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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40章 文 / 月上梅梢

    宮家人多是沒有品級的,只有洛夫人是二品的誥命,此時也忙著裝扮了,過了小半個時辰,方都收拾完畢。來到前院時,香案已經擺好,幾個傳旨太監候在那裡,看見面前烏泱泱跪了一地,便側身問洛松道:「洛家人和宮家人可到齊了嗎?」

    洛松與宮羽對視了一眼,因為宮羽父親在衙門裡,所以是由宮羽代表宮家人跪在最前面,洛松因答都到齊了,那太監方展開旨意,高聲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臨汾宮家,有女初成,亭亭玉立,灼灼姿容,著宮氏名珍之女破格提拔為秀女,參與本月十五秀女大選。另:洛家女名槿初,沉穩端莊,醫術超群,醫者仁心,不讓鬚眉,特賜玉如意一對,金針一套,欽此!!!」

    一道旨意下來,只把眾人都聽得懵了,但也知道這是天大的好事兒,一時間不由得都喜氣洋洋起來,宮羽和洛松接了旨意,眾人已經紛紛向宮珍和洛槿初賀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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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槿初怎麼也想不明白,自己這風頭到底是怎麼就抖落出去了?

    醫術超群,醫者仁心……

    她在燈下看著那套賜給自己的金針,十分精巧的一個針囊,裡面共有二百根長短不一的金針,聽說這是特意為太醫院的院正金針聖手李固打造備用的,因李固的醫治對象都是皇族宗親,這一套金針自然是精巧無比,卻不料眼下竟便宜了洛槿初。

    想來想去,這古怪事情只能出在昨天遇到的那些人身上。莫非那個齊雲就是皇帝?當今皇族好像的確是這個姓兒,但既然如此,秦鋒又是誰?他和齊雲走在一起,竟似毫無拘束,但他不可能和宮羽等人一樣,對此毫不知情吧?既然知道對方是皇帝,為什麼神色間完全沒有畏懼和恭敬?那個姓林的大概是侍衛,現在細細回想,他對齊雲可就恭敬多了。

    「姑娘在想什麼呢?」

    忽聽香草的聲音響起,洛槿初歎了口氣,抬頭道:「你說,這些金針如果熔了,能不能打成一對金耳環?」

    香草嚇了一大跳,左右望望沒人,這才大喘了口氣,小聲道:「姑娘你失心瘋了?這是皇帝御賜的,理該供起來。是那個公公說,皇上讓您用著,不用供之高閣,您這才有機會拿到手上把玩,你……你竟然想熔成金子,這是大不敬之罪啊,再說了,這金針雖是純金打造,其實細如牛毛,叫奴婢說,未必能打上一副耳環呢。」

    洛槿初撇撇嘴,小聲咕噥道:「皇上真小氣,好歹也賜一套粗點兒的,不捨得金子怎的?那李大人太實誠,你就說金針太細,恐不好用,難道內務府敢不給你往粗裡做?」

    香草笑道:「姑娘可不是又說孩子話了?奴婢跟著您在柳先生處,雖然什麼爺沒學到,卻也知道這金針是越細越顯本事的。姑娘自己那一套銀針,可也不比這個粗多少。」

    洛槿初白了她一眼,哼了一聲道:「你懂什麼?本姑娘那是為了省銀子……」一語未完,忽聽外面有人道:「六姑娘在嗎?我們姑娘想請您過去說說話。」

    洛槿初皺皺眉:「這聲音聽著有些熟悉,香**出去看看是誰。」話音落,卻聽香草笑道:「還能有誰?這是珍姑娘院裡的畫眉,奇怪,如今不過是未時末,怎麼這會兒就過來了?姑娘不是一向申時後才會去珍姑娘那裡治病嗎?」

    洛槿初喃喃道:「想是要找我說話,罷了罷了,不如過去坐坐,留在屋裡,指不定什麼時候又有人過來。」說完便站起身,又忍不住笑道:「想來珍姐姐是和我一樣,被人奉承的不耐煩了,這才找我過去解悶的。她比我還慘些,聖旨特意破格提拔的秀女啊,參加終選,這不是板上釘釘,一定雀屏中選的嗎?」

    香草也笑道:「可不是?珍姑娘本就是絕世姿容,若因為這個落了選,才真是可惜,可見這是老天爺也不忍心她明主蒙塵,方有這個機緣。」

    「機緣。」洛槿初冷笑一聲,暗道什麼機緣?後宮中的血雨腥風,互相傾軋,你以為是那麼好呆的嗎?早知有今日,我倒真是不該這麼快就治好她的病,想來那皇帝也不過是愛她顏色罷了,如此說來,倒是我之過。

    雖然這麼想著,卻仍是換了衣裳走出去。天氣寒冷,附中各條路徑上也看不見幾個人,洛槿初為了避人,故意挑了條小道兒走,香草在她身後默默跟著,知道姑娘心中怕是有些感慨,便不肯說話打擾她。

    眼看著就要到梨花院,忽聽身旁的竹林裡似是傳出隱隱約約的聲音。洛槿初就站定了身子,細細聽去,只能聽見風中隱約傳來的幾個不連貫的詞,卻是有人要倒賣東西似得。

    洛槿初面色一整,雖然話語聽得不連貫,但是這個聲音她卻是熟悉的,那分明是洛唯的聲音。

    香草趕上來,卻見自家姑娘揮揮手,示意她別出聲。過了好一會兒,見竹林裡走出兩個人,正是洛唯和一個外院小廝,兩人看見洛槿初俏生生站在那裡,不由得都嚇了一跳。

    洛唯面上一紅,先過來道:「天兒這般冷,妹妹怎麼走到這裡來了?這是要往哪裡去?」說完眼神有些不安的看著那小廝,那小廝則捧著個大包袱,一時間不知是藏起來好,還是就這麼捧著請安。

    「哥哥既然知道天冷,怎麼還要將這件狐狸皮裘當出去?莫非你等銀子用?難道還是為哪個小廝還賭債?」

    洛槿初只看了一眼那包袱,心裡便明鏡兒似得了。因剛才隱約聽到幾個狐狸皮的字眼,她也知道洛唯有一件十分喜歡的火紅狐狸皮大氅,還是當日他射獵了兩隻狐狸,洛濤高興之下賞給他的呢。

    洛唯面色一下子變得慘白,連忙搖手道:「沒有沒有,自從上一回奶奶教訓過後,我再沒敢做這樣的事。」

    洛槿初看他神情不似作偽,只心中到底不解,因一指那狐狸皮道:「既如此,哥哥為何要當這件皮裘?這是當日爹爹給你的,如今眼看就要到三九天了,越發寒冷,你的大衣服也不是很多,要說暖和,這件狐狸皮的更是比其他幾件強,為什麼竟然要典當出去?」

    洛唯讓妹妹逼得無奈,有心想拿話支吾過去,又知道妹妹聰明,普通謊話只怕敷衍不了。何況這事兒突如其來,別說他沒有隨口扯謊的本事,就算是有,這一時半刻,卻去哪裡編造天衣無縫的謊話?

    因心下十分難堪,最後到底還是在洛槿初的逼視下,小聲道:「妹妹有所不知,我……自從上次的事情之後,姨娘怕我的錢又被別人賺去,所以把我的月例銀子都保管起來了,偏偏這幾天幾個朋友輪流做東,我……我吃了這麼些頓,理應回請,只是姨娘的性子你也知道,最謹慎不過,定然要說我那些是狐朋狗友,不許往來,因此上我沒辦法,只能出此下策。」

    洛槿初心想芳姨娘雖然可恨,這話卻是一點兒沒錯。不過既然是輪流做東,哥哥怎麼說也是個男孩子,若一分錢不出,怕是要讓人瞧輕了去。因一邊想著,便笑道:「多大的事情,姨娘倒也是為哥哥好。但哥哥也沒有錯,這樣吧,這大狐狸皮的衣裳是決不能典當的,我如今卻是要去珍姐姐那裡,哥哥先回房,等我回去了,打髮香草給你送幾兩銀子過去,先解了這燃眉之急再說。」

    洛唯急忙擺手,卻聽洛槿初道:「你我兄妹還還講究什麼?芳姨娘這也是怕你亂花錢,過幾個月,她見你再沒有給人銀子還賭債的事兒,自然也就把月銀給你了。到那時,哥哥若覺著過意不去,再還我就是。」

    洛唯聽見洛槿初這麼說,不由得感激不盡,抱拳道:「既然妹妹這樣說,那……那為兄便先謝過了,這錢權當我借的,日後一定歸還。」說完那小廝早將大狐狸皮衣服重新還了他,洛槿初也就盈盈施禮,別過他自往梨花院裡來。

    到了梨花院,只見迎面一個丫鬟,看見她便笑道:「六姑娘來了?快進屋,我們姑娘和幾位姑娘都在玩兒。」說完卻聽洛槿初笑道:「我不是來找兩位妹妹的,珍姐姐叫我過來,恐是有什麼事情要問我。」

    那丫鬟更是堆了滿面笑容道:「原來是珍姑娘,那姑娘快過去,這一天,真真是上門的人絡繹不絕,就連我們老爺一些同僚的眷屬,也不知怎麼就長了那麼長的耳朵,都過來了,珍姑娘應付了這半天,不知是不是又有些頭痛。」說完親自將洛槿初帶去了宮珍房中。

    洛槿初進了門,只見宮珍正坐在鏡前,看著鏡中那張傾國容顏發呆,她並沒有系抹額,因此額頭上就仍是顯出那一大塊難看的黑斑,只不過比起疙疙瘩瘩那陣兒,委實已經好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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