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12:裂痕無法修補 文 / 九月如歌
明明已經溫順如斯的女人，卻還是那麼倔強，倔強的要去做一個賢妻，她哪怕是溫柔的撒著嬌，也一定要把廚房裡那頓飯做好，才去睡覺。
裴錦程最後只能妥協說，蘿蔔他喜歡吃片，不喜歡吃絲。就將就著菜板上那些炒炒就行了。
申璇把燒好的菜裝進盒子裡，沒有蓋上，而是用菜罩罩好，她跟一直站在她身後的男人說，「晚上我問過鍾媽，要涼了才能蓋蓋子，不然熱的話，就不會好吃了。」
可是申璇何其聰明。
不過是自卑又自尊心強罷了，自卑自己犯了錯，在這個宅子裡矮人一等。可她又從小生活優越，大小姐的自尊心依舊在，所以，她該做的事，她都做，但她的腰不會彎下來，其實這樣的人，會吃很多虧。
所以，申璇這樣的對裴錦程虛寒問暖，讓人萬分詫異。
「明天？」裴錦程想起申璇讓鍾媽等會送到停車場去的食盒，莞爾，「我隨便的，別炒什麼絲之類的，就行。」
開始去敲裴錦程的辦公室，裡面沒人。
裴錦程也吐了口氣，罷了，以後總會好的。
……
裴立，裴錦瑞，裴錦悅這三個人在裴家算對她好的了，她也不會刻意去迎逢誰。
申璇在裴宅裡給人的感覺，就是個很冷的人。
主宅餐廳裡，氣氛詭異。
在大家的意識裡，申璇並不是一個很會討好人的女人，包括在裴家受氣那三年，婆婆那樣冷眼厲色的相對，她也沒有天天貼著笑臉過去討好，只是認真的照顧裴錦程，也不跟人爭搶，有人說她壞話，沒有做過的事，她就否認，找不到證據，她也不反駁。
白珊本來要站起來下車的身子一下子被釘住了一般，幾種力量促使她起不了身，申璇的笑容讓她覺得毛骨悚然，一個從來都僵硬的人，突然在她面前展出溫柔的笑容，怎麼能叫她不心惶難安？
「哎呀，錦程啊，你們還在吃飯？」
小女孩依舊端莊的坐在鞦韆上，淺淺一笑，並不理會。
「當太太的，哪能不操心家事，裴家還沒這樣的先例呢。」裴錦程並沒有往沙發上坐，而是靠在辦公桌邊，看著申璇收拾。
裴錦程撫著申璇的頭髮，「以後不准半夜起床去做飯了，尚了床，就不要再做別的事了，知道了嗎？」
闔緊過後的雙眸裡，漆黑一片，尋找那點亮光的時候，他已經不知不覺的鑽進了她側身而臥的懷裡。
她的笑容感覺也不那麼真實，因為他總是看不到她的眼神，似乎空空的，有時候想細看，她馬上就看到其他地方去，有一種抓不住的感覺。
申璇聽到裴錦程口一個「好」字說出來，一下子鬆了口氣，原本僵直的肩膀都放鬆了。
蕩個鞦韆也是那麼的端莊，矜貴。
深藍若墨的夜裡，被溫暖的風一下子吹破，撕開。
抬起自己纏著創可貼的手，看不清，也能感覺到彎曲時的難受。
不是她給他夾點心或者小菜，而是她每次都詢問他，聲音又軟又柔，她的聲音並不在甜糯的範疇，有點低，如果放得軟柔一些，尾音就有一點點輕磁，像有薄薄的紗在心壁上搓磨一樣，癢得很
「媽咪說，淑女是不能隨便跟陌生人一起去玩的。」
兩個人一人坐了一方桌位，看著裴錦程大快朵頤的樣子，申璇眼一暗，心裡一歎。
蘿蔔片放進嘴裡，「挺好的，我覺得味道很不錯。」
申璇拿飯到了樓下食堂熱好，又拿上樓，再打電話給裴錦程，讓他到她的辦公室一起吃飯。
裴錦程微顯不耐，「差不多，我覺得都一樣。」
調羹在盒子裡舀起一勺米飯，原本覺得可口的佳餚現在讓他變得難以下嚥，他要一個賢慧溫柔的妻子，要拿另外一個男人的安危來換。
「嗯，錦程，是我爸爸和叔叔說午想過來看看，讓我早一步過來跟你們說一聲。」白珊坐在沙發上，清麗乖巧的面容，齊肩的發，水盈的眸，溫婉的笑，坐姿也是淑女的典範。
齊肩的發，波點的髮帶在頭頂系成了蝴蝶結，白色公主式的小洋裝，一雙粉色的淺口淑女皮鞋，白色的花邊襪剛剛遮住腳踝。
他必須留一手，如果韓啟陽以後還有覬覦申璇的舉動，他一定不會放過他。
裴錦程忍不住在申璇的面頰上親了一口，「這種事，我自己來就好。」
「國人。」
申璇見裴錦程像個沒事人一樣，便也不去應付白珊。
「可是……」
她柔聲應答，「嗯，知道了。明天我會早一點。」
「你是擔心我以後還會再次起訴他？」
女孩認真的說，「媽咪說，王子之所以會娶白雪公主，是因為公主潔身自好，不隨便跟男孩子一起跳舞，只跟王子一個人跳舞。」
而一向都泰然自若的裴錦瑞也在這個早晨，慌了神。
白珊的心都在發抖，如果申璇變成這樣，她還有什麼可以爭？
「哈！我也是，我們這裡有三個都是國人，跟我們一起去玩吧，帶你去港口。」
白珊依舊會「碰巧」路過，和梧桐苑出來的主人坐同一班車。
果然，裴錦程在聽到申璇說到「啟陽」的時候，原本心滿意足的樣子，沉了眸色，「已經撤訴了，你讓他走就是了。」
「對啊。」裴錦程把調羹一放，站起來，才抽了張紙巾擦嘴。
「錦程。」
裴錦程聞言，雙眉皺了一下，「他們過來？有事嗎？」
「行的，你決定。」
白珊輕咬了一下唇，白立偉臉色微微一僵，看了一眼白立軍，白立軍看著裴錦程，他便把背往後一靠，氣勢便高了些，「錦程，我們商量了一下，下個月初八，是個好日子，想把你和珊珊的婚禮給辦了，上次阿璇不是說了嗎？裴家姨太太的婚禮，都是大太太操辦，一想著阿璇要上班，所以我也就過來跟阿璇商量一下。看看這婚禮需要準備些什麼東西？」
「媽咪說，淑女是不可以跟男孩子說太多話的。」13acv。
「錦程，啟陽的事……」申璇知道，怎麼繞，還是會繞到這上面來。
「錦程，那明天你想吃什麼？」
「如果不好吃，你要跟我說，比如你喜歡哪種味道，以後我做的時候，才會改進。」
童話裡面的公主，大致就是這樣。
申璇微笑著指著沙發，讓白珊坐。
「可是，能不能把原工程師找出來，還啟陽一個清白，他還年輕，以後總不好別人拿著這件事做章，對不對？」
湯咽進胃裡，他嘴角揚起，鳳眸裡瀲灩的光，越來越盛，豎了一個大拇指，「很不錯！」
申璇的菜，無論怎麼認真，還是差強人意。
「沒，剛吃完。」裴錦程摁了秘書線，讓人泡茶，申璇便開始收拾沒吃完的飯菜。
「嗯？」
可是她不能讓韓啟陽也受到牽制。
「可是！」白珊直了聲音，「可是你們是昨天晚上做好的，我都是快午做了拿過去的，怎麼能一樣？」
申璇翻不動身，才發現男人拱在她的懷裡，正摟著她的腰，哼哧哼哧的發著夢笑。
鞦韆上的小女孩不過才**歲，臉蛋兒小小的，眼睛卻明亮得很，興許是陽光太有穿透力，將她的皮膚照得又薄又白，兩片唇，櫻粉得像蘸上去的極品油彩，根本無法用普通的油彩繪製，又嫩又粉，漂亮極了。
白立偉和白立軍光面的笑著說，「好好好，沒打擾你們吃飯吧。」
比如韓啟陽的事，申璇知道，裴錦程留了後手，而這道後手，會讓她一輩子都受制她。
馬賽的港口，馬賽的船泊，馬賽的天空，還有馬賽古堡一樣的建築物，花園鞦韆，每一樣都讓生活在這裡的人，感覺置身童話。
申璇的耳朵像是一直被塞了棉花，這時候突然又被人強行扯開，讓那些聲音不得不往她耳朵裡鑽。
申璇笑了笑，「快刷吧。」
他不信。
「錦程，你我都清楚，他是海城的大少爺，可是他出事的地方是在g城，以後若有什麼事，很難講，明明那件事就跟他無關，既然你想要我欠你人情，為什麼不乾脆把這個人情從頭至尾的送給我？」
這是一個哥哥會做的事？
後來，申璇在應酬客戶的時候，的確跟在裴家不一樣了，圓滑了很多。
裴錦程道，「他一個海城的大少爺，又不需要再去找工程師的工作，誰還會拿這件事做章。」
裴錦程轉過身來，他對她向來都是紳士的，昨天那杯「冰水！」那樣的語氣，是很少的，這時候亦是笑意款款，「小珊，以後午你就別那麼辛苦了，阿璇會帶飯過去。」
有一種裂痕，真不是想補就補得了的。
「青菜不太適合放隔夜的，除非生菜才稍好一點，明天還是弄點綠色的菜，行麼？」
已溫卻是歡。「嗯……」白珊看了申璇一眼，言詞閃爍著，「嗯，說是聊點家事而已。」
裴錦程一手放在申璇的腿上，一手拿著筷子吃申璇夾在他私碟裡的早點，感覺一切都那麼不真實。
翌日清晨，裴錦程起床的時候，申璇已經收拾好了，正理著裴錦程西裝。
裴錦程看到申璇將桌子收拾乾淨，正準備把盒子拿進衛生間清洗的時候停下來，然後抬起頭，原本明亮的眸子，如今眸底是空洞的平靜，她側了一身，對著白立軍，是大方得體的笑容，「初八，是嗎？」
裴錦程默了一瞬，對申璇說，「你再吃點，多喝點湯吧。」
「可是你要求我做的事，我會一一照做下去，我會讓他離開g城，我會做一個賢慧的妻子，不會再提出離婚，難道這樣都不可以嗎？」
幾個男孩都開始起哄，「白雪公主都跟王子跳舞了，我們帶你去跳舞。」
申璇沒作聲，從白立軍白立偉這些人到她辦公室進來那一刻起，她的眼睛裡就沒有一點起伏。
裴錦程微有詫異的問，「小珊，不是說午不必過來了嗎？」
「好。」
五六個男孩圍在鐵柵門外看著，此起彼伏的吹著口哨。
湛藍如洗的碧空上，雲如白棉。
辦公室的門，連敲也沒敲的就被人推開，除了白立偉還能有誰？
「申璇，你的條件開得越來越大了。」
只要把原工程師找出來定了罪，這件事就徹底的和韓啟陽脫離了關係，以後再想在g城牽制一個海城的人，那是沒什麼可能的事。
一個夏天，一群男孩就圍著莊園外的鐵柵欄，天天和鞦韆上坐著的小公主一起聊天。
兩個人都是聰明人，有些事情，大家都知道，相互清楚，可說出來的時候，還是會讓人難堪。
直到快下車的時候，申璇才傾身向前，看著隔了裴錦程的白珊，笑得很溫柔，「小珊，今天午開始，你不要再往公司送飯了，午的飯，我昨天晚上已經做了，公司有微波爐。」
申璇沒有像往常一樣，找出種種理由或早或晚的出門，避開和他們同乘一輛車，今天她坐上車後，挽著裴錦程的臂。
裴錦程似乎並不挑食，胃口也很好，也沒有像以前一樣說她燒的東西這裡不好，那裡不好。
申璇從湯盒裡舀了一勺湯，吹了吹，遞到裴錦程的嘴邊，笑盈盈的討好，「嘗嘗看，我覺得還是湯的味道最好，有點原汁原味的感覺。」
只是在白珊初上車的時候和她打了一個招呼，過後一直跟裴錦程說話。
裴立其實暗暗知道申璇為什麼在裴家會那麼屬牛。
午午休時間。
申璇像變了一個人，時不時問裴錦程想吃什麼，然後放進他的碗裡。
裴立曾經跟生叔說過，「阿璇這性子應該是屬牛的，屬老黃牛的，什麼都只管悶著頭做自己的事，人際關係的處理上，太差了，要多磨練磨練才行。」
申璇把西裝和領帶放在床上，往衛生間走去。
白立軍在白珊旁邊坐下來，「那倒無所謂，阿璇畢竟工作忙，也不好太操勞家事。」
申璇說是哥哥的存在，可是哪個哥哥會這樣，即便退了婚，放著大少爺不做，被家裡架空還千里迢迢的跑到g城來吃苦，申凱當時為什麼不那麼做？
是他妻子的前未婚夫。
裴錦程想把這條線捏在手裡，是因為他不信任韓啟陽。
一句謝謝，發自肺腑，然後依舊做自己該做的事。
直到肥胖的法國女人管家從裡面出來驅趕。
「……」申璇沉默半晌，即便面對裴錦程這樣質問的口氣和臉色，她也沒像以往一樣拍桌而起的爭執，而是溫言細語，，「如果你沒有這樣想法，為什麼不乾脆好人做到底，把這個清白還給他呢？」
「那我們也算認識了，怎麼能是隨便？」
有些包袱就算沒人讓她背，她也一直背著。
白珊一頭霧水的聽著二人說話，好幾次想插話，卻怎麼也插不進去。
包括關係交好的錦悅。
申璇重新窩進被子裡，被男人攬著入睡。
「嗯，挺好。」他伸了個懶腰，站起來。
申璇手裡拿著西裝，又從領帶櫃裡取出一條領帶比了比，看見裴錦程穿拖鞋，「錦程，睡好了嗎？」
她想了想，便又去敲申璇的門，果然，兩人都在裡面，正吃著午飯。
更何況，這宅子裡的人，時時刻刻的提醒著她應該背起的包袱。
裴錦程看了一眼白珊，果然是又去告狀了，他揚著嘴角，「不是不合味口，是覺得阿璇太懶惰，想督促一下，以後總不能大太太的飯菜還不如姨太太做得好吧？」
「喂，你是國人，還是日本人，還是韓國人？」並不流利的法語，從男孩的嘴裡問出來。
白立軍跟著白立偉走進來，申璇站起來，叫了聲，「白叔叔好。」
白立偉看了一眼申璇，又看著剛掛了秘書線的裴錦程，「我說女婿啊，是不是珊珊做的飯不合你味口了？」
申璇怎麼可以連她這一點的權利都剝奪了？
還有，申璇說她做了飯？
申璇並不說什麼，好像白珊不管提出什麼要求，都跟她無關一樣。
申璇早上就跟白珊說過，午不必送飯，可是白珊到午的時候，還是到了公司。
等裴錦程進了衛生間的時候，申璇把已經擠好牙膏的牙刷遞到裴錦程的手上，「給你。」
坐在鞦韆上的時候，也不像別的同齡孩子一般哈哈大笑
她受制他，無所謂。
這一切的動作，裴錦程都看在眼裡，心裡頭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翻來打去，不是滋味。
如此的從容淡定，似乎上次那個聽到白珊要辦婚禮便提早離席，跑到停車場咬唇哭泣的女人，是跟她不相干的兩個人。
裴錦程看著這樣的申璇，他的胸口，突然衝出一股氣體，震得他神經末稍都開始顫痛……
啊啊啊，居然沒斷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