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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 燕趙朔風路 文 / 米小亞

    「若趙國肯還上黨歸韓,我亦盡力勸說王兄出兵,晉合力,必可拒強秦於國門外。趙將軍是姊夫的女婿,是他的心腹之人,且聽說自幼與趙王親密。若趙將軍肯出一言相勸,趙王與姊夫定然肯聽。」

    月夕聞言,不禁冷笑了一聲。趙括沉默了許久,才出聲道:「公對趙括,交淺言深,在下實在是受之有愧……」

    他又默然了片刻,深思熟慮後才緩聲道:「公高瞻遠矚,思慮深遠,晉合縱方可抗敵,在下亦深以為然。當日靳韋來降上黨,我趙國朝堂亦曾為此事利弊爭論不下。是平原君與趙王意見一致,這才決議納了上黨。上黨之地雖屬韓國,多年來亦是我趙國的屏障。若一旦為秦國所有,趙國腹地大開,秦軍則長驅直入,北上可取我晉陽,西進則直逼邯鄲裡之內,所以……秦趙之間,早晚也是一戰。」

    他說的,果然與月夕想得不謀而合。趙國如今進也是戰,退也是戰,上黨局勢之艱難,早已不言而喻。

    「韓王昏庸,一心獻上黨於秦以求自保;至於魏王,公最是清楚,又能有多大的把握可說服得了他?」趙括與信陵君深深對望。信陵君長長歎息,趙括又道:「公方才說趙國已成中流砥柱,其實是形勢所逼,趙國亦是不得已而為之。」

    信陵君沉吟道:「以國之大略計,姊夫執意取上黨,不可謂不對。只是若趙國獨挑大樑,必要面對秦將白起,此人曠世名將,一生戎馬未嘗一敗。趙國又有何人能擋白起的銳氣?」

    趙括不禁看了月夕一眼,當初在雲夢村兩人曾就此問題爭論過,如今信陵君竟也有此一問,可見六國對白起忌憚之深。月夕只低著頭不說話,他笑了笑,道:「我趙國有廉老將軍在,自然叫秦軍不敢窺兵井陘。」

    他老調重彈,月夕聞言仍是輕輕一哼。信陵君道:「趙國還有樂乘、田單兩位客將,只是趙王未必放心,確實也只有廉老將軍可獨當一面。可廉老將軍性暴躁,如今年紀愈大,愈是固執……」

    趙括忙道:「廉老將軍久經沙場,老而彌堅,固執亦在所難免。有平原君在,當能居中調停。」

    信陵君微笑道:「趙將軍是厚道人,不肯背後議人長短,可我卻要實話實說了。你曉得我王兄的脾氣,我亦曉得姊夫的脾氣。他雖是趙王的王叔,又做了趙國丞相,手中卻不掌兵事,實在是他生平恨事。他與藺廉兩人一向不睦,當年他與令尊馬服君交好,固然有知己之誼,亦有借用令尊軍中威名與廉頗爭雄之意。可惜馬服君英年早逝,如今他如此看重將軍,又要將女兒嫁於將軍,是為了什麼?

    平原君如此看重趙括,又要將女兒嫁於將軍,究竟是為了什麼呢?月夕心中一驚,抬起頭來望著趙括。

    「趙將軍年幼從軍,隨馬服君屢戰屢勝,還曾在閼與之戰中大破秦軍,軍中早有馬服的英名。趙國固然人才鼎盛,可諸多後起之秀中,又有幾人能似趙將軍這般深入軍心,得眾將擁戴,且將軍向來熟悉山野作戰,若廉老將軍……」

    若廉頗但有敗績,平原君便可趁機舉薦趙括,染指軍中;趙括,其實不過只是平原君的一枚棋罷了。

    月夕不點便明。眼下上黨尚未易主,信陵君與趙括相談如此之深,未免有杞人憂天之感。可她又明白,軍中事朝中事,皆是時移事異,事異備變,他們身居其中,一著不慎,滿盤皆輸,不能不想得長遠。

    「公如此坦誠,所說的皆是實情,在下亦不願敷衍公。」趙括沉聲道,「趙國安危繫於上黨,上黨安危系之於趙國將相。無論趙王以誰為將,趙括只為國家,定當聽其差遣,決無私心。若真到無可奈何那一日,趙國用的著我趙括,在下亦是當仁不讓。我趙國兒郎,為家國而死於邊野,便是馬革裹屍,又算得了什麼?」

    他說的慷慨激昂,話中猶帶著凜凜風骨。燕趙從來多慷慨悲歌之士,以往趙括總是言笑晏晏,人又懶散,諸事皆不放在心上;可如今大事臨頭,危及他的父母之邦,卻又這般襟懷擔白,意氣概然。

    「好,說得好,」信陵君擊掌道,「趙將軍這番話,實在叫無忌羞愧,方才是無忌狹隘了。在下佩服趙將軍俠氣,趙魏兄弟之邦,我魏國又豈能隔岸觀火?無忌此番回魏,自當竭盡所能,勸說王兄,以圖晉老盟再成。」

    沉沉烏雲之下,信陵君與趙括兩人並立,意氣相傾,神采相和。信陵君固然名動天下,風采超然物外,而此時趙括亦是一身矜豪之氣,又輸得了他幾分?

    他從前在月夕面前便已說的明白,他雖心慈手軟,雖厭倦不義之戰,可若到了保家衛國,抵禦外辱之時,他必義無反顧。

    他是趙人,平日裡再是隨性,可流淌在血液中,激盪在骨裡的,從來就是中原風骨,燕趙俠風。

    月夕望著眼前近在咫尺的兩人,默然不能言語;再仰頭望天,天色昏暗,陰雲層層,所見一切皆混淆而朦朧。一時之間,她彷彿又覺得眼前兩人離她甚遠。

    天大地大,其實卻只有她獨自一人。

    他是趙括,還是趙服,早已沒了關係。她的心裡,又是為了什麼事情這樣落寞?

    她一直如一個旁觀者般靜坐著、聽著,可她與這局中諸人,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她便真的能只做一個旁觀者,置身事外麼?

    她整個人都意興闌珊著,站了起來,輕聲道:「公,你與趙將軍談論要事,我不便打擾。我只想一人走一走,想些心事,還請你叫朱先生莫要攔著我……」

    「月兒……」趙括見她要走,正要拉住她,可瞧見信陵君凝重沉默的表情,又緩緩放下了手來。

    他從來都不怕教信陵君曉得自己對月夕的心意,可眼下又是為了什麼事情猶豫?

    他們人都心知肚明,只是皆無法出口而已。

    ※※※※※

    月夕一人出了郡守府,果真再無人攔她。可她卻無心力走遠,只是無聊賴地靠在牆上。

    「什麼人在那裡?」有人從她面前走過,喝聲問道。月夕懶懶抬起頭,那人反倒笑了:「原來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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