都太過低估了。
「不光明白就行，還要記住。」皇上眼神依舊冷冽，說出口的話也冷冷的。
「臣遵旨！」左丞相如今已經冷汗連連了。
皇上低了頭，不知在想些什麼，眉頭蹙在了一起，彷彿十分苦惱的模樣。
七哥，你可知，我這皇上，做的有多辛苦。這些個臣子，他們哪裡明白，一直以來，都是你在保護我，而非他們所想的那般，我處處保護你。
心中苦笑一聲，想到七王爺竟然真的下了江南，將這麼個爛攤子就這麼扔給了自己，皇上心中五味雜陳。如今的金壁王朝，看似平靜，實則暗潮洶湧。邊疆又開始不安寧，鄰國屢屢騷擾，不時有不好的消息自邊關送回京城。而國內，今年南澇北旱，形式不容樂觀。每每看到地方上送來的折子，他都不免頭疼。若非七哥暗地裡幫他出了不少主意，只怕他這皇上，當的還不知有多辛苦。
就這樣，太后與這些不明真相的大臣們，竟然還逼著七哥這個時候下了江南。
聽說，七哥走時，帶了家眷。
原本煩躁的心情，因為這個消息，稍稍有些緩解。
這些年，七哥過的太辛苦壓抑了，身邊連個知冷知熱的人都沒有，他也不曾哪個女人這樣的機會。這一次，竟是願意主動帶家眷了，倒是個好消息。
「雲鶴呢？他還是不肯回來？」
皇上話鋒一轉，又問了另一個左丞相一聽便有些汗意緩緩升騰起來的人。
前太子雲鶴雖然被先帝已廢，但終究還是皇子貴胄，貴為親王，誰曾料想，他在先帝葬禮過後，便如空氣般消失了。大夥兒都猜他定是回雲鶴山莊去了，畢竟那是他一手創建起來的。可宮中幾次派人去雲鶴山莊，得到的都是雲鶴並未在那裡的消息。看樣子，他是有心避過宮裡的人，不想與皇宮再有牽扯了。
可皇上才剛剛歸天，前太子就無故失蹤，總歸不是什麼好事。加上在之前的宮變中，雲鶴也算是居功甚偉，於情於理，都應該將他請回來才是。皇上將這件事情交給了左丞相來辦，甚至還在京城中最繁華的地段賜給雲鶴親王府一座。奈何，親王府空置至今，雲鶴依舊沒有消息。
這件事情，說起來還是自己辦事不力。
左丞相悄悄抹了一把汗，心想這都什麼事兒啊，先帝的兒子們一個比一個難搞，他是瘋了才會以為這位十皇子即位後自己的日子會比先前好過一些。看看今天這情形，皇上這簡直就是將他放在鐵板上慢火在烤才是啊。
「皇上，前日派去雲鶴山莊的人說，那邊捎話給宮裡，請不要再去找了，還說雲鶴公子如今行蹤不定，連他們也不知道他在哪裡。只是有一點，他們可以肯定，雲鶴公子以後只可能是雲鶴公子。」
這意思，是要徹底與宮中絕了干係了。
說完，左丞相覺得自己渾身似乎都已經汗濕了。
這種觸怒聖言的話，他生平最怕講了，可今日不過一會兒工夫，他卻已經成功的激怒了皇上兩次，他總覺得自己頭頂這烏紗帽堪憂啊堪憂。
「知道了，你下去吧。」
皇上有些疲憊的擺了擺手。
左丞相意外的抬頭看了一眼皇上，卻發現那人的視線早已經轉到不知何時又被拿到手上的奏折上去了。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左丞相多會察言觀色的人，趕緊低低說了聲告退，便已經弓著身子匆匆退出來勤政殿。
聖意難測，果真放在哪一朝皇帝身上都是一樣的。
想到剛才年輕皇上的喜怒不定，左丞相覺得一把老骨頭快被折騰散了。得，還是趕緊跟太后報信去吧。皇上態度如此堅決，看來那七王爺，還真是暫時動不得了。至於雲鶴公子，似乎可以暫時不用再找了。
左丞相悄悄看了看四周，低了頭，急急忙忙的朝太后的鳳羽宮走去。
於此同時，幾輛馬車，組成一個小型車隊，正在去往江南的路上。
「喂，金佑天，我要吃蜜餞。」一個俏生生的聲音傳來，正在透過車窗往外看的七王爺扭頭，迎上一張帶著笑意的調皮的小臉蛋兒。
「來人，拿蜜餞來。」才一吩咐完，一個精巧的小罐子已經在他手中，不用問，正是裝著又香又甜的蜜餞。
「謝謝哦，那個，你不給紫瑤妹妹送一些過去嗎？我瞧她這一路上都不大精神，吃點額蜜餞沒準會舒服一些。」依舊是那般俏生生的聲音，圓圓的眼睛，黑白分明，彷彿天真無邪的小姑娘的一般。
「呃，我這就送去。」
每每看到這雙眼睛，七王爺都會有片刻的怔愣，彷彿拚命的想從那裡面看到些什麼，卻最終發現一無所獲。
想到紫瑤，後面車裡坐著的那個他如今的王妃，他的眉頭皺了皺，微微有些不舒服。這種不舒服，無關乎討厭或者嫌棄，只是純粹的覺得，這女人，怎麼越來越瘦了。蒼白的臉蛋，經常發呆的神情，還有臉上那時時壓抑的哀傷，總讓他覺得，心彷彿被人扼住一般，有些難受的緊。
小夢說，金佑天，你長得那麼黑，還整日的沉著臉，一點兒也不招人喜歡，怎麼你那王妃還死心塌地的愛著你，你到底有什麼好啊？
是啊，他到底有什麼好啊，值得紫瑤這樣為了他糟踐自己。甚至於，他娶她做了王妃，心中想著的，卻依舊是她的姐姐，那個叫做蘇承歡的女子。
只是，這世上，再也沒有蘇承歡了。蘇承歡，一次次的被他算計，一次次的被他當做棋子，他以為，他可以笑到最後，再給她最好的一切。卻未曾想過，他的自以為是，讓她在那一場大火中，徹底的毀滅！
眼前這個叫做小夢的女子，明明有著與蘇承歡一模一樣的長相，明明說話的聲音也是那般的俏皮可愛，可是，她說，她叫小夢，她被東方非秘密送到王府的時候，他幾乎以為看到的是一具死屍。滿身的鮮血，無神的眸子，雙手無力的垂落在身側，膚色蒼白的如同半透明狀，嘴唇烏青，毫無血色……東方非說，她的血，幾乎流盡！
而那時的她，微弱到幾乎感覺不到的呼吸……
七王爺的手重重的砸在了桌上，床上那如同死去一般的人兒毫無知覺，彷彿再也不打算醒來一般。
他成功策劃了一場好戲，除去了他一以為所顧忌的四個最大的敵人，他們是雲鶴，四王爺，五王爺，還有……皇上！
他以為，這一次，最後一次，在東方非的協助下，利用完她，他便可以坐擁帝位，給他女人最高的榮耀，讓她與他一起，接受萬民的景仰，笑看萬里河山。可是，她怎麼就快要死了呢？
那一刻，金佑天方才生出悔意。
然而，最終，她活了過來。卻，成了如今這般模樣。
她忘卻了所以，只記得她的名字叫做小夢。她眸子裡沒有從前的精明與狡黠，沒有從前的驕傲與冷淡，即使對著他，她也能甜甜的笑，沒有任何的心機，如同未涉世事的小姑娘一般。
這樣的她，令七王爺心中的傷感與遺憾一次次無限被放大。
蘇承歡，我寧願你向從前一樣恨我罵我，卻不願你就這樣對著我沒心沒肺的笑，彷彿從前的一切，都是我自欺欺人的一場夢一般。
呵呵，想來真是好笑，他將所有的人都算計到了，卻獨獨低估了十弟在父皇心目中的位置。或者說，低估了玉貴妃對父皇的影響。無論如何，他以為，以七弟平日的表現，父皇是不會將帝位傳於他的。可是，顯然，帝王之心，向來難測。他自以為掌控了一切，卻錯算了十弟可能會有朝一日登上皇位。
按著平日的行事，以他的性格，不該如此猶豫不決，一再心軟的。可那個人，是他的十弟，他無論如何，也下不了手。
或許，他真的該靜下來好好想想，後面的棋，該如何下了。
十弟遲遲不肯舉行登基大典，他不清楚他到底是怎麼想的，但太后和那些大臣們似乎已經等不及的要上躥下跳了。
正想著，忽然一隻信鴿撲稜著翅膀落在了馬車頂上。七王爺神色微微一震，將那信鴿隨手拿過，取下了信鴿腿上的竹筒。
低著頭飛快看完上面的內容，七王爺的面色變得柔和了不少。
十弟，我果真沒有看錯你，你待七哥，向來是真心的。這樣的你，七哥無論如何，也不能動的。這世上，值得七哥珍惜的人聊聊無幾，而你便是其中之一。十弟，此次江南之行歸來，或許七哥該同你好好談談了。
如此想著，七王爺將那封信已經信手拿起，取出火折子，點燃了一角，看著那信在風中稍微灰燼，方才坐回了馬車。
車裡面，那女人正捧著一罐蜜餞吃的香甜，小嘴巴憋的鼓鼓的，跟個小孩兒一般。很糟糕的吃相，可偏偏讓他看的有些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