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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七章 聘來的 文 / 葦青青

    左瓊玉衣袍真氣鼓蕩咧咧作響,心中有一絲悲涼,正一盟今日可算是一敗塗地,龍虎宗後輩弟子中竟無一個心智堅定之輩?血煉佛舍利雖然堪稱神器,然而世上之事又豈有定數?今日就和這妖僧拚個同歸於盡!當下並指在三尺青鋒上抹過,鮮血滴落,劍身符文瞬間光芒大盛,紅如正在燃燒的烈焰,有細細的火線爬動閃爍。飛身而起,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直刺三耳和尚心口。張本初本來認出和尚所用凶器,心膽俱喪,只盼那個飛天高手能出手相救。此時見到左瓊玉毫無懼色,有進無退,雖千萬人吾往已的膽氣,心神一安,陡然生出一股豪氣,凝神蓄力,修為竟似強過平常許多,大喝一聲,逆著佛光沖天而上。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有時候不是笨,而是勇氣!

    三耳和尚此前還不曾失過手。只因人心總有陰暗之面,血煉佛舍利一出,但凡喜、怒、哀、懼,愛、惡、欲七情亂心者,必然被佛光所乘,虔誠拜服,任由屠戮,連飛天高手也難以倖免。可惜此物出自阿修羅道,嗜血陰邪,傷人先傷己——害人的同時也會嚴重損害到施法者自身的修為,事後更需餵食活人的精血,他絕不敢輕易使用。否則哪能輪得到那個什麼紫微七殺劍無名氏來當邪道第一?眼見左瓊玉心智堅定之極,非但不受佛光蠱惑,還能飛身刺來。三耳和尚暗歎,正一道門傳承千年,果然非同一般。迅疾劃破手腕,舍利子瘋狂吸食鮮血,佛光陡然凝實如牆,然而左瓊玉速度雖稍減,劍鋒紅芒卻更盛,依舊直直的向著和尚心口刺到,和尚雙掌夾住劍鋒,手心劇痛,如夾烙鐵,灼燙若焚,如舉銅鼎,重逾千斤。口中誦經唸咒之聲卻不敢稍停,只因尚有數人被蛇籐鬼手牽引著走向地底,張本初更是從側面襲來,正艱難逆光而行,若是停口只會死無全屍。舍利子瘋狂吸食鮮血,和尚同左瓊玉僵持在空中。張本初也發揮出前所未有的實力,威猛如虎,逆著光離目標越來越近。

    然而有人是等不得的,眼看顧瑤就要第一個墜進黑暗中,只聽一聲長嘯,猶如龍吟滄海,風雲變色,青光鋪地,星月重現九天。光芒耀目到所有人都眼花了一瞬,耳邊有個聲音道:「你妹!最討厭聽死禿驢唸經,還沒完沒了的!」視線清晰之時,只聽「彭」的一聲巨響,三耳和尚落地,將地面砸出一個小坑。身體整個比之前縮小了一碼,皮膚皺皺巴巴的貼在骨頭架子上,彷彿全身的血肉已經被吸食殆盡。左瓊玉的佩劍火紋七星劍從和尚的後心口透出,劍鋒露出來一大截。和尚臉朝下匍匐在地,一動不動。

    左瓊玉當時只覺阻擋自己的力量瞬間消失,劍鋒一送插入三耳和尚心口,三耳和尚卻無聲無息,猶如死人。血煉舍利子佛光盡失,黑黝黝的骨節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道裂紋,從空中墜下吸附在三耳和尚心口處瘋狂吸食精血,只見三耳和尚的身體抽搐著迅速乾癟下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化為乾屍。左瓊玉暗暗心驚,果然是邪物,當即鬆了劍柄,用劍鞘抄住舍利子,和張本初的身影在空中交錯而過。

    耀月揚手,紫嵐鞭從地上飛起,整齊的盤好落回耀月袖中。身上碧海青天色雲紋錦袍和頭上金冠在夜色中燦然生光,格外耀眼。

    馬文真剛一脫困,連忙扶起顧瑤。卻見顧瑤全身皮膚上並無傷痕,依舊是冰肌玉骨,膚光勝雪。反倒是自己身上有幾處劃痕,驚訝之餘,也放下心來。顧瑤方才雖然無法擺脫蛇籐鬼手的拖曳,但是這些東西被太初紫氣隔開,並沒有直接勒在她皮膚上。不斷的被拖曳向黑暗之中的場景,隱隱讓顧瑤想起好像做過一個類似的夢,可是怎麼也想不起來具體夢見了什麼。她並不驚慌,耀月不至於會旁觀著她出事,大不了躲進瑤光中去。沒有立即躲藏,只是因為不到萬不得已,不想暴露瑤光是神器,可藏活物的秘密。但是馬文真抓住顧瑤腳腕的時候,顧瑤屏住的氣息一亂,加速被拖向地下。感覺到馬文真被連帶著拖曳,手上卻絲毫不松勁,反而越抓越緊,握的顧瑤腳腕生疼。顧瑤心中忽然閃念:「他願意陪我墜下去?」當下捏緊帶著瑤光的手指,只待危急時刻,若是耀月不出手相救,就和馬文真一起躲進瑤光中。

    左瓊玉看向旁邊負手而立,身穿碧海青天色雲紋錦袍的俊美男子,他隱約有點明白剛才是怎麼回事,想開口向男子道謝,卻不知道怎麼稱呼好,自己看上去比人家老的多了,喊前輩合不合適?微一猶豫,耳中已傳來一句話:「你的修為倒還看的過眼,那禿驢死於嗜血陰邪神器『血煉佛舍利』的反噬,你們正一盟要怎麼處理都好,總之不可多事牽連到旁人。」

    左瓊玉聞言微楞,隨即釋然,先前見這人帶著顧瑤一道騰雲而來,已然猜到他身份特殊,也並不在意他出言不遜。何況受益的終究是正一盟。自己徒弟喜歡上顧瑤,不知將來是禍是福?當下不再多想,俯身行禮退到一邊。抽回火紋七星劍。將失去光澤墜落在地上的半串子血色念珠挑起來裝進一個特製的小袋子裡,舍利子也如法炮製。

    張本初也猜到方才是耀月出手相幫,領著眾弟子向耀月拱手道謝,然而耀月毫無反應。張本初以張天師大弟子身份,向來備受禮遇,如今卻在耀月這裡碰了一鼻子灰,又見到左瓊玉收起三耳妖僧的法寶,當場拂袖。去把死和尚翻過來,只見和尚全身血肉萎縮殆盡,皮膚褶皺粘在骨架子上,面皮耷下來的模樣十分可怖。張本初是親眼看到和尚被左瓊玉一劍穿心刺死的,見到屍體死狀恐怖,卻不像是死在火紋七星劍下,驚疑道:「左師弟,這和尚是被你刺死的?怎麼死相如此詭異?」檢視一番,身上並無其它法寶,所幸還有一本劍譜在,拿起翻看數頁,喜不自勝。

    左瓊玉微一沉吟道:「並非死在我劍下,我刺他之時,劍鋒被他伸掌夾住,只刺出一道淺淺血痕就再也無力寸進,誰知血煉佛舍利嗜血反噬主人,吸乾了他的精血。我才能一劍穿心而過。」

    此事過後正一盟聲威大勝,不少散修慕名來投。三耳和尚作為和龍虎山張天師同輩的高手,又統領魔門三宮之一的幽冥宮。收拾一幫後進弟子,卻被自己的法寶反噬而亡,從此名聲臭了大街,一世英名付之東流,一度成為正邪兩道膾炙人口的笑話評書主角。連幽冥宮座下的弟子,都懷疑他們前任宮主是浪得虛名之輩。這是後話。當下張本初和左瓊玉確認守靜無性命之憂,只是日後難免要當獨臂人了。派未受傷的弟子細細察看現場以及四周,張倩也忙著替眾人裹傷。

    「你沒事吧?」馬文真和顧瑤同時開口,發現對方問的是同一句話,相視一笑。顧瑤週身上下只穿著一件單薄寬大的淡粉色睡裙,裙子在夜風中輕輕飄動,顯出極其柔美誇張的腰臀曲線。長髮披下來快要及腰了,赤著玉足立在草地上,橫臂抱在胸前,筆直的長腿裸露在外,耀眼的白。嫣然一笑,柔婉清麗,顧盼流光。和初見時的驚艷不同,別有一番滋味。馬文真看的心搖神馳,眼睛都直了。

    耀月在一旁發出一聲冷哼。馬文真心中突然有一股妒意灼燒起來,眼角餘光中那個耀眼的不可一世的男子,剛才就是他抱著顧瑤的,他是顧瑤的什麼人?伸手按住胸口,告誡自己——不可胡思亂想,人心最經不起猜忌。

    顧瑤發現馬文真不太對勁,以為他受傷了,拉住馬文真的手想給他切脈。馬文真的手微微一縮,隨即鬆了勁任由顧瑤拿住脈門。顧瑤根本不懂無論修行人還是江湖遊俠,拿人的脈門都是大忌。只因此處受制,動彈不得,相當於把身家性(括號內無字)命(括號內無字)交在別人手中。

    馬文真的目光不經意的在顧瑤身上掃過,單薄的粉色睡裙胸前,入目是兩個對稱高聳的凸點。隱約可見挺翹飽滿的圓形雙峰輪廓。頓時心中一陣亂跳,氣血上湧,直衝腦門。努力移開視線,然而又忍不住盯過去。看了一會兒,俊臉通紅,就差沒噴出鼻血來。呼吸也隨之一亂。

    本來顧瑤閒下來之後一直在為穿著睡裙出現在馬文真眼前感到尷尬難堪,方才一時著急忘記了,此時陡然發現馬文真臉紅,順著他的視線低頭一看,大為窘迫。復又抱起雙臂,暈染雙頰,從脖子一直到耳根都是一抹艷艷的桃紅。馬文真看的癡了片刻,伸手脫下外套,披在顧瑤身上道:「以後不准這樣出來。」

    顧瑤低著頭道:「謝謝你,我……」。不知道想起什麼,話語中斷,貝齒輕咬,向旁邊的飛天高手瞪了一眼,裹緊外套。馬文真看她情形,心中一動——披頭髮、著裝暴露點不奇怪,可是這年頭哪有人光著腳滿地跑的?更不會不穿漂亮點的衣服而選擇寬大的睡衣。何況出門什麼都不帶?急忙拉住顧瑤道:「你真的沒事?你不是自願出來的對不對?」

    顧瑤咬唇道:「我沒事的。」一時間不知道從何說起。耀月終於意識到自己慪氣把熟睡中的顧瑤扔出來有些不妥了,乾巴巴的道:「走,送你回去。」

    馬文真攔住二人去路,顧瑤見他關心自己,頗為感動,眼看耀月就要發作,連忙將馬文真拉到一邊小聲道:「這人是李惟一用一塊星隕之石聘來教我學法術的,脾氣怪的很,習慣就好。我不小心在宿舍睡著了,沒去練法術,就被他扔出來了。我大人不計小人過,不和他計較。你師父剛才那腳踢那麼重,你沒事吧?」

    馬文真但覺耳邊吐息如蘭,輕聲細語嬌柔悅耳。心中一暖,握住顧瑤的手,溫軟纖弱,柔若無骨,一股甜蜜之意充斥心田。喜歡一個人固然有患得患失的酸澀痛楚之時,但是不喜歡任何一個人,也不會嘗到這種如飲蜜糖如在雲端的柔情蜜意。

    握了片刻,耀月在一旁咳嗽數聲,顧瑤低聲道:「我得走了。」馬文真從懷裡摸出一面滿佈裂紋的銅鏡微笑道:「嗯,你早點休息,我也沒事,我師父揀著踹不傷的地方踹的。」他沒受什麼傷,只是被蠻力震盪的厲害。師父那一腳踹的極重,本來為一雙的兩面銅鏡法寶至此全都毀了。

    耀月拉起顧瑤騰雲而去。馬文真在地面上追了幾步,目送五彩祥雲消失在天際。才回到師父身邊,左瓊玉哼了一聲道:「終於捨得過來了?」馬文真訕笑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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