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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84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文 / 沁譽

    新月進去的時候傅崇嶽就一個人孤零零的躺在手術台上,身上蓋著白布臉上罩著氧氣罩,鼻子裡還插著各種粗細不一的管子。她怕自己哭出聲連忙一把摀住了嘴巴。

    彷彿是迴光返照一樣傅崇岳竟然靈敏的感覺到了新月的存在,他慢慢的轉過臉來鬢白的頭髮紮的新月眼睛生疼:「新月……」

    新月一度以為自己是不是看錯了,是的,傅崇岳正朝著她伸出手微微的笑著,她終究是忍不住伸手握住了他的手:「爸爸……」

    傅崇岳呵呵的笑了兩聲氧氣面罩裡騰起一片白霧:「新月我的女兒,我知道可能有些晚,可還是要對你說聲對不起……還有你媽……報應,一切都是上天的報應,我負了你媽毀了你的一生。爸爸對不起你我的女兒……」

    新月一邊搖頭一邊抹眼淚:「沒有,你不知道媽有多愛你……我想能讓媽死心塌地愛著的男人一定有他的珍惜之處。」

    「我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就是你媽,她那麼早的離世而我卻苟且偷活了這麼多年,現在終於能甩掉這一生的罪孽了。」說完之後傅崇岳猛烈的咳嗽了幾下,嘴角很快就有血花慢慢的溢出來,再接著旁邊所有的機器都開始突兀的尖叫起來,尤其是那台側心率的儀器線條跳的越來越高越來越沒有規律起來。

    「爸,求求你別說了!」

    傅崇岳緊緊的拽著新月的手臉上佈滿了痛意,眼睛的瞪的比銅鈴還要大:「卓……卓聿衡……他喜歡你,所以傅……予……予航他……你……你……你一定要……」

    見他喘的厲害新月連忙點頭打斷他的話:「我知道……他是傅家唯一的繼承人。你放心,他會好好的,阿衡不會傷害他的……」

    機器的聲音叫的越來越厲害,而傅崇岳也彷彿哮喘發病一樣瞪著新月面恐猙獰的有些恐怖。

    很快腳步聲紛至沓來,卓聿衡看著那些湧進手術室的醫生不過幾分鐘之後他便聽見裡面傳出了一聲尖銳的哭聲,不……那不是哭,那是失去至親痛到極致的哀悼……

    他慢慢的走進手術室忙碌的人們似乎都變的模糊,他目光所及之處就只有一個傅新月,此時此刻她正趴在一具已經漸漸冰冷的屍體上死活不肯鬆手……

    耳邊充斥著的都是她淒厲的哭聲刺耳尖銳的令人心悸,不知道持續了多久,直到她慢慢的倒進他的懷裡失去知覺為止。

    接下來傅崇岳的後事都是按照h市的風俗來操辦的,傅予航生為長子理所應當的為喪主,傅崇岳生前在h市好歹也是名聲在外,所以前來弔唁的人也是絡繹不絕。傅予航身為喪主自然得去周旋接待。

    而新月就一直在傅崇岳靈柩邊跪著不停的與前來弔唁的人一一還禮。

    有好事者離開的時候私下議論,傅崇岳那麼寵小女兒卻不想臨了了卻是大女兒在旁邊守著靈,一個小三生的私生女卻禮儀周全的讓人挑不出一絲一毫的毛病來,他天上有知大概也會死不瞑目吧。

    卓聿衡一直在旁邊陪著只是他的腿不適合長跪於是便坐在新月身邊,他側首看著她面無表情、雙眼紅腫,唇緊緊的抿著就像是被抽走靈魂的娃娃一樣一滴眼淚都沒掉。長髮別在耳朵後邊上面戴著一朵白色的絹花,一手長的黑色大衣淺淺的露出兩條細細的小腿,看見她挺的筆直的腰和被燭火照紅了的臉,他心疼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勸……

    恰巧那會有電話進來他一聽是蕭然,大概意思是她和卓璟快要到靈堂了。

    卓聿衡輕輕的應了聲:「好……我出去接你們!」

    出去的時候路過外廳不可避免的看見傅予航正和凌掣低頭說話,凌掣面無表情而傅予航卻是面容嚴肅且透著股子悲痛,他想就算沒有血緣關係可畢竟是這麼多年的父子了。傅予航眼下這個樣子也算是情理之中的。

    傅崇岳去世的突然,若不是親眼看見這真真實實的靈堂蕭然還不願意相信這會是事實。

    給傅崇岳上了柱香之後。新月給他們回禮的時候卓聿衡才算看見她終於了其它的表情:「媽,爸……不好意思這裡有些亂,讓阿衡陪著你們去後面歇會吧!」

    蕭然看見媳婦兒雙眼通紅的樣子知道她心裡難受可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最後只是拍了拍她的肩:「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一行三人出了內庭剛走沒幾步就看見了傅予航和凌掣,蕭然原本還算輕快的步子一下頓住抓著卓聿衡的手不禁用力。

    他感覺到了異常卻沒說話只是循著蕭然的眼神望了過去,尋到那焦點的時候他眉頭一簇,是凌掣?母親盯著的明明就是凌掣目光錯愕不可置信,而她身邊的卓璟更是臉色煞白,一反常態整個人都不自然了起來。

    凌掣蒼老的臉上漾起意味深長的笑容目光灼灼的盯著蕭然和卓璟一會,轉身側首一邊走一邊和傅予航低語說話,傅予航頻頻轉頭看著蕭然夫婦的眼神陰鷙深幽不見底,直到兩人轉了個彎湮沒了背影。

    蕭然的手冰涼冰涼的惹的卓聿衡不禁頻頻蹙眉:「媽,您沒事吧?」

    「沒事,沒事……」蕭然言語間雖然透著股子平靜可卓聿衡不難聽出來那是她刻意裝出來的,她閃爍不定的眼神完全出賣了她。

    倒是卓璟似乎沉不住氣一般的急急的開口:「凌掣不是早就從傅氏高層下來了嗎?」

    這不問還好一問卓聿衡的好奇心徹底被激發出來了:「想不到凌掣退出商界這麼久,您和媽都還認識他?」

    卓璟一怔握拳掩了掩唇:「都是做生意的老熟人了,自然是認識的!」

    蕭然也突然附和只是那語氣頗有些耐人尋味:「是啊,打交道那麼多年了能不認識嗎?」

    蕭然和卓璟的反應讓一向觀察細膩的卓聿衡嗅出了些許不正常的意味來,只是後來他們倆一致默契的不再提凌掣,他也不好再刻意提出有關凌掣的話題。

    天漸黑的時候前來弔唁的人也堵紛紛散去,卓聿衡送蕭然卓璟折回去的時候卻不見內庭裡的新月。

    他走近雕花木窗透過精緻的圖騰看見不遠處正站在魚池邊上的新月,清瘦的背影淹沒在黑色的夜幕中,長髮隨著風張牙舞爪的在背後不停的飛舞著。

    他不禁慢慢出了門,原本偌大傅家這會子燈火通明,哀樂也停了此時此刻安靜的不再想白天那樣的喧囂,長廊上都掛上了白色的燈籠兩邊的樹上白色的絹紙隨著入夜的風汩汩的做響。

    明明是已經是初春可這夜間的風卻越發的凜冽刺骨,他想或許是上天也能感受到傅家上上下下的悲慟所以連帶著原本已經慢慢變的柔和了的風都幫著來弔唁傅崇岳的死亡。

    新月就站在後院的魚池旁邊盯著滿池枯萎的蓮花發呆,她還及得幾個月前的夏天就是在這裡傅崇岳告訴她要被嫁給卓聿衡的決定,那個時候正值盛夏一池子的睡蓮開的正旺,白裡透著粉色的嬌俏樣子就像是娉婷少女一樣令人久久不能忘懷。

    腳步聲悉悉索索的越來越近,她聽見剛一轉頭就對上了卓聿衡的眼睛,他也沒說話只是伸手將她摟進了自己的大衣裡,雙手緊緊的扣著她的腰,後背貼著炙熱的胸膛在冰冷的寒夜裡似乎給她帶來了些許的安心和平靜。

    他的語氣極其的溫柔就像是在哄小孩子一樣的生怕一高就會嚇到她一樣:「你怎麼出來了?這麼晚外面這麼冷也不怕被凍著?」

    她下意識又往他的懷裡縮了縮,大衣裡面柔軟的羊絨如四月的春風一樣帶著些許暖意圍著她半邊臉蛋,暖極了舒服極了。

    他下頷抵著她的頭頂:「天一亮就要出殯,這會還有幾個小時你去瞇一會好不好?」

    她縮在他的懷裡閉了閉眼睛搖頭:「我不困……倒是你腿剛好不能跟著後面這麼折騰,回去睡會吧!」

    「我也不睏,我陪著你!」他低頭吻了吻她冰涼的耳垂:「對不起……」

    她像只慵懶的波斯貓一樣睜開眼睛抬頭一臉的莫名:「為什麼要和我說對不起?」

    他垂眸盯著她未著脂粉的素淨臉蛋,一雙紅腫的眼睛如同核桃一樣:「知道你心理難受可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你,作為丈夫難道不應該說一句對不起嗎?」

    見她默不作聲他隨即又開口:「新月,心裡難受就跟我說……」

    她藏匿在他大衣下的手一鬆慢慢的勾住了他的胳膊,臉埋在他的懷裡聲音沉悶:「如果不是你,我可能都不會撐到現在,時到今日我才明白原來不管嘴上再怎麼說他偏心,再怎麼說他自私,再怎麼說恨他,心裡對他原來還是有感情基礎的,可是現在他就這樣突然間沒了,那麼的突然死的那麼的不得其所,那麼的冤枉……我真的不敢想像也不願意接受。」呆叨莊號。

    他輕輕的拍打著她的手就像哄孩子一樣的輕柔:「我知道……我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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