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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九章 可怕的怕愛情 文 / 宋苬

    陳冬大概不願意往低處走,拽著張東芝直奔樓上。「你不去包紮,還想幹什麼?你要帶我去哪兒?」張東芝在他的身後直趔趄。她每掙扎一下,他的大手就像鐵鉗一樣夾得更緊了。

    他把她帶到樓頂的露台。九月的涼風一吹,他可能清醒了一些,不再像之前那麼暴怒,鬆開了她的胳膊。她的衣袖上沾了一片血跡。她捧起他的手,鮮血淋漓,目不忍睹。「你何苦呢?這樣傷害自己。」

    陳冬擺脫了張東芝的手,「不就是流點血嘛,有什麼大驚小怪的。」他逕自走到平台的邊上,任由手上的鮮血滴落。

    她走到他的面前,焦急地說:「別胡鬧了,先去醫務室包紮吧。」

    「我哪兒也不去,就在這兒。」他甩了一下手上的血,嘴裡的酒氣噴到她的臉上,「你不會是心疼了吧?我就喜歡看你心疼的樣子。」

    估計這會兒最後一半瓶二鍋頭贗品的威力發作,他的一雙血紅的眼睛裡看到的是一個癲狂錯亂的世界。

    「這點疼,這點血,算什麼?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嗎?它每天都在滴血。比這城市的霓虹更淒艷、、、、、、」他越說越激動,像一頭受傷的猛獸一樣用血淋淋的手抓撓拍打自己的胸口,彷彿只有增加外傷才能減輕致命的內傷。

    張東芝被他的樣子嚇到了,「你別這樣好不好?你讓我怎麼辦?」張東芝急得眼淚都掉下來了,「求你,別胡鬧了。先去醫務室,我陪你。」

    她說著就去拉他的胳膊,他卻就勢猛地把她的身體壓到平台邊沿的牆上,兩手抓緊了她。他的眼神像兩把飽含痛苦的利劍,直插她的心底,「你知道嗎?為了你,我都快活不下去了。」他像是在睡夢中的呢喃,兩片溫厚的嘴唇像焦渴的蝶,顫慄著壓向幻夢中無比迷戀的玫瑰花瓣、、、、、、

    「不要。」她本能地叫道。她的叫聲把他拉回了現實,他一愣神,她猛地推開他,哭著跑了。他的酒精燃燒過後的腦袋好像清醒了許多,他先是感覺到切膚的疼痛:心疼!隨後是絕望。他瘋狂地捶著自己的腦袋:天呢,我到底做了什麼?我把自己的愛情親手葬送了!

    假冒偽劣產品害死人呢!

    接下來的幾天,陳冬宿舍的那哥幾個走到哪兒都心驚膽戰,他們成了過街的老鼠,見人就躲。整個師範學校的女生都想買一把笤帚扑打兩下。

    他們的酒精沒有像所預期的那樣成為拯救陳冬的靈丹妙藥,相反,卻成了毀人的毒藥。眼看陳冬躺在宿舍裡,不吃不喝已經好幾天了。

    哥幾個恨不得把天上的龍肉(如果有的話)弄來讓他吃,怎奈他閉緊了牙關,水米不進,一心赴死。「大哥,你睜開眼睛看看你的可憐的兄弟吧,請為了我們努力活下去吧。我們還沒嘗過戀愛的滋味呢,還不想死。」說著,他們就一哄而上,抱腿的,摟腰的,捏鼻子的,硬是把一碗粥給他灌了下去。

    大功告成!哥幾個如釋重負,有了這個強制措施,這回你想死也難了。正在眾人得意之際,只聽陳冬哇哇地大吐起來,不但剛灌下去的東西蕩然無存,引得肚子裡的苦水也倒出來,最後,好像五臟六腑也要跟著往外翻騰,他痛苦地趴在床沿上,全身抽搐。

    哥幾個真嚇壞了,他這是本能地抗拒食物啊!難道這個人沒有了一點生存的**,心如死灰了嗎?

    愛情太可怕了,沒有了愛情更可怕!

    他們清楚地知道,眼下只有一個人能救陳冬,只要那個美麗的身影出現在他的面前,他就會像枯木逢春,瞬間復甦。可是他們已經像求神拜佛一樣去請了無數次,張東芝就是閉門不見。她好像一輩子都不想再看到他了。

    「實在不行,就去把張東芝綁來。」一位仁兄發了狠。剩下的幾位仁兄跟著也發了狠:打劫!這麼省事的方法,怎麼早沒想到呢。

    「綁架,可是犯法的。」一個頭腦還算清醒的哥們兒提醒道。

    「管不了那麼多了,說什麼也不能讓大哥死在我們手裡。頂多不就坐牢嘛。解鈴還需繫鈴人,好漢做事好漢當。」

    這時一陣東北風從窗口吹進來,頓覺風蕭蕭兮,易水寒。回首自己的小半生:庸庸碌碌,憋憋屈屈,猥猥瑣瑣、窩窩囊囊,不想老天成全,今生還能這樣「大義凜然」一回。

    為了兄弟(也為了自己的小命),他們不惜以身試法。

    哥幾個經過密謀,行動就定在這個月黑風高的晚上。下午,他們從餐廳裡打飯出來,正好看見張東芝也端著飯盒往回走。他們彷彿看見她的頭頂上正張開一張大網,而正在吐絲的不是蜘蛛,而是他們自己。讓這樣的大美女成為像蒼蠅蚊子一樣的獵物,於心何忍!

    可一切已成定局。吃過手裡的這頓壯行飯,他們將義無反顧地踏上一條不歸路。也許明天他們將會成為這個師範學校的風雲人物,登上校園小道消息的頭條。誰能想到小人物也有驚天動地的時候?想到這裡,他們真有點熱血沸騰了。

    走在前面的張東芝停下了腳步。難道她有特異功能,剛才的心理活動被她感應到了,要等我們算賬?再仔細一看,她的眼睛正盯著一個人——陳冬。哥幾個看著眼前的一幕,立刻就明白了,他們注定是小人物。也許是今生唯一的一次成名機會已被消滅於無形。

    陳冬在他的父母親的攙扶下鑽進了停放在男生宿舍門口的轎車裡。張東芝幾乎認不出他了,他臉色蠟黃,眼窩深陷,身上的衣服晃蕩著,好像大了一號,右手上的繃帶白得觸目驚心。

    汽車開動了,緩緩地從她的身邊駛過,她感覺到了車窗後面的那雙眼睛。

    這是一個寥落的秋天。

    最近張東芝的左眼不舒服,剛開始像有個小米粒在眼皮裡滾來滾去的,慢慢的小米粒在眼皮的內側變成了一個小膿包,左眼腫成了一條縫。

    在眾姐妹的護送下,張東芝只得乖乖地去了市人民醫院。一位年輕的男大夫為她作了處理,包紮。她從鏡子裡瞧了瞧自己的尊容,活像電影裡的「獨眼龍」。橫著豎著的膠帶使她的臉顯得有幾分猙獰,好在「獨眼龍」們都是黑色裝備。免不了又要受門口那伙「瘋丫頭」的一頓奚落。

    「最近是不是沒休息好?切忌焦慮上火。」那位大夫一面收拾器具,一面對她說。她朝他點點頭,可是她心裡想,怎麼會不焦慮呢,眼前又浮現出陳冬虛弱的身影,一個多月來她一直被這身影折磨得心神不寧,無法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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