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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056章 娶是不娶 文 / 竹露清響

    又一個趕集日,流崗鎮的整條街上皆擺滿了各式賣東西的小攤,各類吆喝聲不絕於耳,但見那些前來趕集的行人,背筐的,挎籃的,獨行的,結伴的,拉拉雜雜,說說笑笑,好不熱鬧。然,此時的隨記點心鋪門前卻是冷冷清清,半天也不見一個人上來買糕點。

    隨老闆娘百無聊賴地坐在櫃檯前,手裡拿著個竹子做的長條形鏟子,有一搭沒一搭地敲打著櫃檯。但凡有人朝她的櫃檯瞄上一眼的,她便立時站起身高聲招呼道:「哎呀,客人,要買些點心嗎?隨記點心鋪的點心絕對是甜而不膩,美味無窮,包你吃了還想吃,而且價格公道……」不過,大多行人皆是普通的鄉下莊稼人,他們壓根兒就沒有多餘的閒錢來買糕點這樣的奢侈品。

    隨老闆娘甚是鬱悶,近來生意是一日不如一日了,早先還有幾個固定的大客戶定時來買點心,可不知怎麼的,這幾日他們不再出現了!

    「隨老闆!」

    聽到有人喚她,隨老闆娘抬頭瞧向來人,見是白家雜貨鋪的白小老闆白巧玲,因為心理仍然記恨著那日他們家嫁兒子的喜點不是從她這裡買的,隨老闆娘便沒了好臉色待白巧玲,只冷冷淡淡地應了聲。

    「喲,是白小老闆啊。」

    「隨老闆近來生意可好啊?」白巧玲也不介意隨老闆娘不冷不熱的態度,笑著問道。

    隨老闆娘索性不理了,直接招呼另一個看似想要買糕點的客人:「啊,客人,來看看糕點啊,甜而不膩,美味無窮,包你吃了還想……嘁,土包子一個,不買糕點朝老娘這瞅什麼瞅?」一見那人也只是瞅了一眼便匆匆離開了,隨老闆娘心裡來火了,不甘心地罵道。

    「噗!」白巧玲忽然笑了。

    隨老闆娘更火了,啪地一下將手中的鏟子摔在了櫃檯上:「白小老闆今日是來砸老娘場子的麼?」

    「咳咳!隨老闆莫氣,我知你還在為之前我家兄弟出嫁時的喜點不是從你這兒買的而感到生氣,唉,那是我家老娘擅作主張從別處買的,若是我,我肯定是來照顧你的生意了,得,今日再給我包十塊點心來,還是我以往常吃的那種!」白巧玲收斂笑容說道。

    隨老闆娘一聽白巧玲要買點心了,這臉瞬間便笑開了狗尾巴花:「好咧,我這就幫您包上,我瞅著白小老闆今日氣色愈發得好了,怎麼,好事將近了?」

    白巧玲的嘴角邊勾起一抹似笑非笑:「啊,三日後我便成親了。」

    「哎喲,那恭喜恭喜,是哪家的俊俏公子哥啊?」

    「呵呵,不提也罷!對了隨老闆,你可知你這點心生意近日來為何會如此冷清嗎?」白巧玲輕巧地帶過自己的話題,轉而說起隨記點心鋪的生意問題。

    「哼!定然是他們不識貨,老娘的點心向來甜而不膩,美味無窮,包你吃了還想……」隨老闆娘一說起自己家的點心,那便是當仁不讓的維護態度,哪個敢說她家點心不好吃的,她一准跳腳罵街。

    「打住!」白巧玲打斷隨老闆娘的自賣自誇,眼裡流露出來的鄙夷不屑一閃而逝,轉而湊過頭來別具深意地瞧著隨老闆娘,「隨老闆,據我所知福滿堂近來推出的一款福星兔點心賣得甚是紅火……」

    「哼,他們那不過是附帶零賣的點心,豈能與我隨記點心鋪的點心相提並論!」隨老闆娘相當不屑地打斷白巧玲的話。

    「唉,既然隨老闆故步自封聽不進人勸,那我也無話可說了,放心吧,我日後還會來光顧你家點心鋪的,總不能讓你這裡一整天的也沒個人來買不是?我看著都覺得冷清啊!」白巧玲搖搖頭,付了錢,拎上那包點心就要離開。

    隨老闆娘心裡不舒服了,白巧玲是個啥意思?怎麼覺得她話裡有話?

    「啊,白小老闆請留步,我給您倒水,咱坐下來慢慢聊,呵呵呵……」

    此時,福滿堂的大堂內,每隔七日的福星兔售賣又開始了。

    莫黛一身淡紫長衫,髮絲高束,整個人顯得精神奕奕。蕭笑亦穿著她那身黑白相間的短褂布裙,髮絲亦高束齊整,一臉洋溢著喜氣。

    莫黛本以為今次的售賣會簡單些,至少故事她可以不用說了,畢竟這回的一百隻福星兔已然在上回被客人們悉數預定完了。然而,她錯了,那些客人可不願吃虧,更或者說,他們正是衝著那個故事才來買這福星兔的,一致要求莫黛將故事從頭至尾再說一遍,各種情感醞釀,氣氛營造什麼的,該有的,一樣不能少。

    莫黛的嘴角抽了抽,不經意瞄見房凌正幸災樂禍地瞧著她笑,莫黛不甚在意,原本這說故事便是售賣過程中的重要一環,是她抱有僥倖心理了,這對前來購買福星兔的客人們是一種不尊重的表現,是以她鄭重地衝著大堂內的諸位客人鞠了一躬表示歉意,而後正了正神色進入說故事的最佳狀態。

    蕭笑已是第三回聽這個故事了,但她卻覺得莫大溪每一回說這個故事都能帶給她一種全新的感動,第一回在福滿堂聽她只是心酸眼含淚水,第二回陪著蕭笙一起聽,她不知蕭笙是何感受,反正她是控制不住地流下了眼淚,而這一回,故事才剛開始,她的心便開始酸起來,她知道故事的所有過程細節,自己說時也不過就那一句概括總結,然,當這個故事由莫大溪述說出來時,那感覺就是不一樣。

    當然,並非蕭笑一人有此感受,在場的客人也在莫黛的述說中一片靜默,完全不似第一回聽時那般尚有部分客人心浮氣躁地交頭接耳。

    房凌亦是第三回聽這個故事,她不由地閉上眼,細細地感受莫黛的嗓音穿過她的耳內,通達她的腦海,最後再滲透進她的內心。這丫頭果然有說故事的天賦,她的嗓音天生有著掌控人心起伏的能

    力,可以說,每一步她都算好了,她讓你笑,你便會心地笑,她讓你哭,你想不流淚都難。

    故事說完,原本預定到福星兔的客人們自然欣喜地接過蕭笑遞給他們的竹匣子,待最後一名客人上前接過竹匣子時,忽然說了一句:「莫大溪,福滿堂只售這福星兔一樣也忒少了點,再多售幾樣唄,最好也是有故事的點心,這樣我們也能多聽點故事!」

    莫黛立時作揖笑道:「多謝您惠顧!」

    那名客人仍不死心地說道:「唉,雖然尚未嘗到這福星兔的味道,但自打見了這福星兔,再聽過它的故事後,我便覺著那些點心鋪子裡的點心甚是無趣得很!莫大溪,你考慮考慮再多賣些別的點心,以後我全從福滿堂這裡買!」

    待那客人一走,房凌立時又將莫黛拽至一旁:「莫大溪,你說我們福滿堂要不要再開一家專門的點心鋪,就交給你和蕭笑來打理,至於福滿堂以前的糕點廚子,你若願意留便留,若是不留我便辭了她!」

    莫黛一愣,這是讓她來決定糕點廚子的命運嗎?這房凌當真心狠手辣,人家好歹也為她做了好幾年的糕點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怎麼樣?考慮考慮吧!」房凌為了讓莫黛答應,還忒麼噁心地衝她眨了眨眼。

    「我……」

    「怎麼樣?」

    莫黛才一張口,房凌便忽然扣住她的肩膀靠近她的臉,莫黛趕緊向後仰著頭部,並默默地別開臉:「我暫時只想賣福星兔。」

    「呸!沒出息!」房凌猛地鬆開手甩了甩袖子,一臉的鄙夷,「小家子氣,我瞧不起你!」

    莫黛訕訕地笑了笑:「掌櫃的,是您太高看我了,我本來就是一鄉下沒見過世面的農婦。」

    「你少來!哼,我現下心情不好,不想見到你,你可以回去了!」反正莫大溪的話本子多寫了好幾日的故事,一日不寫也不會受到影響。

    「哦,好的。」莫黛順從地轉身離開。

    「回來!」

    莫黛回頭,房凌便將一包碎銀子扔給她:「上回預定福星兔的銀錢不是在我這嗎?那是你們的份兒,拿好!」

    莫黛摸了摸銀子,跟著就作揖道謝:「謝掌櫃的,您人真好!」

    「行了行了,趕緊走,別在這礙我的眼,沒出息的東西!」房凌煩躁地轟莫黛離開。

    莫黛笑了笑,拿上銀子便去找蕭笑,待將五兩銀子分與她後,便離開了福滿堂。

    蕭笑攥著又得來的五兩銀子,心裡美滋滋的,也沒了再在二樓幹活的心思,跑到房凌身旁要請休,房凌一揮手:「滾,都給老娘滾,礙眼!」

    蕭笑摸了摸鼻子,小聲嘀咕道:「又怎麼了?剛才還好好的,這會兒又生氣了,難不成真是妻夫房事不順暢麼?」

    可巧,房凌耳尖聽到了,抬腳就要踹向蕭笑,蕭笑嬉笑著躲開,走到大門口時還衝著房凌說道:「掌櫃的,那事不能急,亦不能過度,否則傷身啊!」說完急急跑開,身後傳來房凌暴跳如雷的吼聲——

    「蕭笑你給老娘死回來!」

    三日後,莫阿春的三個兒子莫浩莫瀚莫然出嫁。

    莫阿春家雖然沒有請酒席,但卻是做了一桌四葷四素一湯的菜,四葷是,蘿蔔炒肥肉片、紅辣椒炒豬大腸、涼拌豬耳朵絲、青辣椒炒雞蛋,四素是大白菜、小青菜、燉豆腐、青辣椒炒韭菜,湯是蛋花湯,如此用來招待媒公以及本家親人已算是不錯了。

    莫黛這一日沒有去福滿堂,莫阿春來叫許韶林、莫無雲和莫無風去她家時,眼睛斜了斜莫黛,終歸是沒開口讓她過去。

    今日莫阿春請了族長莫金花以及莫阿蘭全家,之所以甚是難得地過來請許韶林,是因為想從許韶林手裡要綵頭,而莫無雲和莫無風則是被叫去幫忙做飯燒菜的,幸虧莫無輕是產夫且有莫小羽和莫小翼兩個孩子需要看管,否則,莫無輕一准也會被叫去幫忙,且是只幫忙不管飯的那種。

    莫黛自然知曉莫阿春的打算,遂主動開了口:「大堂嬸,時辰尚早,還沒到吃飯的時候,不如我們先在家裡等等,待媒公到了我們再一起過去,順便將綵頭給三位堂弟送過去!」嘖,這老貨真是欺人欺上癮了,自己的三個相公是供著做擺設的嗎?再者說,莫阿蘭全家人都被請了去,怎不見她去使喚莫阿蘭一家?

    莫阿春一聽便知莫大溪是不想讓莫無雲和莫無風過去幫忙,剛想發火,卻又想到莫大溪剛才說的綵頭,於是硬生生忍了。莫阿蘭雖然與她交好,且一家子全過去吃飯,但她也只出了五十錢並三十個雞蛋,莫大溪家現下如此有錢,怎麼著也得給個幾百吧!

    不過莫大溪近來變得甚是蠻橫無禮,壓根兒不將她和莫阿蘭這兩個長輩放在眼裡,這回莫大溪一准不願多出,還好來時莫阿蘭有告訴她該如何暗示性地威脅莫大溪,遂笑呵呵地開口道:「喲,大溪,你這是怕你大堂嬸我使喚你家相公幫忙幹活吧!唉,難怪村裡人現下都說你莫大溪疼相公疼得不像話,還真是呢,連我這個長輩叫他們去幫忙你都不願意!」

    「大堂嬸,瞧你說的,誰家相公誰不疼著護著?遠的不說,單說大堂嬸家的三位堂叔可是每回都被你疼著護著不讓幹活不是嗎?」莫黛笑著反駁回去。

    聞言,莫阿春心裡的火又噌地一下冒起來,好不容易壓制住,咬牙道:「罷了,我不與你這個小輩計較這些了,你們記得過去時帶上綵頭就行!」說著又抬眼掃了一圈莫大溪家的高牆大院,冷笑道,「嘖嘖,現下你們家可是咱們莫家村數第一的富戶了,給你三位堂弟添綵頭時可不要寒磣

    了你們家的高牆大院才是!」

    莫黛笑嘻嘻地將莫阿春送出大門,揚眉道:「大堂嬸說的是,我莫大溪自然不會讓村裡人說道閒話的,慢走!」說完關上大門,習慣性地落閂。

    莫阿春在門外氣得內出血,這個遭瘟的莫大溪,居然用這種態度來對待長輩,簡直豈有此理!

    莫黛關了門走回院子,見許韶林、莫無雲和莫無風甚是擔憂的模樣,分明是害怕她會被莫阿春扣下一頂不敬長輩的大帽子,於是拍拍手道:「放心吧,沒事,走,我們去幫三位堂弟準備綵頭!」

    莫阿春家一早就放了一掛鞭炮了,待午時媒公到時又放了一掛鞭炮,與此同時,莫桂花家的三隻貓蹦跳著從村西跑到村東,挨家挨戶地去敲門大聲道:「快出來快出來,阿春奶奶家要嫁兒,大溪姨要為他們添綵頭,請全村人吃金果子!」

    一聽請全村人吃,誰也不是傻蛋,都從家裡走出來圍聚到莫阿春家門口,嚴觀嚴令有些懼怕莫大溪,是以早早地便趕著兩個兒子出來領金果子。這時,眾人便見莫無風扶著許韶林走過來,而後頭跟著的莫黛和莫無雲一人背了一隻大竹筐,竹筐上用紅布蓋著,想來便是要請村裡人吃的金果子了。

    莫阿春今日也甚是高興,因為村裡人全都聚過來向她家的三個兒子道喜,而當她見到莫黛和莫無雲背著的大筐時,臉上高興的神情就更甚了,哼,算她莫大溪識趣,兩大筐東西呢,除了請村裡人吃的金果子,應該還有其他東西吧,若是莫大溪送的東西太寒磣,她一准當眾抖摟出來讓莫大溪沒臉!

    莫阿蘭跟在莫阿春身後,瞇著眼看向背著竹筐到來的莫黛,臉上掛著笑,甚是和善的模樣。

    莫黛和莫無雲將背上的大筐卸下來,甚多小孩子便嘰嘰喳喳地圍攏過來,而大人也都似有若無地朝前湊近。莫黛伸出手拍了拍,示意他們保持安靜,找了塊大石頭踩上去以增加自己的高度,然後高聲說道:「諸位鄉親,今日是我大堂嬸家的三位堂弟出嫁的日子,我這個做堂姐的,首先要恭喜他們出嫁,願他們嫁去妻主家後,相妻教女,和和美美,金玉滿堂!常言道,獨樂樂不如眾樂樂,今日我偕同自家的三位相公做了兩大筐金果子準備發給鄉親們吃吃,一來是為三位堂弟博個好綵頭,願他們早生貴女;二來是想讓鄉親們也沾一沾喜慶氣氛,當然了,若是鄉親們能向三位堂弟說上一句恭喜的吉利話那就更好了!現下請大家排好隊,人人有份的!」

    接著便見村裡人排著隊伍挨個去領金果子,一人一大把,不論大人和孩子,領完後,村裡人全都自覺地沖莫阿春道一聲恭喜。

    前來接新嫁郎的媒公也厚著臉皮去領了一把金果子嘎崩嘎崩地嚼著,一邊嚼一邊與一直保持和善笑容的莫阿蘭說道:「這叫莫大溪的女娃娃不錯,甚得人心,十里八鄉嫁兒子像今日這般熱鬧的,老夫還從未見過呢!」

    莫阿蘭依舊笑著,並不答話,心裡面卻隱約覺得大姐今日好似又被莫大溪給耍了。

    這廂,莫阿春起先聽著「恭喜」二字尚挺受用,咧嘴笑著與人家說「同喜」,但聽著聽著,她便膩煩麻木了,笑容也僵了,懶得再開口了。

    等到兩筐金果子悉數被揮霍完時,莫阿春的臉色也黑了,這個莫大溪是什麼意思?給她三個兒子的綵頭呢?耍她玩的嗎?既然如此,那就休怪她讓她在眾人面前沒臉!

    與此同時,村裡的一堆人一邊嚼著金果子一邊閒談著——

    「這莫大溪今日為了莫阿春家的三個兒子可真是下了大本錢了!瞧這金果子,純白面做的,定是加了雞蛋整個浸入油鍋裡炸的,而不是干炒的,是以才這麼酥脆,再瞧這上面的蔗糖,嘖,這麼多金果子,五六斤蔗糖不止吧!」

    「怕是得要十斤吧,一斤蔗糖得要十多吧,單這糖就得要百來了,還有那白面、雞蛋、油什麼的,怕是得要幾百吧,啊喲,真是大手筆啊!」

    「莫大溪現下有出息了,房子蓋得那般好,雖然聽說到現下還欠著福滿堂銀兩,但人家的房子終歸是蓋起了,不是我們能比的!」

    「能花幾百錢做金果子發給咱們村裡人吃,想來給莫阿春三個兒子的綵頭錢就更多了!」

    「那肯定的,莫大溪現下變好了,我也聽族長家的田金說莫大溪這孩子為人寬厚知禮,再不是從前那個混樣了!」

    「別的且不說,單憑她今日能為了莫阿春家的三個兒子做如此排場,便能看出她是個不錯的,莫家村祖祖輩輩這麼些年來,有哪個富足人家肯下本錢做這麼多金果子發給鄉里人吃的?沒有,莫大溪是第一個!」

    「莫阿春這回是拽了,莫大溪肯定給了不少綵頭,咱問問去?」

    「問問去,好歹滿足一下咱們的好奇心……」

    於是正當莫阿春想揭露莫大溪一綵頭都未出的劣行之時,有人便主動上前來問了,於是莫阿春便極其氣憤地說:「那個遭瘟的玩意兒根本不把我這個長輩放在眼裡,寧願花幾百錢做東西給外人吃,也不願出一綵頭給自己的三個親堂弟!」

    莫阿春本以為她此言一出,莫大溪必然會被眾人唾棄,然,遭到唾棄的卻是她莫阿春自己。

    「我說莫阿春,說話得憑良心,莫大溪做東西給我們吃怎麼了?又不要你出一錢,而且人家孩子是為了你三個兒子才做的排場,你不知感恩也就罷了,還罵人家孩子,當真是糊塗的老貨!」

    「就是,你說莫大溪沒出綵頭,誰信哪,那麼好的孩子,能捨得花幾百做東西給咱們吃,怎會少了你們的綵頭?你是怕說出來我們嫉妒是吧?放心,沒人會嫉妒你們!」

    「不說了,莫大溪一心一意為她三個兒子討彩

    頭做排場,還拜託村裡人為她的三個兒子祈福,結果好心當成驢肝肺,罷了,走了走了,沒意思!」

    「真為莫大溪那孩子感到不值!若是我侄女為我如此,我定會當成親女兒對待!唉!」

    ……

    莫阿春被說得傻眼了,怎麼了這是?莫大溪明明就沒替她三個兒子出綵頭,她不過是實話實說,怎麼村裡人卻反過來說道她了?

    然,讓莫阿春更為傻眼的是,村裡人與她的對話悉數讓媒公聽去了,媒公是個年近五十的老人,原本他還覺得莫阿春為人處事不賴,畢竟鄉下人嫁兒子時極少會留媒公吃飯的,然,剛才聽了那樣一番對話後,他改變看法了,於是飯也不吃了,只嚷嚷著要趕緊領著新嫁郎到女方家裡去。

    當媒公和莫阿春的女兒莫大海,領著莫阿春的三個兒子坐上載著三條喜被的牛車,踏上出嫁之路時,莫阿春氣得一拳打在門框上,結果門框沒怎麼樣,她自己倒是痛得彎下了腰,直抱著自己的右手悶哼著。

    那牛車是媒公從鎮上來時租的,畢竟從鎮上到莫家村的路程有些遠,當然租牛車的錢是由男方出的,女方唯一出錢的一次便是提親時下的聘禮。

    莫阿春的三個兒子莫浩莫瀚和莫然坐著牛車從莫黛身邊經過時,不由地朝莫黛瞪了一眼。莫黛對莫浩莫瀚和莫然三人不甚熟悉,包括他們的姐妹莫大海也一樣,只知那莫浩與自己一般年紀,同是十八歲,莫瀚十七,莫然十五,而莫大海十六。

    他們既然瞪她,那便說明他們是聽信莫阿春的話,與莫阿春一個貨色,不值得結交,是以,莫黛渾不在意地抱拳衝他們笑道:「三位堂弟好走,嫁做人夫後且要三從四德,好生地相妻教女,堂姐我在此恭祝你們妻夫和睦,事事如意了!」

    聞言,那三人皆不屑地別開臉。

    莫黛笑了笑,背上竹筐,招呼著莫無雲莫無風和許韶林道:「咱們回家!」

    莫阿春見莫黛走時理都未理她和莫阿蘭,氣得她又想握拳砸向門框,最終還是忍住,只咬牙道:「瞧瞧她這是什麼態度,有這麼對待長輩的嗎?」

    「那你也瞅瞅你自己是什麼態度?」莫金花不知何時走到她的身後說道,「大溪那孩子一心一意為你們家,你又是如何說她的?唉,我也回去了!」

    莫金花也是沒吃飯就回去了,莫金花氣得肺都要炸了,卻聽莫阿蘭淡淡地說了句:「大姐,莫急,那莫大溪可要祈禱自己千萬不要被我抓到小辮子,若是被我抓到……」莫阿蘭攥緊拳頭,指關節卡卡作響,臉上哪裡還有半分和善,分明一副陰險狡詐的凶相。

    莫阿春家的兒子出嫁之後,莫黛發現自己在莫家村的名聲忽然變好了,尤其是在孩子們的心目中,她的呼聲更高,這些全是莫桂花家三隻貓的功勞,是他們將她溫柔和善做東西好吃的好人名聲發揚光大起來的。

    以往村裡人尤其是孩子們見到她全都像見到了大壞蛋,現下卻不同了,大人會熱情地同她打招呼,孩子們會怯怯地喊她大溪姨,在得到她和善的微笑後,便會呼啦一下圍在她身旁問東問西,當然,大部分是問吃的。

    在離福星兔第三回售賣還有兩日時間的這日辰時,莫黛沒有到福滿堂去,而是坐在自己的房間裡繼續構思福星兔周邊產品的圖案以及新話本子的故事情節。

    事實上,最近兩日,莫黛都沒有到鎮上的福滿堂去,而是在家裡帶娃偷閒,權當是給自己休假了。

    那日莫八斤從莫大溪家離去後,隔日便真的將莫大溪家小秧田里的地重新整完了,莫黛隨莫無雲去看過,莫八斤是種田好手,整出來的地精細平整,出苗率向來比別人家的高,不過她卻攤上那樣兩個相公,只能說她命不好!

    地整好了,莫無雲和莫無風也將稻種灑下去落好谷了,接下來就是等著出秧苗,待秧苗長到七八寸長時便可以插秧了。當然,麥子要在插秧之前收割完,農忙時節也快到來了。

    莫黛正畫著童衣的圖樣,忽而聽到莫無輕的房內傳來小滿的哭聲,她便擱下筆走了出去。此時,許韶林依舊在編竹匣子,莫無雲和莫無風也依舊在繡荷包,兩個小的不在家,跟著莫桂花家的三隻貓玩耍去了。

    莫黛推開莫無輕的房門,見莫無輕正手忙腳亂地將胸口的衣衫扣住,而他懷裡的小滿仍舊張著小嘴幼貓似地哭著。

    「無輕,小滿是餓了吧,你不餵他奶嗎?」莫黛有些不解地看著莫無輕。

    「當然要喂!」莫無輕羞惱地瞪了莫黛一眼。

    莫黛忽然就明白了,也有些尷尬:「那個,你喂吧,我,我出去了!」莫黛有些留戀地望著小滿粉粉嫩嫩的小臉,忒麼想親一口之後再出去,但貌似她的磨磨蹭蹭讓小滿他爹誤會她想那啥了,天可憐見,她只想親親小嬰兒而已,真沒那些齷齪心思。

    莫黛走出去順手把門帶上,正想走回自己房間繼續畫圖樣時,忽聽大門外傳來一道熟悉的女聲:「大溪,你在嗎?」

    蕭笑?她怎麼來了?

    莫黛趕緊走過去開門,門外站著的正是蕭笑本人。

    「蕭笑,你怎麼來了,快請進來!」莫黛笑著說道,這是她蓋新房以來,蕭笑第一回登門。許韶林、莫無雲和莫無風也紛紛出門同蕭笑打招呼,之後便又各自回去做活。

    蕭笑一進門便左瞧右瞧,嘴巴裡不時發出讚歎聲:「大溪,你果然將你心裡想的房子蓋出來了,真了不起!」

    「這是石墨帶人蓋的,了不起的是他!」莫黛一邊說,一邊進灶房擰了閥門倒了碗溫開水給蕭笑。

    聽聞石墨

    這個名字時,蕭笑有一瞬的閃神,不過很快又笑著說道:「那也是要你先想出來才成!是你了不起!」

    莫黛不與她爭辯,雙臂自然交疊於胸口,覷著她道:「今日你特意來找我是有什麼重要的事嗎?」

    「當然!」

    「哦?」

    「我,我是來看你家小嬰兒的!」

    「呵呵。」

    「你笑什麼,我說真的,看,我還帶禮物來了,可得讓你家小嬰兒喊我一聲乾娘才成!」蕭笑說著便遞上一包點心,並將手裡的碗放到一旁的置物台上,從袖袋內摸出三條紅繩編的手鏈,手鏈上綴著用杏核雕刻的連心鎖,「呶,這是送給三個孩子的,連心鎖是我刻的,紅繩是蕭笙編的,他琢磨了好久才編出來的,雖然不值什麼錢,但這是我們的一片心意!」

    莫黛瞧著那小小的連心鎖,雕刻得甚是精細逼真,沒想到蕭笑還有這麼一手絕活!還有那紅繩,編法也甚是特別,好似前世見過的手鏈編法,居然被蕭笙琢磨出來了,當真是位心思玲瓏的男子。

    「多謝你們了,這可比我前些日子買的玉石墜子要好得多!」莫黛真心讚道。

    「嘿嘿嘿!」蕭笑摸著頭傻笑,莫黛又將置物台上的水端給她,她端過來一飲而盡,而後放下碗說道,「帶我去見見小嬰兒吧!」

    莫黛瞄了一眼莫無輕的房門,犯難了,拉著蕭笑進了自己的房間,關上房門小聲道:「你可知產夫甚是可怕,稍不留意便會被瞪!」

    「噗!是嗎?」蕭笑看著莫黛小心翼翼的模樣不由地覺得好笑,同時愈發覺得若是哪個男子能夠嫁給莫大溪,一準會過得幸福。

    「當然,不過,小滿現下在吃奶,等會兒我再帶你過去瞧他。」莫黛挑眉說道,讓蕭笑坐到炕上後,忽然一改之前嬉笑的表情定定地看著她。

    蕭笑被盯得甚不自在,結結巴巴道:「怎,怎麼了?」

    「說,到底是何事?」

    「沒,沒有,我,我真的是來看小嬰兒的!」

    「說。」

    「我,我真的……」

    「蕭笑,我認識你可不是一兩日了,你若當我是朋友便如實說清楚,否則——」

    「我說還不行嗎!」蕭笑沮喪地垂著頭,忽而又抬起,一臉愧疚又無助地望著她。

    *

    蕭笙從溪口村取牛乳回來的路上便覺有人在跟蹤他,他不動聲色地朝前走,青天白日的,他倒是不怕那人對他起歹意,只是這麼被人跟著甚不舒服。

    路過一處廢棄的草房,蕭笙徑直走了過去,然後躲在草房背後,捧著牛乳罐子的手微微用力,心道,這回只能捨棄你了。

    那跟著蕭笙的人是個瘦瘦矮矮的女人,約摸三十來歲的模樣,長得普通,只是那一雙精光四射的眼顯露出她絕不是個普通的鄉下農婦,此人不是別人,正是隨記點心鋪的隨老闆娘,名叫隨雲,但因身邊熟識她的人大都喊她隨老闆,是以她真正的名字倒是少有人知。

    這隨雲可是一路跟蹤蕭笙來到溪口村的某戶農家,而後便見蕭笙捧著一罐子東西出來,她本想進那農戶家問問蕭笙取的是何物,卻忽然聽到裡頭傳來一聲牛發出的哞叫聲,小時候被牛用角差點捅死的隨雲對牛有著深深的恐懼感,是以在聽到牛叫聲後嚇得趕緊縮回脖子繼續跟蹤蕭笙。

    此時,隨雲見蕭笙走到一處廢棄的草房後面,不知他要作甚,難道是小解?隨雲猥瑣地笑了笑,也跑到草房的另一邊靜靜地等著。

    那日白巧玲與隨雲說起福滿堂售賣的福星兔點心一事後,她便開始留意福滿堂的小二娘蕭笑。白巧玲說那做點心的人便是蕭笑的弟弟名叫蕭笙,隨雲也見過的,早前蕭笙時常會拿些自己從山上尋到的野蜂蜜賣與奇貨店的老闆娘,偶爾還會從武宅接些刺繡的活兒做做。

    隨雲卻是想不起蕭笙是誰,直到前些日子蕭笙到雜貨店買蔗糖,她才見到,且一眼便認出他正是那日被風吹走一塊青布的男子。

    白巧玲給隨雲出的主意便是讓隨雲娶了蕭笙,如此,會做點心的蕭笙便能為隨雲帶來財運,屆時福滿堂也要仰仗隨記點心鋪。而且蕭笙沒有兄弟,娶回去也只是多添一雙筷子而已,隨雲家的三個相公還能多個新人使喚。

    隨雲動心了,前日便托媒公去向蕭笙提親,卻被蕭笙毫不猶豫地拒絕了。昨日她又讓媒公去提親,還是被拒絕了,而且媒公回來說那蕭笙已心有所屬莫大溪,莫大溪不日將會來迎娶蕭笙。

    隨雲哪裡肯罷休,於是在今日見蕭笙獨自朝溪口村去時,她便將點心鋪子交與相公暫時看管,自己則鬼使神差地跟蹤過去,心道,若是讓她發現蕭笙的秘密,她便可以以此要挾他嫁給她,屆時,呵呵呵呵……

    隨雲正暗自想美事笑得開懷之際,忽然「光當」一聲,她感到後腦勺猛地一記鈍痛,伴隨著她聽到的瓦罐破碎的聲響,乳白色的液體澆了她一頭一臉,最後她暈倒在廢棄的草房旁邊,臉上尚保留著她暈倒之前的猥瑣笑容。

    蕭笙看著暈倒在地的隨雲,拍了拍手,挑眉道:「找死!」再一瞧地上破碎的瓦罐,蕭笙一臉肉痛的表情,嘖,浪費了!

    蕭笙轉身離開,走了兩步又倒退回來,將那瓦罐的碎片撿起埋到土裡,又扯了坍塌房頂的幾把茅草將那隨雲仔仔細細蓋了個嚴實,做完這些才又朝流崗鎮走去。

    這廂,莫黛在聽了蕭笑的述說後,半天輕飄飄地問了句:「你說我不日將去贏取蕭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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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蕭笑頭低得不能再低。

    「你還是對那個嘴巴特別碎的媒公說的?」莫黛的聲音更飄了。

    「嗯……」蕭笑的身體跟著一僵,猛抬頭道,「大溪,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心急了才說出口的,你又不是不知那隨記老闆娘尖嘴猴腮的模樣,我家蕭笙哪裡能嫁給她呀?」

    莫黛淡淡地掃了她一眼,沒出聲。

    蕭笑拉著莫黛的胳膊晃了晃,說道:「大溪,你別不說話呀,你這樣我甚是害怕……」

    莫黛便隨著她晃:「不,你錯了,蕭笑,你這樣我才甚是害怕。」

    蕭笑又晃了晃莫黛的胳膊,問:「大溪,那你到底是娶還是不娶啊?」

    莫黛一把甩開她,閉上眼,良久吐出一字:「娶。」

    蕭笑噗通一聲從炕沿滑跌在地,緊接著便啊地尖叫一聲,並像個瘋子一樣一把將莫黛打橫抱起轉圈圈。

    許韶林、莫無雲和莫無風被蕭笑的尖叫驚了一跳,趕緊跑到莫黛的房間,一把推開門,見到的就是蕭笑打橫抱著莫大溪,而莫大溪則攬住蕭笑脖子的親密畫面……

    難道說大溪近來一直不肯與自己相公那啥啥,是因為好上女色了?一瞬間,許韶林、莫無雲和莫無風呆掉了……

    ------題外話------

    我來了,萬更~

    雖然晚了~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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