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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六十六章 安撫民憤,觸發舊傷 文 / 張芷言

    此話一出,人群再次喧鬧起來,沸騰的聲音充斥著所有人的耳朵,控訴的,咒罵的,叫囂不服的……所有不同的聲音交織在一起,讓整個場面頓時失控。

    朝廷往年派人治水,根本就沒有作為,已經讓滄州的百姓對朝廷逐漸失去了信心,而這一次水災爆發,滄州刺史身為一地長官,竟然棄百姓於不顧,攜帶私逃,更是在百姓的心中埋下了爆發的種子,而這一次,沈諾軒想治水,卻要以淹沒整個月河鎮為代價,要毀了百姓們的家園,不得不說,百姓們更是不會同意的了。

    人群中不知誰說了句什麼,便引起了整個民眾的反對的情緒,本來還在仔細聽沈諾軒說話的百姓也跟著鬧了起來,對朝廷的不滿也越來越大,語氣間皆是聲聲怨歎。

    寧霜站在一旁,關注著整個過程,卻依然被這猝不及防的一幕弄地有些措手不及。她不知道整個場面是怎麼失控的,只見百姓蜂擁而至,朝著沈諾軒湧過來,口中還喊著要沈諾軒給個說法。

    一時間,人聲鼎沸,周圍水洩不通。

    「七哥——」寧霜忽然驚叫,沈諾軒身上的傷還沒好,哪裡經得起這般折騰?心中不免擔心,可原本她與沈諾軒站在一起,此刻也已經被人潮衝散,她沒有辦法到達沈諾軒的身邊,而沈諾軒卻也不好過來,畢竟大家都知道,百姓不同於之前圍攻他們的殺手,特別是在這樣的時候,皇家的一言一行,關乎著皇家的生死存亡。

    寧霜身上的鞭傷已經結痂,若平日不觸碰到還沒什麼事,可在這樣擁擠的環境中,卻無法避免。也不知誰的手肘在寧霜的背後撞擊了一下,恰好撞到她的傷口,雖然看不見,可寧霜能感覺到她背後的傷口崩裂,有血滲透她的衣衫,染紅後背。

    可她擔心著沈諾軒身上的傷,畢竟沈諾軒要嚴重地多,都說刀劍無眼,那三十七處傷口,觸目驚心,至今猶在寧霜的眼前浮現,在沈諾軒的傷還沒有完全好之前,她都不能完全釋懷。

    「請大家冷靜——七皇子並非要毀各位家園,只是為了涇河長遠考慮,希望大家配合——」諸葛瑾正在與各位百姓周旋著,可他說的話很快就淹沒在人潮中,消失不見。

    忽然間,寧霜的視線穿過人群間的縫隙,落到沈諾軒的臉上,卻只覺得他的臉有些不正常的蒼白,眼角收縮,似乎在隱忍著什麼。寧霜心道不好,想必是身上的傷口裂開了,心中一急,便再也顧不得許多,躲開人群,便朝著沈諾軒那邊擠了過去。

    權熙和諸葛瑾早已被人群衝散,不在沈諾軒的身邊,卻又在沈諾軒的示意下不得對百姓動手,幾人雖身負絕世武功,卻毫無用武之地,只能處處掣肘,處處受制。

    寧霜想著,此番若不是沈諾軒有傷在身,定能很好地解決這次的事,奈何民眾不給他說話的機會,又不能對百姓動手,便也只能生生受著。

    「七哥,小心——」就在寧霜轉頭的那一瞬間,忽見有什麼東西朝著沈諾軒襲去。

    定睛一看,卻原來是修理河堤的百姓手中拿著的木棍,沈諾軒到來之時,因為緊急集合,還未來得及放下。若這一棍子打下去,七哥不得在床上又躺好些天?寧霜想著,旋身轉到沈諾軒的背後,替沈諾軒擋下了這來勢洶洶的一棍子。

    沈諾軒身上的傷口裂開,此刻又覺得有人在後面緊貼著自己,不防間聽到寧霜的一句輕吟,雖然聲音微弱,卻還是清晰可聞。眼中迅速聚氣一絲緊張,將身後的人兒拉到自己的面前,看著。

    「請大家冷靜一下,可否容小女子說幾句話——」寧霜正好站在了沈諾軒的身前,對著叫囂著的人群說著。

    人群中忽然出現一個錦衣華服的絕色女子,本就夠引人注目了,寧霜泫然欲泣的表情在眾人看來是那麼地楚楚可憐,女子特有的優勢便在這時顯現出來。

    民眾的可愛之處就在於,他們只會跟惡勢力做鬥爭,他們並不會為難弱者,而寧霜,在此時恰好就扮演了一個弱者,放低了自己的姿態,誠懇了語氣,謙卑了表情,離她最近的那些人見狀,便不再衝動,停下來想聽她說什麼。

    隨著前面的人安靜,後面的人也都跟著安靜下來,即使偶有低頭耳語地,卻也不似方纔那般喧鬧和激動。

    「該說的話,方才七皇子已經說的夠清楚了,小女子不才,只想問大家幾個問題。請大家想清楚再告訴小女子答案。」見眾人終於有些安靜,寧霜忍著身上的疼痛,對眾人說著。

    此時諸葛瑾和權熙也都借勢來到沈諾軒的身邊,寧霜一人在前,將自己的整個後背暴露在三人的面前,鮮紅的血觸目驚心,可寧霜卻仿若不覺,只顧說著自己的。

    「阿寧,這些事不需要你做,你受傷了,回來——」沈諾軒終於知道方才發生了什麼事,若不是寧霜擋在了自己的身後,想必現在再次受傷的就是他自己。

    對寧霜的心疼和憐愛湧上心頭,不想讓寧霜再為這些事勞心勞力,因為,那本不是她該做的。

    寧霜回頭,投以沈諾軒一抹放心的笑,繼續說道:「第一個問題,在大家的心裡,是人命重要,還是財物重要?」

    「當然是人命重要,沒命了要那麼多財產幹嘛——死後又帶不進棺材!」寧霜話音剛落,人群中便有人回答著。

    寧霜見大家都不做聲,似乎大家都是默認了回答者的話,嘴角露出一絲笑意,再次問道:「第二個問題,滄州年年水患,大家是想每年都奉朝廷之命修葺河道,修繕河堤,還是願意一勞永逸,造福自己,也造福後人?」

    「這不是廢話嘛!誰願意折騰這麼些沒用的,來年洪水一到,還是得再修一遍,這得浪費多少時間哪——」問題很簡單,答案也很簡單,眾人說的都是自己的心聲,毫無半點虛假。

    「既然如此,第三個問題,如果用月河鎮的房屋和財產,換所有人的人命,用月河鎮的一片土地,換得滄州水患百年無憂,一勞永逸,大家願不願意?」寧霜幽幽地說出第三個問題。

    此話一出,大家都沉默了,人命更重要,大家也都不想每年被朝廷徵召修河堤,可是當這些東西與家園相比較的時候,眾人卻找不到自己的聲音了。

    見眾人不答,寧霜轉而看向之前說話的那個老者,就是在人群之中說出「要河流改道,那便得將大家多日辛辛苦苦重建的堤壩毀了,洩了洪水,才好讓河流改道,可這得讓下游地區多少百姓無家可歸」這番話的老者。

    「老人家,方才聽您的話,想必您對滄州水患已經頗有研究,您認為呢?」寧霜緩步走到老者面前,問著。

    「姑娘言之有理……」老者沉痛的聲音傳出,帶著一絲悲愴。

    「鎮長?——」聽見老者的話,人群中有人驚訝道。

    寧霜隨即明白,這老者,竟然就是月河鎮的鎮長,在月河鎮屬於德高望重之人,若是能夠得到他的諒解,此事,定然好辦多了。

    「姑娘之言,確實有理,可老朽只是心疼滄州的百姓,月河鎮的百姓,好不容易修建的堤壩,卻還要他們給親手毀了……」老者再次說著。

    眾人聽了他的話,便都沉默了,寧霜也知道,聽老者的意思,是贊同寧霜要毀了堤壩,以淹沒月河鎮為代價,讓河水改道的想法。霎時心裡一鬆,正待開口說什麼,卻只覺得頭部一陣眩暈,搖搖欲墜,緩緩倒了下去。

    「阿寧——」沈諾軒眼疾手快地將寧霜抱住,也顧不得自己身上的傷口,轉頭吩咐,「諸葛,將鎮長帶回刺史府,有話容後再說;權熙,找大夫——」

    說完,便留下原地的眾人,施展輕功,朝著刺史府飛奔而去。

    寧霜倒下那瞬間的情景卻印刻在眾人的腦海裡,別後的鮮紅刺入眾人的眼,不由覺得,方才說話的女子,勇氣可嘉,膽識過人。

    從未見過沈諾軒如此焦急的模樣,就連當初寧霜被莫紹君帶走不知所蹤,沈諾軒也是隱忍不發,暗中部署,可是這一次,沈諾軒的心裡卻生出一絲害怕,擁著寧霜柔若無骨的身子,彷彿她頃刻間便要乘風而去。

    急切回到刺史府的沈諾軒和寧霜的模樣讓雲若嚇了一跳:「寧姑娘這是怎麼了?早上還好好地出去,不到半天怎麼就弄成這個樣子?」

    沈諾軒將寧霜放在床上,動手解開寧霜的衣衫,見雲若還愣愣的站在原地,便說道:「去準備熱水。」

    雲若看了寧霜一眼,便領命而去,沈諾軒動作輕柔地將寧霜染了血的衣衫褪下,看著背後已然裂開的可怖的傷口,心中不由得湧起一陣心疼。

    「主子,大夫來了。」權熙的聲音恰好在門外響起。

    「進來。」放下床上的紗縵,擋住寧霜曼妙的**,這才開口說著。

    權熙帶著大夫一起進來,雲若端著熱水緊隨其後,將水放在床旁邊的凳子上,轉身去給寧霜找替換的衣服。

    「大夫請——」權熙說著,領著大夫來到床前,給此刻已經陷入昏迷的寧霜把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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