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58章 宮中軟禁(1) 文 / 九尾野貓
那幾個下人看了伊水璃還有冥玄宏一眼,低著頭,福了福身子,轉身離開。
「為皇上辦事,造福萬民,又能讓我得償所願,何來辛苦只說?皇上,您言重了。」
伊水璃盯著冥玄宏的眼睛,那雙清亮的眼眸,灼的人眼睛發酸發疼,彷彿是清晨破雲而出的旭日,世間一切的污濁在這樣的眼神下,皆無所遁形。
「是呀,我怎麼會忘記了呢?翼王妃的宏圖偉願?那就當我此番前來祝賀好了。」
冥玄宏直直的迎向伊水璃那如鷹一般灼亮的視線,唇邊的笑容帶上了幾分苦澀。
飄絮站在伊水璃的膝蓋上,嘴巴湊近茶杯,可伊水璃卻不知道,在她看不到的方向,那隻狐狸正與她一樣,一雙勾魂攝魄的眼眸像是戰場之上的亮劍,直直的與冥玄宏對視,恨不得將劍刺進那人的心窩,還不時惡狠狠的吱叫出聲。
無幻轉身同樣惡狠狠的瞪著菊明,一副嫌惡,彷彿在說,看看,看看,還說自己聰明,連一隻狐狸都比不上。
「這狐狸哪裡來的?」
冥玄宏的手剛伸到一半,伊水璃卻猛然將飄絮抱進了懷中,指著他方才碰過的杯子:「是不是想喝茶?」
飄絮露出牙齒,吱吱的叫了幾聲,伊水璃笑了笑,將方纔下人泡好的茶送到他的嘴邊,飄絮一邊喝茶,一邊抬眼,挑釁的看著手尷尬的僵持在半空的冥玄宏。
方才伊水璃那一抱,看似自然,不過在場的誰沒看出來,她其實是不願冥玄宏碰飄絮。
「如果皇上前來只是為了恭賀,那我已經知道了,也算得償所願了吧。」
伊水璃撫著飄絮的毛,很是不文雅的打了個哈欠,送客的意味明顯。
對於感情,既然不是你情我願,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可她卻不知,有些人即便知道是奢望,卻依舊想要捉住那不屬於自己的浮雲,那根線一旦斷了,反會惹禍上身。
「你們也下去。」
黃公公看了冥玄宏一眼,躬身離開,無幻和菊明你看看我,我瞧瞧你,最後視線一直落在伊水璃身上。
「吃不了我。」
說完晃了晃手中的飄絮:「不是還有他嗎?」
「想說什麼,想問什麼,我身子不舒服,可再不願進那個牢籠了。」
三個月的時間,這個月越來越難以把握了,早知道當初就該選一個酒囊飯袋才好。
「他回來了?」
儘管心裡已經有了答案,可冥玄宏卻覺得還不夠殘忍,非要聽伊水璃親口回答。
伊水璃看著冥玄宏,那雙眼睛此刻是沒有波瀾的,安靜的就像是這只是他們二人的大堂,嘴角向上勾起,帶著些嘲弄,卻不知嘲諷的是她身邊這個人還是自己,驀地,她狂笑出聲,隨著飄絮腳上的鈴鐺還有自己手上的金鈴一起,發出清脆悅耳的響聲,半晌,那笑聲才漸漸止住,卻還是有餘音繞樑。
「皇上,您在乎的事情多了。」
冥玄宏卻像是沒聽到她的話一般,伊水璃只是覺得他好像又瘦了,這是一種模模糊糊的感覺,因為以前不曾注意,所以具體是因為什麼才有這種感覺,她也不清楚。
冥玄宏微抿著唇,仰頭看著伊水璃,他的眼睛和冥玄宏的很像,不怒自威,天生有著王者的威嚴,可此刻,那裡透著的卻是一股蒼涼。
不曾捉住,談何放手,可那一年,他的掌心,明明捉住了幻影的,他連著笑了幾聲,那是很明顯的自嘲,說的話似乎也是在自言自語。
「我早就應該想到的,北越圍攻幽雲十六州,若不是發生了意外,現在的你怎麼可能會在這裡?在這世上,還有誰能成為你伊水璃的意外呢?那五個人,兩個跟著你,另外三人應是跟著朕的弟弟北上幽雲十六州了吧。」
伊水璃沒有說話,當是默認,冥玄宏是聰明人,這個對他來說一點也不難猜,手情不自禁的撫向微微隆起的小腹,那一瞬,冥玄宏明顯感覺到她身上的冷意消退了不少,那種特屬於母性的柔和,可他卻忍不住想,如果她肚中的孩子不是冥玄野的,她會不會依舊是這種溫柔慈愛的神情,怕是不會吧,依照她的個性,如果不是冥玄野,她的手上必定會再多兩人的性命。
伊水璃看著外邊的晚霞,明明是艷麗的,那種燃燒殆盡的美麗,雄渾壯烈,可在她看來,那一抹淡淡的橘黃色,卻又是極其柔和的,而一旁的冥玄宏看著她,只覺得心裡發澀發苦,為什麼要有一年呢?如果從來不曾近距離的接觸,他又怎麼會生出那樣的念頭來?
兩人靜默著,空氣像是被凝固了一般。
「皇上,時辰不早了,你該回去了。」
伊水璃起身,走到門口,伸手將那落日前的最後一點餘暉攬在手上。
「好不容易出宮一趟,都這個時辰了,你就不能留我一同用晚膳嗎?」
冥玄宏起身,卻沒有走到伊水璃跟前,而是站在椅子旁,看著靠在門欞上的女子,心底不知是何滋味。
三個月的時間不見,乍一聽說她回來,他急忙忙的便到了這翼王府,卻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皇后和小皇子等著皇上回去呢。」
她隨口道,需要他的是那兩個人,而她需要的那個人遠在幽雲十六州。
「這春風雖然柔和,濕氣卻太重了。」
伊水璃側過身子,看著站在椅子旁的冥玄宏,笑道:「皇上身子原就不好,又要為大祭司操勞,若真是無事,應在東宮調養身子才好。」
這話誰聽來都是一片好心,但是彼此都明白,她根本就不想看到自己,更不願和自己有太多的牽扯。
這個女人的冷血無情,他不是沒有見識過,可直到今日,用在自己身上,才發覺,這傷,真的很痛。
冥玄宏笑著點了點頭:「翼王府懷有身孕,也要好生調養才行,朕今後絕不打擾。」
朕這個字,咬的特別重,可見對於伊水璃的逐客令,是真的生氣了。
伊水璃看著走到門口的冥玄宏,筆挺的身子,因為過於激動,雙肩微微的有些顫抖,突然低著頭,咳嗽了幾聲。
「皇上。」
伊水璃突然叫住,而冥玄宏也很快的停下了腳步。
「每個人都有自己應站的位置,倘若心有旁騖,羨慕他人所有,亦或是對自己所得不屑一顧,那無疑是自找罪受,自我煎熬。
這番話我送給皇上,柔妃也好,凌貴妃也罷,甚至是我妹妹伊雲霜,都對你一往情深,皇上還是珍惜眼前人,不要到時候又出現後悔的事情。」
冥玄宏彎腰想要咳嗽,卻又很快挺直了脊背,捂著唇,背對著伊水璃的臉一片煞白:「朕,知道了。」
伊水璃看著冥玄宏離去的背影,瘦弱筆直,沒由來覺得不安。
轉眼,已是五月,碧葉煢煢,素葉皎皎,映襯著待放的菡萏,一眼望去,碧色與其他各種艷麗卻又清麗脫俗的瑰色夾雜在一起,微風吹來,荷葉翩翩,像極了少女舞動的裙擺。
依水而建的小謝,帷幔飛舞,伊水璃躺在長椅上,椅子上鋪了層薄薄的錦衣,產自碧山山上的雲蘿錦,輕若浮雲,柔滑如嬰兒的肌膚,這原是東吳的貢品,現東吳雖成了天順的一部分,不過這雲蘿錦卻依舊是千金難求,皇城之中,一般的富貴人家很少有人用得起,更不要說用來做墊子了。
已近五個月了,伊水璃的肚子已經很明顯隆起,菊明藥膳調理,無幻精心照顧,伊水璃整個人看起來豐潤了不少,比起那一年的憔悴,臉色好看了許多。
伊水璃拈了塊糕點,放在唇邊,入口即化,無幻很快將茶水遞到她的手上,伊水璃直接將芙蓉糕塞進嘴巴,接過無幻遞過來的菊花茶,淺淺嘗了口,星眸瞇成一條直線,嘴巴還殘留著糕點的碎末,伊水璃伸出剛喝完菊花茶的舌頭舔了舔嘴角,露出了笑容。
「王妃。」
伊水璃將茶杯放在桌上,無幻馬上蹲下(禁止)子將她的嘴角擦乾,伊水璃突然捉住她的手,指著自己的肚子,臉上的笑意越盛:「又踢我了。」
無幻看著伊水璃,隨即她手指的方向看著那隆起的小腹,復又將視線移到伊水璃的臉上,手同樣指著伊水璃的小腹,做了吞嚥口水的動作:「我能摸摸嗎?」
帶著明顯的詢問。
「當然了,要不是你天天給我做這麼多好吃的,這小子肯定不能這麼強壯。」
無幻笑了笑,似有些不好意思,將絹子放在桌上,外邊的風吹來,那素白的手帕在空中旋舞,落在池塘上,可她卻恍然未覺,向前走到兩步,然後看著伊水璃那明顯跳動著的小腹,側過身子,看了伊水璃一眼,躍躍欲試。
伊水璃努了努嘴,無幻像是受到鼓勵一般,手放了上去,很輕柔的動作,就像是沒有任何重量的棉絮一般,落在伊水璃的肚子上,然後,在伊水璃明顯感覺到肚子裡邊不安分的搗蛋鬼踢了她一下的時候,無幻突然興奮的叫了一聲,向後退了兩步,臉上難掩興奮:「剛剛動了。」
那張被冰凍的臉上,笑容乾淨而又純真,在最最簡單的愉悅,暖陽高昇,冰川融化啊,若不是親眼所見,誰敢相信昔日這個如冰山一般的女子會有這樣的笑容?
菊明走到無幻的身後,拍了拍她的肩膀,完全沒個正經的將頭靠在無幻的臉上,無幻習慣性的掙扎了幾下,很快便放棄了,讓他自然的靠在肩上,甚至於後來菊明的手摟住她的肩膀,她也沒有反抗,甚至臉紅都沒有。
有其主便有其僕,這是菊明第一次在伊水璃的跟前占無幻的便宜時,被伊水璃戲謔,回敬給她的,這孩子都有了,當著他們的面卿卿我我,你儂我儂的秀恩愛,就不許別人在她跟前你發揮一下啊。
「喜歡啊,那我們自己生一個啊。」
菊明看著伊水璃的肚子,又瞅了瞅無幻的肚子,覺得,其實這東西沒什麼難的,只要無幻讓他碰,行周公之禮,他菊明在這方面絕對是勝過主子的,不要說四年,四個月大家就會收到喜訊的。
摟摟抱抱無幻已經習以為常了,不過卻沒料到菊明會說出這樣不要臉皮的話來,頓時大惱,跺了跺腳,轉身就要用手打他。
伊水璃坐直身子,乾脆不管了,這樣的劇目她都快要看厭了。
打是親,罵是愛,反正兩人培養了感情以後就會歇下的。
人都說一個人的性格是很難改變的,可是無幻的改變卻是她明顯能夠看到感覺到的,這裡邊確實少不了菊明的持之以恆,不過這未出生的孩子可是功不可沒的,因為見證了孩子的每一點一滴的成長,想必她的心也和自己一樣,就像是被風雨日夜打磨著的石頭,那些鋒利的容易被人刺的鮮血淋漓的稜角被打磨光滑,像是被浸泡在溫水中一般,柔軟異常。
其實這樣也好,無幻她,是個好女孩,和水仙一樣心靈手巧,聰慧細心,她吃的苦頭應該比水仙的多吧,菊明他,可以是她終生幸福的歸屬,這些人,為冥玄野做了很多,現在冥玄野已經找到了幸福,她希望他們這些,暗耀暗夜也好,暗夜也好罷,都能和無幻和菊明一樣,找到自己的另一半。
伊水璃從椅子上坐了起來,飄絮見她眼神飄忽,那一身素白,因為懷孕的緣故,那身子少了以往的輕盈,可她走起路來,卻依舊給人一種飄然欲飛的感覺,飄絮轉身看著那你追我趕的兩人,露出雪白的牙齒,頓時大為惱火,明明知道孕婦的情緒多變,最是多愁善感,居然在那個討厭的傢伙不在的時候修恩愛。
他叫了幾聲,可那兩個鬧得正歡,根本沒看到他齜牙咧嘴的模樣還有憤怒的聲音。
其實菊明和無幻他們也看到伊水璃了,只不過他們希望用這種玩鬧的方式減輕她心裡的愁思。
「吱吱。」
方才是無幻追著菊明,而現在是菊明反攻無幻,只見一直被無幻追著的菊明在被某人不小心野蠻的踹了一腳之後,很快轉過身子,故作凶神惡煞的模樣,大喝了一聲:「你敢踩我。」
無幻大叫著了一聲,帶著少女原該有的朝氣和活力,而後揮了揮手,朝著相反的方向跑去,那笑聲像是珠翠被撩起的聲音,金玉相撞,卻沒有那種金屬相撞的厚重之感,只是輕輕的相碰。
眼看著菊明就要捉住無幻,飄絮如一道閃電,衝到他的跟前,落在他的手上,抬腳用力的踢了踢菊明,菊明想要揮開他,不過這飄絮哪裡是那麼容易就掙脫的,相反,他牢牢的附在菊明身上,縱身一躍,穩穩的落在他的頭上,對著對邊的無幻吱吱的叫了幾聲,那模樣,似有些不悅,無幻頓時停止了嬉鬧。
伊水璃撩開隨風起舞的帷幔,站在朱紅柱子旁,頭斜靠在上邊,一隻手撐著自己的腦袋,另外一隻手輕輕的撫摸著自己的肚子,看著池中碧波蕩漾,荷花盛開。
撫在小腹上的右手明顯能感覺到那特屬於生命的跳動,一下一下的,強勁有力,生命,果真是妙不可言的東西呢。
「一切平安,勿憂,等你。」
無幻站在伊水璃的身後,點了點頭:「我這就去告訴王爺。」
這個時候,王妃一定十分希望王爺能在她的身邊,陪著她和小王爺吧,王爺應該也是一樣的吧,畢竟他也十分期冀這個孩子的到來,該死的北越使臣,王爺和王妃已經是磨難重重了,現在還遇上這樣一個人,真應該將他千刀萬剮。
幽雲十六州的營帳中,寂靜無聲,冥玄野端坐主位之上,雙手捧著一塊白玉,玲瓏剔透的白,並非雕龍畫鳳的圖案,聖潔雪蓮,妖嬈盛開,中間那一點血色,卻襯得那朵朵花瓣,潔白高貴。
「王爺。」
營帳被掀開,暗夜,暗耀暗夜兩兄弟,三人齊齊走了進來,手上拿著一個小小的竹籤,面帶喜色,走到冥玄野跟前。
冥玄野抬頭看了他們一眼,伸手,用衣裳將那不染纖塵的玉珮擦乾淨,重新放回自己的懷中。
「王妃來信了。」
那黑曜石一般的眼眸頓時有喜色閃過,忙不迭地從椅子上坐了起來,激動而又興奮。
三人彼此看了對方一眼,眼底儘是瞭然,暗耀將竹籤拆開,白色的紙條捲起,正準備拆開,便被傾身而來的冥玄野搶過。
紙條張開,冥玄野看著裡邊娟秀的幾個字,那隱藏在眼底深處的思念像是奔騰的江水,衝破重重的堤壩,傾瀉而出。
冥玄野背靠著椅子,在原來的位置坐下,劍眉擰成一條直線,閉上了眼睛,那是對這種分隔兩地,只能寥寥數字,書信往來,傾訴水仙的厭倦。
閉上眼睛,冥玄野有種衝動,恨不得在自己的背上插上翅膀,不分晝夜的飛回到她的身邊,然後再也不要分離。
可這樣卻也只是想想而已,不敗北越,不擒北越使臣,他如何能回去呢?
再睜開眼睛的那一瞬,那黑曜石一般的眸底閃爍著的堅毅,像是永遠都無法被摧毀的城牆,那在風中砰砰作響的營帳也沒了聲。
冥玄野猛然起身,握著紙條的手彭的一聲打在了桌上,發出驚雷一般的響聲,那雙眼睛,卻直直的盯著對邊的三個人:「我要看著孩子出生。」
從幽雲十六州到皇都,日夜兼程,需要半個月的時間,那就意味著,和北越的決戰,三月多的時間,他們就必須攻破北越和天順的天然屏障,必須越過祁連山,攻破北越的祈城。
北越多為草原,只有祁連山一處天險,只要攻破了祁連山,依著兩國現在的兵力,任是那北越使臣本事再高,也無力回天,不過想要越過這祁連天險,談何容易。
不過既然王爺開口,那麼身為屬下,就必須竭盡全力,讓他們的主子達成所願。
這是他們的第一個小王爺,王妃為王爺付出了那麼多,王爺他應該陪在王妃身邊。
「是。」
三個人的聲音,仿若戰場上的擂鼓,直要把這營帳給掀開了一般。
七八月的酷暑,對一般的孕婦來說,是極為難熬的,但對一向畏寒的伊水璃來說,卻不存在這個問題。
往日,即便是炎炎的夏日,她的身子依舊是冷冰冰的,怎麼都捂不熱,可現在懷孕了反而好,至少手不至於像以前那般冷冰冰的,溫溫熱熱的,這一點,倒是令伊水璃十分歡喜,這不,在房間擺上一張竹椅,靠在上邊,剛喝了綠豆湯,甭提有多舒服了。
將近八個月了,肚子已經大的十分明顯,孩子開始的時候十分頑皮,不過最近呆在肚子裡邊,許是感應了那懷著他的那個人偶爾的落寞,乖巧了許多,也不再鬧騰。
伊水璃躺在竹椅上,細細的端詳著手上的血玉,伸手撫摸像座小山丘一般的肚子,臉上露出了笑容。
孩子啊,你快點出生吧,等你出生了,我就可以去找你的爸爸了。
「王妃。」
伊水璃正想的入神,被無幻的聲音驚醒,手上的玉珮落在了地上,玉易碎,只聞那彭的一聲響,那上等的血玉頓時分成了兩半,伊水璃看著地上的玉珮,瞳仁猛縮,心裡抽痛了幾下,只覺得自己的心頃刻間也碎成了兩半,起身彎腰就要去撿。
「王妃,我來。」
無幻將手上拿著的扇子扔在地上,看著起身都有些艱難的伊水璃,蹲著身子將地上摔成兩半的玉珮撿了起來,略微有些失神和慌張,這玉珮,這玉珮——
她低著頭,不敢再看伊水璃。
「給我。」
那聲音,很輕,沒有任何凶狠斥責之意,無幻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伸手將碎成兩半的玉珮遞到伊水璃手上。
「王妃,我——我——我不是——」
伊水璃擺了擺手,面上的表情片溫和,明明她所在的位置,陽光依舊被攔住門口的無幻阻隔,可那人的身上卻鍍上了一層金色,讓看著她的人心也不由得跟著柔和下來,即便是溫柔如水也無法形容,那是母性的光輝。
她低垂著腦袋,因此並沒有發現那乾淨澄澈的眼眸閃爍著點點的擔憂,像是深秋的濃霧,正一點點瀰漫著。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伊水璃看著無幻,將她因為驚慌而沒有說出的話說出了口:「所以我不怪你。」
無幻一聽,心裡越發的愧疚,她認得,那是紅暖閣樓主的信物,是王爺送給王妃的定情信物,卻因為她——
「是我自己沒拿好,不關你的事,伊水璃有什麼事?」
方才無幻進來,神色慌張,定是有什麼事。
無幻這才想起自己前來的目的,點了點頭,她不若飄絮大大咧咧,把那麼重要的東西摔壞了,心裡自然覺得愧疚,但畢竟是見過世面的人,也知道愧疚於事無補,心裡卻想著找個手藝好些的師傅將那玉珮重新修好來。
「小皇子發燒昏迷不醒,似是被夢靨纏繞,皇后娘娘請了白馬寺的住持師傅進宮祈福,想讓王妃進去陪她,順帶為王爺還有未來的小世子祈福。」
嘴上這樣說,無幻心裡卻是萬分不屑,她和伊水璃一樣,並非迷信之人,也不崇鬼神之說,他們紅暖閣的人自是把冥玄野當成心目中的神明,認為其聰慧睿智,舉止無雙,再加上心裡對當今聖上冥玄宏存在芥蒂,無幻覺得這次進宮根本就是羊進虎口,雖然她從不認為王妃是羊。
若是往常,伊水璃心裡定然也是十分不屑的,不過現在——
她低頭看著手中的碎玉,那股不安之感在心底不停的蒸騰縈繞,那籐蔓越長越長,緊緊的將她的心束縛,看著九天之上炙熱的太陽,她甚至有種窒息之感,撫在小腹的手不由得滑向胸口的位置。
「王妃,你怎麼了?」
無幻見伊水璃臉色煞白,慌忙上前扶住她的身子,讓她重新靠在椅子上。
「菊明呢?去哪裡了?最近王爺有沒有傳信來?」
說曹操曹操就到,伊水璃這邊剛念完菊明,就看到他從門口走了進來,將伊水璃的問話聽的一清二楚,眉頭不由得微微蹙起。
每隔三五天,王爺就會傳信來報平安讓王妃放心,可今天都已經是第六天了,卻還不見信,他心裡也著急了。
他瞧了瞧伊水璃的臉色,目光落在那高高隆起的肚子上,心底頓時有了主意,這件事,絕不能讓王妃知道。
「我說嘛,孕婦沒事就是愛瞎操心,王爺神勇無敵,天下少有對手,怎麼可能會有事呢?王妃只有好好照顧自己,王爺才能在戰場之上安心迎敵啊,王爺不是說了嗎?會趕回來親自看著小王爺出生的,王爺一言九鼎,說到做到,王妃就不要擔心了。」
伊水璃看著菊明,依舊是那吊兒郎當的風流模樣,沒有半點改變,飄絮剛從外邊轉了一圈回來,見伊水璃眉頭擰成一團,一躍停在她的身上,伸出舌頭舔了舔她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