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阿嬌（十三） 文 / 墨芡汐

    長門宮和甘泉宮的日子沒什麼兩樣，阿嬌倚在門框上沉思，外祖母生前一再告誡她有些路要她一個人來走，可她沒想到一個人的日子是這樣的艱辛，徹兒的轉變，到底是為了什麼？就因為那個桐木人偶？若是放在以前，徹兒一定回選擇相信她的！

    「娘娘，小心您的身體！」小宮女幫她披上一件披風，「皇上雖然讓您暫時居住在長門宮，但吃穿用度還是照皇后的份例給的，說不定哪天皇上查明真相就會接娘娘回去的呢~」

    「你不用哄我了，我自己都哄不了自己。」阿嬌笑笑，「我不會離開長門宮的，以後都不會離開的！」

    「皇后娘娘……」

    「你是我從府裡帶出來的，以後就還是叫我小姐好了，」阿嬌緊了緊披風，「你先下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是。」

    在長門宮住了幾日，阿嬌覺得心性逐漸收斂，不再像以前那般愛哭鬧愛幻想了，因為她已經沒有了再天真的權利和條件了。

    阿嬌沒想到還會有人來看她，更沒想到這個人還是最不喜歡她的平陽。

    「長門宮可還好，我見你倒是變了許多。」平陽端著茶，垂頭問她。

    「你有什麼事情就直說好了，你這副樣子，我看來實在是想笑！」做足了一副公主的派頭，就是想來式微炫耀的嗎，實在是無聊。

    「昨天姑姑去照例徹兒說你的事情，」平陽眼中的厭惡一閃而過，「但姑姑還當真是老當益壯，居然在金殿上足足數落了徹兒兩個時辰，最後還是本宮出馬才解決了這件事情！」

    「你說什麼！」阿嬌一個激動，「我母親現在怎麼樣了？」

    「她是我和徹兒的姑姑，又是徹兒的伯樂恩人，我們自然不會將姑姑怎麼樣了。」平陽得意一笑，「後來是本宮告訴她，你坐在後位十幾年間，無孕有半子半女，徹兒此番已是恩典，姑姑才就此作罷！」

    孩子啊，阿嬌下意識的附上自己的小腹，她的孩子……

    「徹兒當真憐你，頒詔書是說你『惑』於巫蠱，將罪名全放在了楚服等人的身上，你罷居長門宮，居然還是皇后的吃穿用度，」平陽說道，「可能是愧疚太深了，我們母子三人，倒是多虧了你啊~」

    「是啊，利用我及陳家的權勢登上皇位，再把我一腳踢開，稍微有點兒良心的人都會愧疚。」阿嬌點點頭。

    「你——」

    「平陽，我不是傻子，你從小就討厭我，其實那不是厭惡，你只是在妒忌我，因為我所擁有的一切，都是你所想要卻沒有的。這也就注定了，你這一輩子都要矮我一頭，」阿嬌笑笑，「我自小在皇宮中長大，雖然被保護的很好，但宮中的那些彎彎繞我一樣也懂，徹兒親政後開始改變呢，變得如此對我，走到這一步若我還沒想明白，就白瞎了我這些年的經歷和讀過的書籍。」

    「就算你明白又怎麼樣，終究是晚了。」

    「他還愛我，就什麼都不會晚。」

    「徹兒若愛你，又怎麼會不允許你懷有他的孩子？」平陽冷冷的嘲諷，「想不到吧，阻止你懷有身孕的，居然就是你自己的夫君。」

    阿嬌一愣，隨即明瞭，將所有的委屈全部都咽進肚子裡，現在的她已經沒有什麼好輸的了，「他只是怕，怕我誕下男嬰，所以，他還是愛我的！」

    「陳阿嬌，本宮真是不知道你是哪裡來的自信！」平陽公主大笑。

    「我何曾失去過，」阿嬌起身，「平陽，你且看著，看我這自信到底是打哪兒來的！」

    深夜。

    送走了平陽，阿嬌換了一身暗色的衣服，披了一件黑色的披風，獨自一人提著燈籠除了宮門。還好，他並沒有限制她的自由。

    司馬府。

    如今徹兒眼前紅得發紫的人就是司馬相如了吧。阿嬌深夜來訪，司馬家夫婦還未就寢，正在後院賞月對詩。對於司馬夫人卓文君，阿嬌也是略有耳聞的，一首《白頭吟》，不僅征服了司馬相如，還征服了整個大漢的女性。對於她，阿嬌甚是欣賞。

    「娘娘。」見她到來，夫妻倆忙起身行禮。

    「一個廢後，也就只有司馬大人還會恭敬地朝我行禮，」阿嬌自嘲的笑笑，「大人，夫人，快快其起身吧！」

    「娘娘深夜造訪，不知找下臣有何事情？」司馬相如問道。

    阿嬌不語，將手上的木盒放在桌上打開，「這是我所有的首飾，折合一下，價值也在千萬金之間。」

    「娘娘想要相如做什麼？」卓文君反應最快。

    阿嬌讚賞的看著她，「司馬夫人好生聰慧，同夫人一般，我也只是個愛自己丈夫的女子，所以我只想請司馬大人幫我寫一篇文章，只要能讓徹兒再見我一面，這些東西，就當做是我送於二位的酒菜之錢~」

    「娘娘想要的，似乎不是……」

    「夫人，我欣賞你的智慧和勇敢，」阿嬌打斷她，「我想要的，絕對不會牽連到二位！」

    那一聲徹兒，一下子撥動了司馬相如的心弦，這樣親切的稱呼，現如今這樣清冷的歸處，想起陳阿嬌的這一生，心中不禁憐憫，「娘娘所想，下臣必然幫娘娘達成！」

    阿嬌滿意的點點頭，「如此甚好！」

    幾天後，司馬相如果真不負所托，一片《長門賦》寫得精彩生動，令人讀來不禁歎息。卓文君為此還特地譜了一首曲子，一併送給阿嬌。

    長門宮院內，阿嬌撥動琴弦，將曲子彈出，心中一片澀然。現在的她，竟然也要像那些女人一樣，費盡心機才能見到他一面。

    「你來了，我一直在等你……」阿嬌垂手撥弦，頭也不抬，聽到腳步聲，就知道是她了。

    「朕來了。」

    「我費盡心思相見你，只不過是想求你放過我的母家，」阿嬌頭也不抬，「陳家的一切都可以給你，只求你放過他們。母親頂撞你是她的不對，你若生氣，只管把氣都帳都計算在我的身上就是了。」

    她不願意再看他，再叫他的名字。

    「阿嬌！」劉徹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到現在他都不肯低頭嗎？若她可以像子夫一樣，像別的女人一樣順從於他，她還是會和以前一樣待她的。

    「你走吧，」阿嬌搖搖頭，「見你只為請你放過母親和陳家，你若不願意，我也無計可施。但最後，我一定會隨母親一起離去！」

    「朕，不會拿姑姑怎麼樣的，」劉徹的心一顫，「畢竟，她是朕的姑姑。」

    「多謝~」阿嬌點點頭，垂手撫琴。

    「你就不肯再抬頭看朕一眼？」

    「情緣盡斷，相見，倒不如不見，」阿嬌笑笑，「你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