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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八章 獨家天地印 文 / 六不散人

    老泥鰍的家位於申城閘北區一個老式工人新村裡,從我店裡過去,只需要換乘兩路地鐵便能直接到他家附近的地鐵站。他小區周圍的老房子由於市政工程改建都已經拆的所剩無幾,唯獨他們這個將近快30年的老區,卻正好夾在兩個項目地塊的中間,便一直沒有動遷。老泥鰍家就在這個小區的最裡面一棟,從小區一路進去,可以看到這裡的居民進進出出的大都是上了年紀的老人,雖然人氣不足,倒也顯得安靜整潔,花壇中也鬱鬱蔥蔥。走到了最裡面那棟6單元,三樓307便是了。這個小區的老式公房都只有三層樓,每層大約有20幾戶人家,通過一條長長的陽台走廊連貫,就好像很多小學的教室樓那樣,大樓左右兩頭各是一條樓梯。上到三樓,走道上是各家各戶門前擺放著的鞋櫃、垃圾桶之類的雜物,抬頭便是各家晾曬在陽台上的衣物,我一邊往中間走,一邊盡量迴避開那些吊在頭頂上岔開的各種褲衩胸,雖沒有太大的風水講究,但從這些滴著水的玩意兒下面走來走去的確是相當的令人彆扭。走近門牌,已經聽到了屋裡念佛機傳出的唱經聲,料想靈堂已經佈置的差不多。大門沒有關,進門的半個前廳已放滿了各種花籃,上面都掛著各種賓客的輓聯,我看都是老泥鰍曾經工作過的幾家單位,還有一些是我熟悉的大學同學的姓名,還有就是街道的,客戶單位之類的。走到裡面一間大房間,已經被改成了靈堂,tj和大洪正在和幾個大約五十來歲的老阿姨聊天,看到我來了,便介紹說這幾位是附近的老鄰居,平時也常相互照應,如今得知噩耗,相當惋惜,今天過來幫忙折些元寶紙錢,也是盡一份情誼。打過招呼後,便給老泥鰍的靈位先上香鞠躬,然後再去另一間屋子看看,這原本是老泥鰍的書房,如今將隔壁的單人床搬到了這裡,並鋪好了枕頭鋪蓋,床邊放有拖鞋一雙,我明白這是給老泥鰍頭七夜回魂接靈而用的。下午除了陸陸續續來了一些附近的鄰居和街道幹部,以及我打包的那份老泥鰍遺物被快遞過來之外,就沒什麼人來了,也許是工作日的關係吧。三個人在靈堂裡無所事事,便就抽煙聊天,順便也給老泥鰍的香爐裡插了三支他最愛抽的薄荷味雙喜煙。曾經我們都是一起混酒吧吃夜排檔打麻將的好兄弟,如今卻有一人,只剩下張照片看著我們,再聽不到他爽朗的笑聲,不禁唏噓。晚飯時,牛皮糖帶著氣門芯和秦有慶也來了,各自都交代了一下分工的完成進度,大殮的時間是預定在了這個週末,來賓都已落實到位。由於老泥鰍的具體出生時辰我們都不知道,我只能按照身份證上的出生日期來排算他八字中的前六個字,然後根據六字來算出頭七的具體時辰,是在下週三晚上。氣門芯此時說道,下午聯繫了銀行和保險公司,銀行的存款不多,基本把信用卡的欠費補完也就沒什麼錢了,但在聯繫保險公司時,業務員說老泥鰍已經連續買了好多年的人壽險,之前的受益人寫的是他爺爺,後來爺爺去世了,便將受益人換成了慈善基金會,但在半個月前,卻又將名字改成了我的。可我並不知情,便問氣門芯那個保險公司還有沒有其他交代,他雙手一攤表示沒有再多半點信息了。大洪抓了抓腦袋說道:「我想老泥鰍一定是覺得,臧大官人為人心善又樂於助人,而且還開了佛珠店,還會幫人算命看卦什麼的,大家多年兄弟一場,把這個錢留給臧大官人安排,總比要捐給這個會那個會的靠譜些。」大家也都點頭贊同,但我卻隱隱覺得事情並不是他們想像的那麼簡單,為什麼是半個月前呢?而剛剛變更沒多久,他便突然離世,難道這不值得懷疑嗎?但再深究下去,便找不到任何頭緒來,如今唯一能找到答案的辦法便是等老泥鰍的中陰身來親自找我聊聊了,想到這裡抬頭又看了一眼他的照片,不自覺地打了個冷顫。時間很快就到了大殮典禮,那天來的人要比想像的多,除了老泥鰍最後的這家廣告公司的同事和領導外,以前的幾家公司也來了不少人,我們還遇見了好多個大學同學,悼詞是由他公司的副總宣讀的,介紹了老泥鰍的生平事跡,什麼工作努力啊,業績突出啊,天妒英才啊之類的一大堆套話,除了像merry這樣的幾個小女生嗚嗚咽咽地抽泣了幾下,也沒有什麼人大哭大嚷的,雖顯得有些過於平靜,但一切都還順利。由於沒有什麼直系旁系的親戚,所以抬棺的儀式便由我們幾個兄弟完成,我在老泥鰍的棺材前又仔細看了他最後一眼,妝畫得很好,已經沒有了黑眼圈,臉色也紅潤,鬍子刮得乾乾淨淨。合棺後,一路抬進後堂,最後去煉屍房的一段路上,我一直在替他默念超度經咒,直到被工作人員阻攔在火化間的鐵門外。只聽到牛皮糖在一旁對著鐵門裡面喃喃自語:「兄弟啊,咱們也就只能送你到這了,往後可就沒人陪你玩了,有啥需要的,記得托夢來說吧。」大家雙手合十朝著門裡拜了幾拜,便回頭出去招待來賓去吃豆腐飯,不再贅述。老泥鰍家的靈堂由於還沒斷七,所以一直設著,幾個熱心的老鄰居阿姨主動提出幫忙輪流看守,我們自然是十分感激。說好了頭七那天再去操辦。大殮後的第二天,還是週日,店裡生意比平時要好很多,我早早到了店裡,給佛台上完香,便一個人躲在禪修室裡閉目打坐,這幾日事情太多,都沒有時間好好靜修,現在趁有空便補補功課。打坐這門課,是我大概六七歲時便開始學的,一開始老爸騙我說是因為我上課老是開小差,老師告狀說我有多動症,所以就逼我練這功夫學習定心,後來才明白,原來這只是善意的謊言,因為禪坐,是每一個陰陽易術師必修的基礎課,只有通過禪坐,才能使自己的思想進入到深層,並使週身五臟六腑的機能完全打通。在練武者、中醫、道士等人看來,打通正面的任脈和背面的督脈之後,人的精氣就能以一種循環的走勢,從腹部的丹田下落,經由會陰穴,經過肛門逆勢而上順著背部的黃中脈經由玉枕穴直達頭頂百會,再經由百會穴分作兩路順耳頰而下,抵達上顎,通過舌尖與上顎的對接,這精氣再經由咽喉下灌到前胸及丹田。習武者通過打通任督二脈來調氣排毒,很多武俠小說中寫的什麼身中劇毒,然後坐下運氣,便能一口毒血噴出之類的,用的就是這種方式。而中醫則通過體驗氣脈在週身循環,找到不適感的區域便是病灶所在,可以對症下藥。對於道家內丹術來說,這便是打通小周天的過程,通過運氣循環可以使得口腔分泌出一種極其清香的津液——吞下之後便能延年益壽返老還童……而我們臧家的禪坐雖大致與這些方式相似,卻也有不同之處。除了物理上面人體可以感知的氣脈血液流通的過程,還需要用神智來一個逆向循環,簡單了說,就是精氣是自前而後、自下而上的走;而神智便要自後而前、自上而下的走。普通禪坐只需要將雙手攤開放於兩膝,或是雙掌虛合置於丹田,而我們則需要將雙手的四指併攏彎曲,一上一下掌心相對,指尖相觸,兩個大拇指貼在掌心內,這叫做「陰陽太極大手印」,也簡稱「天地印」。至於這種功夫的最高境界是什麼,沒人說得清,據老爸講,祖祖輩輩的字記錄裡,有些人說可以抵禦百病終生無需吃藥;有些人說可以目測穿牆、耳聽百米;更有記錄說可以靈肉相離,魂飛世外與仙佛對話……也不知是真是假。但老爸自己的親身體驗,則是隔空猜物,這個遊戲我小時候做過,將一樣東西藏在他的背後,讓他猜,百發百中。我想他炒股票可以炒得那麼出神入化,一定也跟這本事有點關係。而至於我呢,說實話,除了讓我覺得身體健康免疫力比較強之外,其他的神通我是一點都沒感受到過。但就這點我也受益匪淺,別人發燒感冒需要好幾天恢復,而我僅需禪坐半小時便又活奔亂跳了。對了,最近幾年還發現了一些小變化,那便是閉眼入定之後,可以聽見體內血液在管道中流動的聲響,甚至還可以聽見腸胃在消化食物的隆隆聲;若在黑暗中打坐,則還能看到周圍有類似蒲公英一般飛舞的無數光點圍繞在週身緩緩漂浮,但除此之外便沒有任何其他感受了。今天再次禪坐練習,一來是緩解近幾日的疲乏,二來也是向著祖輩們傳說中達到的神通繼續努力。手結「天地印」盤腿而坐,閉上眼睛後不到幾分鐘便可入定,渾身筋骨開始在氣脈汩汩的流動聲中慢慢舒緩,這種感覺就好像累到筋疲力盡骨頭快散架時,躺進按摩浴缸裡泡一個香濃的泡泡浴一般,只是禪坐的快感卻要超越泡澡的百倍。此時神智開始進入混沌狀態,好像是睡著一般,其實又明白沒有睡著,所有的思緒完全放空不留下一絲意念,整個人好像漂浮於無盡的太空,你可以是一座星球,可以是一粒塵埃,或只是一道光線……達到這種境界一般需要每天修習禪坐一個時辰以上,練個七八年便可體會。「臧道禪,臧道禪!?」一個女子的聲音。這是誰在亂叫!我企圖睜開眼睛狠狠批評那個打斷我練功的傢伙,早就已經跟她們說過多少回了,只要是禪修室門上掛著免打攪的牌子,就不許有任何理由來干擾我,誰那麼大膽子來破壞老規矩的!我正想發火,卻發現情況有點不對,無法睜開眼睛——或者說其實我已極力睜大了眼睛,卻什麼都看不到;我想要喊叫,張著嘴又無法發出聲音來;我想起身——可我的身體在哪裡?!我的手腳呢?!竟然完全無法感受到**的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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