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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五章 致仕 文 / 哥是出來打醬油的

    p>數百里之外的臨安城中,朝堂上下都為一件事所震動,左丞相王熵上了自請致仕書。事情來得很突然,就連最近和他走得很近的留夢炎也未曾知會,就在百官雲集的大朝會上當眾將奏書遞了上去,年幼的官家從未經歷過這種事情,有些不知所措,就連簾後的太皇太后看了,一時也不知道要如何處理,只能是留中不發,散朝後將這位老臣單獨留了下來。

    p>「這個老傢伙,不過是以退為進而已。」退朝之時走在最後的陳宜中看了看立於殿中的老丞相,在心裡腹議著。留夢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卻沒有看出任何端倪來,他的心中與陳宜中也是一樣的想法,只是不知道太皇太后最後會是如何處置。

    p>只有王熵自己心知,他的退意倒有一半是真的,說起來他的年紀比那位死於王事的汪太傅還要年長兩歲,今年已經快七十六了。雖然因為保養得當,看上去沒有那麼老,可時常的力不從心,也是不爭的事實,不服老是不行了,更何況,面對右相陳宜中的強勢,他這個左相形同擺設,如此還不如辭了去。

    p>自嘉定十三年以二十一歲的年紀早早登科以來,他歷任地方,景定二年入朝加大學士兼尚書,鹹淳元年為參政入政事堂,到了鹹淳十年成為左相登上臣頂峰,就算是現在真的致仕了,也毫無遺憾了吧,可為什麼,心中還有一絲不甘呢?

    p>「王相公,如今的國勢你比老身更心知肚明,今日大朝,你看看這堂上有多少人前來?只怕還沒有先帝時的一半多吧,怎麼,你也要棄老身而去麼?」謝氏的話語在他耳邊響起,王熵這才回過神來,他四下一看不由得吃了一驚,偌大的崇政殿裡居然一個人影都沒有了,只有自己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當中。

    p>還沒等他想好如何答話,太皇太后謝氏就柱著枴杖從簾後走了出來,身邊竟然也連一個女官都沒有帶。王熵舉目看去,理應比自己小十多歲的謝氏頭髮花白,面容憔悴,竟然顯得蒼老了許多,一瞬間他的老眼就有了些酸澀。

    p>「啟稟太皇太后,臣老了,如今不但老眼昏花,就連頭腦也快跟不上了,再留在這朝堂上還如何能領袖群臣,我大宋不缺賢能,還請聖人另選他人吧,臣這把老骨頭還想著能回鄉安葬呢。」王熵深深施了一禮,謝氏看著他的動作,有些緩慢也有些無力,她不由得暗歎了一聲。

    p>「王熵,如果老身記得不錯,你是嘉定年間出仕的吧,那時候,老身還是家中的一個無知小丫頭,父親剛剛故去,家道中落,不知道前路茫茫將歸於何方,一晃也有五十餘年了。」王熵怔怔地聽著謝氏追憶,是啊都五十多年了,那時候自己正是年少輕狂意氣紛發的年紀。

    p>「這麼一算,你可是歷事四朝的老臣,這朝中還有誰比你資歷更高,要說致仕回鄉也是理所當然。可老身偏偏要強人所難,為何?你看看這五十多年來,我大宋是國勢日上呢還是朝不保夕。」謝氏慢條斯裡地說道。

    p>「聖人所言極是,如今國事艱難,北虜虎視眈眈,常有南下之意,這一次雖然受了些挫,保不齊哪一天就又會攻來。正因為如此,我大宋才更應該上下一心,共禦外侮,而不是像現在這般針鋒相對,政令難以通行,這都是老臣的過錯,不如退位讓賢,更有利於朝堂。」

    p>說來說去還是因為這個,謝氏回想最近的朝政事宜,確實是陳宜中佔了上風,王熵的各項奏議幾乎都沒有通過,難怪他心灰意冷萌生了退意。可她看來陳宜中並沒有錯漏,自己也完全是出於公心才支持他的,為了平衡老臣之心而有所取捨那是帝王之術,而她不過是宮中一婦人而已。

    p>「老身嘗聞:『宰相之職,佐天子,總百官,治萬事,其任重矣。』選賢薦能、襄贊君王固然重要,統領百官、調和陰陽也缺一不可。你與陳宜中相爭,都是為了朝廷,老身看在眼裡,自問也並無偏袒,若是因此事,則大可不必。」見王熵有辯解之意,謝氏制止了他,繼續說道。

    p>「官家年幼,朝堂上還需要你這樣方正持重的老臣,還記得賈似道去職之時,你入宮對老身說的話麼?你說『本朝權臣稔禍,未有如似道之烈者。縉紳草茅不知幾疏,陛下皆抑而不行,非惟付人言之不恤,何以謝天下!』,可現在如果你就這麼走了,難道你不怕再出一個賈似道?」

    p>不知不覺中,王熵的臉上流下兩行濁淚,謝氏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已經算得上是推心置腹,他無論如何再也說不出求去之語。想想四代君王的恩遇,點點滴滴都在心頭,直到淚水滑到嘴邊才驚覺過來。

    p>「老臣失儀了,還望恕罪,得聖人如此看重,臣慚愧無狀,那封奏書便還與臣吧,臣自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王熵自袖籠中取出一條錦帕擦了擦眼角,自嘲地說道,謝氏看了他一眼,卻是笑著擺了擺手。

    p>「你當眾上書,不過片刻又自毀其言,這殊為不妥,奏書就先不要拿回去了,這件事老身還另有安排,你暫且回府歇息去吧。來人!」謝氏說完對著殿中喊了一聲,一個女官應聲而出。

    p>「去將王相公的肩輿送到殿門口,傳詔,今後王相公入宮門無須落輿,許禁中行走。」女官聽到吩咐轉身出去,王熵沒想到謝氏特意交待的竟然是這件事,趕緊舉手致禮。

    p>「聖人殊遇,臣愧不敢當,恕臣不敢奉詔。」倒不是他矯情,政事堂本就位於禁中,他日日都要進來,這還不算,如逢大朝會,他的肩輿就將在百官之前抬到這崇政殿前,那樣的話太過扎眼了,這是當年賈似道的待遇,他非常地不習慣。

    p>「王熵,你任過禮部,熟知儀制,國朝禮遇老臣,這又不是特例,難道還要老身收回麼?」謝氏不由分說地擺擺手,以他年紀這種待遇確實毫不為過,既然決定了繼續用他,當然得加些恩遇了。

    p>目送著稱謝不已的王熵退出殿外,謝氏感覺到了自己的身心都有些疲累,她留下王熵的致仕奏書有自己的考慮,政

    政事堂這三個人各有優缺點,可鬧到要辭職,那就有些過了,還得思考一個妥善的法子才行。

    p>城中興慶坊位於眾安橋一側,坊中有名的府第不少,比如說韓蘄王府和另一邊的岳鄂王府。故相葉夢鼎的賜第也在這其中,因先帝之時屢加封賞,整個府邸佔地極廣,這可是寸土寸金的臨安城,儘管葉夢鼎本人早已離京,可這府第並未收回,現在入住其中的便是葉府長子葉應及。

    p>此刻府中並沒有多少下人,葉應及並不在意這些事,仍舊住在他的院中,離京的時日太久,他早就忘了這裡原來的景象,就算這裡只佔全府的一小塊地方,對他孤身一人來說還是顯得有些大了。

    p>俗話說人走茶涼,對於他這位相府衙內的回府,並沒有引起周圍鄰居的注意,加之他一向不擅交遊,因此知道他的行蹤前來登門拜訪的人寥寥無幾,倒也省了一番叨擾之苦。

    p>胡三省走進院子裡面時候,一眼就看到了葉應及正在院中怡然自得地喝茶,他只披了件短膊,拿著一把蒲扇似乎是趕蚊蟲之用。他不禁啞然失笑,葉應及不僅是相府公子,還是朝廷的正六品軍器監,更何況他都人到中年了,還有如此不羈的一面,真是少見。

    p>「筠用,你這是偷得浮生半日閒啊,可憐朝廷還要發你等的俸祿,豈不冤哉。」葉應及聞聲轉頭一看,再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穿著,也跟著笑了起來。

    p>「身之,你這是從哪裡來,怎得都無人來報。」說起來他這個院子也就胡三省登門次數最多了,本來他還想讓後者乾脆就在府中住下,無奈胡三省不願平白受人惠,最終也只能隨他去了。

    p>「無妨,是某叫他們不要驚動你的,你這裡又無女眷,某也就自行入內了。」他二人的交情其實也是在建康時交下的,做為同鄉,在古時是非常密切的關係,這樣一來兩人就成為了知交好友,胡三省也不等他招呼,自行走過去尋了一個凳子坐下。

    p>「你這次前來是為子青的事吧?放心吧,他前日裡來過了,某當天就寫了書信著人帶回去,此刻已經快要到了。」葉應及將一個茶盞堆過去,讓他自己斟茶喝。

    p>「也不完全是此事,某就要離京了,特意前來與你告個別,本想問問你有何物要某帶到府上,現在看來是用不著了。」胡三省飲了一口茶說道,他的辭呈剛剛被批復下來,一想到不日就能返鄉,心裡也是很高興。

    p>葉應及點點頭沒有說話,他早就知道了胡三省的決定,做為同樣的癡迷之人他很是理解這種感受,他也不想做官,可是他自己的興趣全在那些技藝上面,離了官府就沒了來源,故此只能繼續當這個軍器監,不過這也不妨礙他為好友高興。

    p>「依你所見,令尊答應這門親事的可能大不大?」胡三省有些擔心地問道,他從來沒有見過那位葉相公,也不知道他好不好相與,可一個位極人臣柄國十數載的前宰執,在他的印象裡只怕不會那麼好說話。

    p>「唉,這個某還真不知道,家父多半會親自看上他一回才能決定,旁人的話他不會盡信,也包括某這個兒子。不過,現在沒有大比,舍妹又到了年紀,子青雖然不是正經科舉出身,畢竟有這個特旨,某以為家父若是不允,那就太可惜了。」

    p>胡三省心有慼慼焉地點了點頭,只要葉夢鼎能給劉禹一個上門的機會,他相信憑後者的本事,一定能打動他,這一點從他在魯港與劉禹相交之時,他就深信不疑了。r1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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