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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0章 水天教主(一) 文 / 聽風觀雲

    三十、水天教主(一)

    江浪聽這女子聲音粗濁,年紀應該不輕了,遲疑道:「前輩,你不會是剛才那個九姨太吧?可是你們倆的聲音一點兒也不像。」

    那女子笑了笑,道:「九姨太,那可是一個嬌滴滴、香噴噴的絕色尤物啊。江浪,面對這樣千嬌百媚的美人兒你也能按捺得住,倒是難得!哈哈!」

    江浪心中一動,叫道:「啊喲,我想起來啦!點我穴道之人,一定是九姨太,原來她會功夫的!」

    那女子笑道:「當然了,她不但會功夫,而且她家傳的『蘭花十三指』獨步天南,足以媲美少林派的『一指禪』和天山派的『冰魄指法』。放眼當今武林,論及點穴功夫,當首推她們雲南『擺夷花家』的『蘭花指』了!」

    江浪尚是初次聽聞「擺夷花家」之名,不以為意,只是想到那九姨太竟爾是個點穴高手,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涼氣,道:「原來,原來她是假裝不會動的!九姨太,不,那位姑娘,她姓花麼?她為甚麼要騙我?」

    那女子道:「你別怪她。她是我的手下,當然得聽我的。是我安排她來引誘你的。在這個世界上,美色和金錢,很容易便能讓一個人現出原形的。」歎了口氣,續道:「幸好,你能夠以禮自持,不貪便宜,沒令本座失望。否則,你也不可能會來到這兒。嗯,你娘子能嫁給你,看來她的眼光倒是不差。」

    江浪一驚,始知適才之事,竟爾是一個看似香艷、實則凶險的財色陷阱。然則,倘若自己當真把持不住,豈非後果不堪設想?言念及此,心中忽地生出一陣後怕,不知不覺間,全身出了一陣冷汗。

    他縱目四望,連轉數個圈子,顫聲道:「你到底是誰?我、我跟你無怨無仇,你,你為甚麼要這般設計害我?」

    那女子笑道:「這個世界上的財色陷阱多的是,也不多這一個吧。如果你是個貪財好色之徒,活在世上,早晚會遇到這些誘惑,受害的下場在所難免。如果你是個正人君子,自然不會墮入我的彀中,因此也談不上是我害你。」

    江浪心下惴惴不安,道:「你把我弄到這裡,到底想怎樣?對了,難道你是雷奴的同黨不成?」

    那女子道:「你也別瞎猜了。本座便長話短說罷。實不相瞞,今兒晚上發生之事,從你被灰衣人引出來決鬥開始,一直到遇見祝伯彥、九姨太,所有的一切,的確都是我安排的。」

    江浪更加吃驚,失聲道:「你說甚麼?今夜之事,從一開始便都是你安排的?」

    那女子淡淡的道:「不錯!」

    江浪細細一想,夜來之事,一件接著一件,確似大有關連,難道當真是那女子安排好的?

    他怔了半晌,心下惶惑,問道:「為什麼,我與你素不相識,你為什麼這般戲弄於我?」

    那女子笑了笑,道:「因為我要印證一件事。」

    江浪問道:「甚麼事?」

    那女子道:「本座很想知道,你是不是真像別人嘴裡說的那樣好!」頓了一頓,又道:「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我總不能只聽旁人的幾句話,便信以為真。無論如何,總得自個兒親自瞧瞧,這才穩妥一些。事關重大,不可不謹慎行事!」

    江浪聽她說來說去,始終不著邊際,茫然不解,搖頭道:「我不明白你的話。」

    那女子笑了笑,緩緩說道:「你叫江浪,是個孤兒,自幼跟隨『神拳門』的曲中流過活。你也是個大大的孝子,自從曲中流死後,你替師父送終守孝。在你花光了曲中流留下來的二十三兩七錢銀子後,為了替亡師買祭品和養活自己,十七歲那年,你投靠了宿遷城北的青龍鏢局,做了一名趟子手。你在鏢局中做事勤快,盡心盡力,更在海州護鏢之時,拚死救過鄧總鏢頭一命。在你十八歲那年,便被升為副鏢頭。平時只要不是出鏢在外,你每日裡早出晚歸,從馬陵山下往返宿遷城中,風雨無阻,甚少例外,是也不是?」

    江浪聽那女子把自己的遭際說得清清楚楚,驚愕之下,張大了口竟然合不攏來,結結巴巴的道:「前、前輩,你、你到底是什麼人?你怎麼知道我這麼多的事情?」

    那女子不答,續道:「今年四月的一天傍晚,你歸家之時,曾在馬陵山上救過一個摔斷腿的老人,他自稱姓鮑,是個教書先生。後來那位鮑老夫子為了報恩,還將自己十七歲的女兒嫁了給你。你當時並未答應,後來被鮑老夫子糾纏不過,這才勉強同意。但你定要等到替亡師守完三年孝期之後,再行完婚。七月十二日,你迎娶了鮑家閨女進門,洞房花燭之夜,你才發現,原來新娘子竟是一位閉月羞花、沉魚落雁的俏佳人。是也不是?」

    江浪倒抽了一口涼氣,苦笑道:「你好像比我自己都清楚自個兒的事情。不錯,前輩,你到底還知道多少事情?」

    那女子續道:「新婚後三日,你去青龍鏢局探望鄧總鏢頭夫婦,順便還替你娘子買回了她最愛吃的桃酥和綠豆糕回來,誰知歸家後卻發現,新娘子已經不在了……」

    待得那女子一五一十的把江浪不見了鮑小曇、夜去小王村尋鮑老夫子、回村後大病一場、倩毛老秀才作畫、隨鏢局南下護鏢、千里尋妻等情事複述了一遍,江浪已不復感到詫異,回首前塵,往事歷歷,想起尋找妻子的諸般艱辛苦楚,觸動心事,不由得熱淚盈眶,悲不自勝。

    那女子述完江浪尋妻之事後,便即默然,隔了良久,歎了口氣,說道:「江浪,你千里奔波,到處尋訪妻子蹤跡,的確受了許多委屈。」頓了一頓,又道:「其實我聽了你的經歷之後,這才做此安排。適才你若是當真選了九姨太和那些財物,也可以彌補你所受的苦楚。你為什麼不肯接受?難道那位九姨太還不夠美艷麼?抑或是那些奇珍異寶還不夠滿足你麼?」

    江浪伸袖拭淚,並不回答,忽地想起一事,哽咽道:「如果一切都是你安排,那個灰衣人是誰?我好像覺得他很熟悉。」

    那女子淡淡一笑,道:「他是一位名門高弟,功夫了得,劍法上的造詣尤其高明。當然了,他也是一個妒忌你在百派英雄大會上出了風頭、記恨你搶走他心上人的年輕人。至於他是誰,恕我不便奉告。我只是見他在蘇州城中的一家酒樓獨個兒借酒澆愁,亂髮酒瘋,便替他出了這個主意,讓他出出氣,跟你一較高低,順便試試你的功夫究竟如何?」

    江浪奇道:「搶了他的心上人?這話從何說起?他的心上人是誰啊?我,我只有小曇一個妻子。嗯,難道他認識我娘子?」

    那女子道:「你別亂猜了。其實本座都已打聽清楚了,根本便是他一廂情願。那個女孩子很好,倒也配得上你……」忽地岔開話頭,又道:「你還有何疑惑,不妨一古腦兒的問出來吧?」

    江浪細細一想,越覺蹊蹺,搖了搖頭,說道:「不對,不對!如果一切都是你安排,想必黑風寨的祝伯彥壓根兒便沒有殺害邵老員外的家人。後院地下那些死人,莫非都是假裝的?」

    那女子淡淡的道:「不錯。你到底年輕,沒有江湖經驗,連那麼多人裝死都瞧不出來!」

    江浪恍然大悟,伸指在自己額頭上打個爆栗,叫道:「是啊,我真是笨死啦。按說我應該檢查一下那些屍體的傷勢,看看有無活口。還有,如果他們真被人所殺,自然會有創口,可以查到死因!」

    突然又想起一事,問道:「難道你不怕我當了真,一怒之下,把祝伯彥那些盜賊一古腦兒的全部殺死?」

    那女子淡然道:「本座做出這個安排,便是為了檢驗出你的人品、性情、武功、才智,些許犧牲,又何足道哉?」

    江浪一陣驚愕,只覺那女子話聲之中,自有一股令人不可抗拒的威嚴。他默然不語,想起祝伯彥的斷手,忍不住長長歎了口氣。若是按照那女子之言,祝伯彥的手腕,自然是白斷了。

    那女子又道:「江浪,你聽到咕咚一聲後,便即飛身上樓。待你見到九姨太那樣的大美人兒赤身露體、風情萬種的橫陣於床上,居然還能把持得定,倒也不愧是一位不欺暗室的真君子。連那麼多的珍珠寶貝也無法令你動心,更是難得。只不過,你有沒有想過,先前那一下咕咚之聲,是如何來的?」

    江浪一呆,歎道:「我,我當時沒想那麼多,只道樓上有危險。唉,原來一切都是你安排的。」

    那女子默然,隔了一陣,緩緩說道:「你這人雖然忠厚老實,有情有義,但其實愚不可及,又過於固執。我且問你,你為何只在姑蘇城尋找你娘子?」

    江浪道:「鄧總鏢頭說我娘子留下的那塊鴛鴦錦帕出自姑蘇。我已經查驗過,這幅錦帕確是蘇繡,我娘子極可能是姑蘇人氏。」

    那女子歎了口氣,道:「僅憑一塊錦帕和畫像,便想找到一個人,虧你想得出來!」

    江浪也歎了口氣,道:「我娘子離去後,家中便只有這幅錦帕是她唯一的物事。這也是尋找她唯一的線索。」

    那女子道:「江浪,實不相瞞,本座今夜引你出來,又安排了這麼多事,一來是想試一下你的人品;二來,便是想跟你說一件十七年前的往事;三來,便是關於你妻子鮑小曇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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