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誘情惑愛

第11頁 文 / 董妮

    「原來這位就是谷少爺。」幾位商賈打扮的男人對谷仲臣拱手行禮。

    谷仲臣草率地回了下禮,目光全數定在敖寒身上。烏依來了幾日,敖寒就躲他幾日。難得啊!她會主動與他攀談,連帶了這麼一大串人肉粽,不知要幹啥兒?

    「你不是在醫館裡為人看病?」

    「本來是的,不過王大爺來了,我帶他看看杏林。」她為兩造雙方做了介紹。「王大爺負責承包杏林的收成工作,已經做了很多年,我本想與他簽下長約,將往後杏林所有的照料事宜都委託他,不過少爺若對杏林有其他打算,那便由少爺的意思吧!」

    谷仲臣腦海中似乎閃過了某種意念——敖寒不對勁,哪裡呢?他改以另一種審思的眼光看她。

    這冷冷淡淡、傳統又認命的女子啊!今朝她身上出現了一道不尋常的光,撩撥著他已死的心湖再起漣漪。

    被稱做「王大爺」的男人懷著一臉敬畏的笑走到谷仲臣面前。「谷少爺,這杏林的收成一向不壞,如果你是怕麻煩才不想繼續種植,可以交由我們『王記』全程負責,我不會多拿工錢的;或者你想多收一些承包費用,也沒關係。只請你不要毀掉杏林,咱們懷陽村的人都很喜歡這座林子,拿它當精神指標在看呢!」

    「哦?」谷仲臣沒多在意王大爺的話,只覺疑惑:敖寒對他想毀掉林子似乎沒多大反應,她不愛這片杏林嗎?

    「你認為呢?」他將問題丟回她身上。

    「我沒有意見,全憑少爺作主。」從敖寒刻意矮化的言行中,他兩人間的距離無形中被拉遠了不少。

    「那如果我主張毀了林子呢?」谷仲臣試探地問道。

    霎時抽氣聲四起,唯有敖寒面不改色。

    「好。」她回答得輕描淡寫。

    這樣的對答把旁邊所有人都聽呆了。這兩人不是一對夫妻嗎?怎麼女的稱丈夫「少爺」?男的一舉一動又充滿詭異?究竟在搞什麼把戲?

    「谷少爺……」王大爺怕一座大好杏林就要無端端毀在這波詭譎風雲中了,急得扯住谷仲臣衣袖。「你再考慮考慮,這杏林……」

    「就交給『王記』負責吧!」谷仲臣突然笑著扔下這叫人驚訝的答案。

    「啊!」王大爺一時還反應不過來,只張大嘴,呆看著谷仲臣。

    谷仲臣伸手拍拍他的肩。「勞煩王老闆了,至於合約問題,就照舊吧!」

    「是,謝謝谷少爺、謝謝谷少爺!」王大爺喜出望外地直抹著眼角滲出來的淚水。好不容易啊!這懷陽村民的榮耀總算保住,待回到家,他要殺隻豬來酬神才是。

    谷仲臣卻注意到赦寒從頭到尾未變半分的容顏,彷彿這座杏林的存廢與她再無半點關係。這太奇怪了,完全悖離她戀家如命的本性。

    難不成烏依對她下了蠱、轉了她的性子啦?這倒好,他也要去問烏依討討看有沒有情蠱,可以拿來種在這冷情的女人身上,或者能令她懂得何謂「熾情血性」?

    谷仲臣兀自想得迷離。

    「少爺、少爺……」敖寒在他身畔喚著。

    一句辭兒猛地鑽進耳裡,谷仲臣腦中靈光一閃,他終於注意到她哪個地方不對勁了——她不再拿「百草堂」當命看,還有,她改口叫他「少爺」,為什麼?

    驀地,谷仲臣唇邊勾起一抹得償所願的笑。這固執的女人,她是在鬧脾氣嗎?因為他留烏依住了下來,所以她吃醋了?

    他但願她是!那麼就可以證明,她會嫁他仍肇因於她愛他,她也有火一般炙熱的感情可以回應他,而非父母之命、買賣契約,她便毫無所覺地嫁了。

    「這樣的處置你滿意嗎?」他溫柔的低喃忽而吹拂上她耳垂。

    敖寒夜星也似的黑眸漾起一抹驚詫。他是什麼意思?用這種醉死人的口吻與她說話,是戲弄嗎?她防衛性地退離他一大步。

    「哈哈哈……」谷仲臣滿意極了她的反應,大笑著轉身離去。

    不論她這些異常行為的原因何在,他自有法子將她掌控於手心中。他唯一擔心的是,她沒有感情;有如大多數的傳統婦人被嚴苛的禮教壓抑得僵硬了身心,變成一尊任人牽引的木偶。

    但倘若她的冷漠是因為本性內斂、不擅表達?或者是因為對象是他,這自幼一起長大的夫君令她付不出激情相對,只會默然關懷?

    他不介意花些時間教會她如何與丈夫溫存恩愛,而想必這過程會是十分地新奇有趣!

    「真是謝謝你啦!女神醫。」懷抱孩子的婦人對著敖寒千恩萬謝。「沒有你我們這些貧苦人家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你是我們的救命活菩薩啊!」這附近幾座城鎮也只有她肯為窮人家看病了,其他大夫,見著衣衫破爛的窮人,還沒進門,早就將人打罵出去了。

    對於病人的感謝,敖寒並無多大反應,為人治病是她身為大夫的職責,她無意譁眾取寵,更擔不起這恁多的贊言。

    「我只是盡我做大夫的本分罷了,沒什麼了不起的。」她著手開好藥方子遞給婦人。「你到前頭抓藥吧,順便跟歡介多要瓶養心丹,以後每天給孩子吃一顆,可以調養他先天不良的體質。」

    「養心丹,那……」婦人摸著羞澀的阮囊,窮人沒有生病的本錢,養了個體弱的孩子已經負荷不了了,再要調養身體,不是得活生生累死爹娘嗎?

    「附贈的,不用錢,你別擔心。」

    「那……怎麼好意思?」

    「身子調養好,便不會常惹病,也可以減少看大夫的次數,其實是有好處的。」

    「那就謝謝女神醫了,謝謝!」

    「別客氣。」送走這最後一個病人,屋外的日陽也完全落了山,敖寒輕吁口氣,著手整理一整日的看診結果。

    「寒姊姊。」歡介在前堂收拾完後,送來一根蠟燭以替換掉她案邊昏黃的油燈。「我來幫你。」

    她微頷首,沒答話。

    「每年到這季節遞嬗的時候病人總會增加許多,不過今年的情況還真是異常,寒姊姊,你有沒注意到?近幾日的病人幾乎是平常的三倍多?」他自顧自地開口,與她天南地北聊著。

    她點頭,表示理解。

    歡介又逕往下說:「真枉費咱們平常的多番宣導,明明教過他們要懂得扶正祛邪,小心風、寒、暑、濕、燥、火六種邪氣……」

    她默然轉過身去,將整理好的診單收進櫃子裡。

    歡介抬眼,瞧見她白皙細緻的纖頸,一時怔楞住。好美的肌膚、好美的線條,怕是天下第一的工匠師傅也雕琢不出如此精品!

    「天晚了,去用餐吧,歡介。」收拾妥一切,她方回身,對他說出一整天下來的第一句話。

    如此淡漠的反應,縱是歡介擁有天大的熱情,也要折損。

    懷著氣悶,他不平地問道:「寒姊姊,你最近送很多調養藥給病人,是不是有什麼特別原因?」他不是眼瞎耳聾的谷仲臣,他知道她正在改變,而原因……想起來他就膽寒發顫。

    敖寒怔楞了半晌,終是沒回應他,輕巧地越過他身旁,離了書館。

    歡介望著她纖細的背影離去,打烏依來鬧過一場後,她原就窈窕的身軀又自瘦弱了幾分,那嬌柔的模樣兒看得人眼眶發酸。

    只恨那可惡的谷仲臣不懂得憐惜好人兒,若換成他……歡介的雙拳不由緊緊握起。

    他要再長個幾歲就好了,一定帶著她遠走高飛,不再叫她受人欺負。

    「寒姊姊,你的心情我瞭解。」他無奈地長喟口氣。「你想結束一切,我陪你,海角天涯,我不會叫你孤單一人的。」歡介也走出了醫館,但目標卻不是食堂,而是——馬廄。

    黑幽幽的書館在所有人都離去後,才緩緩傳出一聲長歎,谷仲臣自暗影處現身。

    「寒兒啊、寒兒,在我面前耍把戲,你這不是在關公跟前耍大刀嗎?我要上了你的當,我谷仲臣就改入你敖家的門。」她不知道他已經暗中注意她好幾天了,她心裡打的什麼鬼主意他瞭若指掌。

    月黑風高的夜晚,天無星、地無光,放眼望去儘是一片黯然。一條纖細的影子,拖著微跛的腳步來到馬廄。幾匹敏感的馬兒噴出了呼呼氣息。

    「別驚,是我。」陰暗中現出了人影,竟是手提包袱、一身素衣的敖寒。

    瞧見熟悉的主人,馬兒似乎略有所感地安靜了下來。敖寒緩步走近,輕撫著馬兒的頭。

    這些馬兒全是她在城裡的市集上買來的。谷仲臣出走、老爺和夫人又相繼離世後,她一個女人背負著一大家子,又得肩扛「百草堂」的聲譽,不得不違背禮教,出去拋頭露面。

    私下,她曾經萬分責備過自己,她這「谷夫人」當得狼狽,丟盡了谷家的臉,連帶也愧對自幼就疼愛她的老爺、夫人。

    然而這一刻,她卻是有些欣喜自己曾經獨立過,否則,在連谷家都沒有一寸可供她立足之地的此時,她真不知要難堪到什麼地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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