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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頁 文 / 凌淑芬

    應盡的義務?指的是她和弟弟吧!她稍微露出苦澀的神情。

    「你是如何認識那個人的?」

    祁連遲疑了一下,最後仍選擇據實以對。

    「她是你張阿姨的好朋友,有一年來公司吃尾牙,我們才認識的。」

    張阿姨是他們家世交之一。

    「你們在一起很久了嗎?」

    她雖然沒有露出激怒的神情,卻仍固執地追問下去。而,祁連不知該為這個事實感到慶幸或不安。

    「快十年了。」

    「她有沒有替我添過弟弟或妹妹?」

    他搖搖頭。「我答應你母親,不會離婚,不會把外頭的人帶進家裡或公司,不會生小孩。」

    「那個人願意嗎?」在她聽來,這是很匪夷所思的。愛上一個男人,就會想要孕育他的子嗣,這是她對行恩的心情。

    祁連看向其他方向,過了一會兒,才轉回女兒俏臉上,眉宇間顯得嚴肅許多。

    「許多時候,我們都會處在情非得已的狀況裡。你只需要明白,無論我和你媽在外

    頭做什麼,都不會影響我們對你們姊弟的愛。雖然我們的表現方式很拙劣,我甚至直到最近才想填補我們之間的生疏,但是這都沒有改變一個事實:你母親和我一直是愛你們的。」

    她想起那個長年居留在國外的母親,名義上是陪伴弟弟讀書,實際上,大概也是想離開台灣的烏煙瘴氣吧?

    這此年來,她的家人們顯然都把自己安排得很好,只有她,過得一團糟!

    「爸,我沒有怪你的意思。」她平靜地說:「或許以前有,甚至有一度我以為自己恨你們,可是……上次我們兩人談過之後,我心頭不再有怨怒。」

    女兒幽微的笑容,讓他也想起數個月前的那個晚上。

    就是在那段時間,他警覺到女兒的精神恍惚,交友複雜;也就是在那個時候,他把自己從一個忙碌企業家的身份抽離出來,深深審視他身為父親的那一面。

    他恍然發現了自己的失敗。心裡從初知她臭名在外的那股激憤,演化為深冽的震撼與自責。於是,他和鍾老有了替蔚蔚找工作的對話,也是在當天晚上,他終於聯絡上女兒,父女倆敞開心房,真正地交談。

    只是這樣的一番談話,就讓女兒對他不再有怨嗎?

    她的要求何其少,而他的給與又何其少啊!

    再一次地,他感到懊悔。縱橫沙場許多年,他自負於一生從不做憾事,卻是直到近晚年,他方深深希望,時光能夠重來一次——或許,這一次他仍會是一個糟糕透頂的父親,但起碼他願意付出更多時間去參與。

    「你和媽媽的感情,是因為第三者的介入才變壞的嗎?」在她印象中,父母從來都是相敬如賓,連爭吵都極少發生。因此,今天乍問父親的感情真相,她雖然意外,卻並不是不能理解。

    「我和你母親,當年就是因為經濟勢力而聯姻的,本身並沒有太深厚的感情。我有我的感情發展,她亦然。只是對方在四年前出車禍喪生了。」祁連仍然回以否定的答案。

    蔚蔚悚然一驚。原來母親也有外遇,看來她對父母的瞭解真是太稀薄。

    祈連頓了一頓,心有慼慼地續著說:「所以,蔚蔚,我希望你以後結婚,是為了真正的愛情。如果那個張行恩能給你你所需的愛,那就跟他一起去吧!不要管外面的人如何說,爸爸一定支持你。」

    「我知道。」她心頭一暖。

    「週末晚上,有空就多出去約約會、看看電影,年輕女孩子別虛度了光陰。」祁連面容一變,換上微笑的神情。

    「我會的,爸爸,你也去忙你的吧!bye-bye。」

    父親是會「那個人」去了。從他離去時輕快的步伐,她猜想得出。

    為什麼她沒有憤怒的感覺呢?她自己都很意外,細細尋思了一番,她發現因為她認識了愛。

    她更懂得男人與女人之間的情懷,還有那種找到歸屬的依戀。

    那種愛一個人,牽掛一個人,願意為對方與全世界對抗的神聖感。

    她不再認定了父母就該是只愛子女、無慾無求的聖人,因為父母也是平凡男女,也和她一樣,有著凡人的喜樂與哀愁。

    既然她父母親彼此已經有了共識,身為女兒的她,不應該加以評斷。

    而現在,她那凡夫俗子的父親去會那個帶給他快樂的人了。她呢?

    看了清冷豪麗的大宅一眼,她驀地轉身跑回房去。一種強烈的衝動讓她想立刻見到他。

    抓起床頭的電話,她迅速按下熟悉的號碼。

    「喂,我是張行恩。」

    「行恩……」她輕喚。

    [蔚蔚,你有事找我嗎?]他很耐心地詢問。

    每當他用這種「耐心」的口氣說話,她便瞭解,自己打擾到他了。

    「你還沒有忙完嗎?」她實在藏不住失望。

    「蔚蔚,我今天可能會談比較晚一些。」

    「噢。」好失望的回應。「那——我不打擾你了。」

    「我晚一點再打電話給你好嗎?」他柔聲勸哄她。

    [好,yebye。」她掛上話筒,翻身躺在床上。

    好失望——好想見他……現在放她一個人要做什麼呢?家裡又空空暗暗的……

    鈴——鈴——

    她飛快抓起話筒。

    「行恩?」聲音歡欣得像春天的晨鳥。

    「蔚蔚,是我,大宇!」可惜,對方也一樣歡欣,卻不是她期待中的人兒。

    「大宇,又是你?你有什麼事?」娟秀的眉毛眼角全蹙了起來。

    「不要一聽見我的聲音就這麼冷漠嘛!」大宇乾笑兩聲,隨即換上比較振奮的口氣,「愛妮研究所畢業,剛回國來,你知道嗎?」

    「愛妮回來了?」她輕呼,一翻身坐起來。

    愛妮是這群酒肉朋友中最有上進心的一個,也是她最談得來的朋友。愛妮憑著自己的毅力打拚,終於攢夠了錢,申請到哈佛的管理學院。如今去國兩年有餘,終於學成回來了。

    「她昨天剛回台灣,畢業證書還是熱呼呼的。」大宇興致勃勃地鼓吹她。「我們一夥人目前正在凱悅的套房開party,替她接風洗塵,你要不要一起來?」

    「噢——」蔚蔚頓時頹軟下來。「不行,我不能出去,晚一點我男友會打電話來。」

    「你就出來吧!頂多把手機帶著,他找得到你的!」

    「可是他不喜歡我在外面亂跑。」她沒啥元氣。其實行恩是不喜歡她和他們這些人混在一起,但她當然保留了真相。

    「喂!還沒結婚就變成居家女人啦?」大宇受不了地喊。「你實在很重色輕友,有了男人就連好朋友都不要了。」

    你算什麼好朋友?但她把激到唇邊的話壓下來,轉念一想,愛妮倒真算是不錯的交誼,於情於理都該去見見久別的友人的。她只出門一下下,行恩應該不會那麼快打電話給她。

    「好吧!你們等我,我馬上到。」

    一種從心底深處發出的警訊,像根銀針,一針一針的戮刺著他的直覺。剛開始還不明顯,直到銀針戳久了,針口戳深了,他開始出現浮躁的情緒。

    是什麼不對勁呢?他對著咖啡杯攢眉,思忖著。

    「張先生?」禮貌的輕喚將他的心思拉回來。

    「是。」他歉然回以微笑。「很抱歉,我失神了。」

    〔你還有其他事情未完成嗎?」

    「不,沒事。」他輕甩開腦中不尋常的情緒。

    今天初接獲裴勁風的邀約時,他確實意外了一下。

    裴勁風的經歷相當複雜,早年由商轉政,擔任過兩屆立法委員,最後再棄政返商,如今掌理著「海淵集團」,旗下以投資證券及科技產業尢主,集團版圖橫跨亞洲數個主要大國。

    嚴格說來,他和裴勁風還算有一點小淵源。他妹妹池淨曾嫁給裴勁風的獨生子裴海,只是由於裴氏家族自己的內部隱私,連裴海也已多年沒再和這個父親聯繫。後來他們小夫妻倆離了婚,張家自然更和裴家攀連不上瓜葛。

    前陣子裴海回到台灣舉辦巡迴展,並且重新追求小淨,搞得連媒體都驚動了,記者們宛如撰寫連續劇,天天一篇最新發展。結果裴勁風不去找兒子重溫親情,卻來找他這個素未謀面的姻親,委實耐人尋味。

    「張先生,對於我的提議,不知道你的意下如何?」裴勁風緊緊盯住他。

    「證券業並不是我的專長,我很不解您為何會找上我?」

    「商業管理是萬變不改旦一宗,證券、通訊、文化、娛樂,又有什麼差別呢?」裴勁風微笑。「就算證券業不是你的本行,科技產業總扯得上一點關係吧?」

    看來每個人對他去美國的成果都非常清楚,張行恩登時啼笑皆非。

    「我需要自己的專業技術小組。」他忽然開口。

    「勁風科技的電腦工程部門網羅了全台灣最精銳的科技部隊.]

    「我希望專注在三種精靈卡的套裝程式開發上,五年之內不按其他外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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