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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一章 明修棧道(一) 文 / 因愛

    第一天第一場戲就要拍曖昧場面,這是已經安排好的,而且是慣例做法,虞小曼沒辦法說「不行」,她向江副導演點了點頭。

    反過來想想,如果第一天就能把這個拍完了,後面的幾場戲都沒什麼好怕的了。

    阿琳已經跑去找白秋晨了。

    晶晶在虞小曼身邊小聲安慰:「綵排好了才會拍的……現在正在綵排呢。」晶晶過去是葉鴻聲身邊的助理,去過不少現場。

    虞小曼這才看出來,在佈景中央走來走去的人是在走位。原來是由工作人員先走好位,大致確認好位置,然後再由演員綵排,綵排通過之後,最後才是正式拍攝。

    趁著燕太子和荊軻都去化妝的時候,虞小曼這個琴女就跟在江副導演身邊先看工作人員走位,不時在地上貼標記。

    虞小曼看了一會兒才發現,雖然現場乍一看上去亂糟糟的,但是燈光,美術,化妝,都各司其職,每個人都在忙著自己的事,沒有一個閒著的。

    白秋晨打完電話回來了,似乎又和誰起過爭執了,臉頰上有些紅。看到琴女妝扮的虞小曼,她眼睛一亮,拍拍虞小曼的背。

    她眼神裡的意思,虞小曼都明瞭,只是笑著向她點點頭。

    白秋晨和江副導簡單寒暄了兩句,金導就將虞小曼叫過去說戲了。

    「這段是你在荊軻練劍之後,上前去引誘他,台詞是一方面,最重要是身體和動作……」金導一邊說,一邊手上比劃著。虞小曼注意到他手上的劇本和其他人的都不太一樣——上面除了正常打印的文稿,頁眉頁腳空白處全是標注和塗鴉,看上去黑乎乎的一片。

    「但是你因為是真心喜歡荊軻的,所以不能表現成是完全功利性的引誘。而是一種帶有仰慕的主動獻身,是一種貢獻,把自己當成祭品一樣……」

    虞小曼張了張嘴,但還是把話嚥下去了。金導卻很敏銳:「想說什麼就直說,你的想法。」他沒有不高興,而是鼓勵道。

    虞小曼就說:「把自己當成祭品一樣——這聽上去太自戀了。」

    金導笑了:「自戀這一面是有的。當女人沉浸在愛情中,尤其是單方面的愛情中,她必然會將這種感情看得十分崇高。」

    他思索著,慢慢說。

    虞小曼有點不是滋味。但金導這話,她無法反駁。再說她也不是來開辯論會的。聽了金導的這個解釋,她像是從另一面看到了琴女這個人物。

    談過了理論,就要實踐了。閱讀理解做得再好,如果演不出來也是白搭。

    劇本虞小曼已經背得滾瓜爛熟了。之前白秋晨,晶晶也幫她對了好多次台詞了。但是具體怎麼演,還是要到現場等導演指示。

    「動作要慢一些,這樣……慢慢斜倚過來……」金導比劃著,示意虞小曼的動作。

    又等一陣,石鑫老師過來了。虞小曼這是第一次看到荊軻的造型。荊軻一身緇衣,束髮,劍眉,膚色被塗深了些。與剛才和氣的人一比,完全不像同一個人,不說話不笑的樣子,已經散發出一股遊俠之氣,那種氣場,和虞小曼在大學裡看s社團一比,那就是天上地下。

    演燕太子的高誠睿因為這一場戲沒有他的事,就沒過來。

    準備得差不多了,就開始綵排。

    荊軻在練劍之後,臥在池邊飲酒。夜晚燈燭映照的池面波光粼粼。

    琴女為他斟酒,然後放下酒壺,依偎到荊軻身邊:「太子已經將我送給先生,請先生憐憫我……我,願為先生解憂。」

    荊軻與琴女對視,一口飲盡杯中酒:「可我並沒有憂慮。」

    這時他們聽到一聲響動,荊軻提劍追出。

    虞小曼要演的引誘就是這一段。

    池水邊的矮桌,各式酒器,酒樽,舀勺,都已經準備好了。因為戰國時候的人都是跪坐,所以宮中都是只有墊子,沒有椅子。虞小曼一開始給荊軻斟酒的時候也必須是跪著。

    石鑫老師不用跪,但也不比她好過多少,是一手撐頭的臥姿。這個姿勢看起來瀟灑,做起來卻絕對不輕鬆。

    雖然事先有工作人員給他們排好的位置,但他們綵排時還是折騰了老半天才定下來,虞小曼該在哪個位置倒酒,倒好酒之後手上的酒器怎麼放下來,然後該用什麼姿勢走到荊軻身邊,是該跪行,還是弓身行,還是直接倒過去……眼睛又該向什麼地方看,笑或不笑,笑多少……

    就算本來有多少不好意思,但這麼周圍這麼多人看著,「引誘」和「獻身」又被分解成一個又一個的動作,虞小曼覺得自己就像牽線木偶一樣,在導演的引導下,做出他期望的動作。

    金導是習慣給出十分詳細指示的導演,石鑫也是老演員了,綵排幾遍之後,虞小曼的動作就流暢起來,她暗暗想著,莫非這就是所謂的被帶入戲了?

    「開始拍吧,拍一條看看。」金導終於點頭示意,他一聲令下,燈光和攝像都立刻就位,周圍彷彿一下子安靜許多。虞小曼忽然又有點緊張,金導向石鑫道:「帶著她點。」

    又囑咐虞小曼:「就像剛才綵排時候一樣。放開些。」

    虞小曼心裡默念著不緊張,不緊張,不緊張。

    但是燈光好像打在她的臉上一樣,周圍人的所有目光聚集在一處,金導坐在監視器後面。

    虞小曼斜靠到荊軻身上,一張口:「太子已經將我送給先生,請先生憐憫我……我……」這裡該抬起頭與荊軻對視,稍稍停頓一下。

    「我……」虞小曼卡住了。

    金導站了起來。這條廢了。

    虞小曼打了個啞炮,汗都流下來了。她是怕丟人,但更怕讓金導,石老師失望,浪費別人的精力。

    化妝師給她輕輕擦了汗,補補妝,白秋晨也過來,用吸管插在水壺裡,給她喝了點水,小聲安慰了她兩句。

    金導倒不是很在意的樣子,還改進了一下動作。

    第二遍的時候,虞小曼終於順利把台詞都說下來了。沒有卡殼。白秋晨站得遠遠的,就悄悄向她豎了個大拇指。

    這一條終於拍到金導點頭的時候,已經下午一點了。

    虞小曼早上本來就吃得少,一上午精神和身體的雙重消耗,這時候已經餓得前心貼後背了,能清晰感覺到胸腔好像都變薄了。

    她沒有換衣服,就這麼扒了飯。白秋晨帶了一件桌布一樣的特大號襯衫,給她兜著,免得弄髒了衣服。

    虞小曼默默吃了飯,才想起來,問白秋晨:「化妝的時候,誰打來的電話啊?說那麼長時間。」

    白秋晨笑了笑,非常自然:「好幾個電話呢,都是好事。回頭跟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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