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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34章 人的本能是貪生怕死 文 / 藍家三少

    及至樓止出去,海棠與綠萼才進來。

    海棠端著洗臉水,「大人起來用洗漱吧,早膳都已備下。」

    綠萼不語,將早膳擺在案上。

    千尋紅了紅臉,強裝鎮定的穿上衣服。卻聽得海棠一邊擰著毛巾一邊笑道,「大人與指揮使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呢!」

    一言既出,千尋差點一個跟頭從床上栽下來,臉頰愈發紅潤。

    綠萼咳嗽了兩聲,睨了海棠一眼,海棠急忙緘口不語。

    「待會去一趟刑獄。」千尋洗漱完畢,開始用早飯。

    「去刑獄作甚?」綠萼與海棠對視一眼,面面相覷。

    千尋含笑,「去了就知道。」

    飯後,千尋便直接去了刑獄。

    早前入刑獄還是因為麗妃的案子,彼時的弄雲……千尋深吸一口氣,扭頭看著海棠,「若你覺得心裡不舒坦,便在外頭等我。」

    海棠搖著頭,臉上的表情有些僵硬,「都過去了。」

    「心裡過去才算過去,放不下也是人之常情。」千尋拍了拍她的肩頭,「勇敢一些,人生何處不面對?」

    人生沒有什麼過不去,唯有回不到過去。

    「多謝大人!」海棠重重點頭。

    刑獄還是早前的刑獄,哀嚎遍地,在錦衣衛的帶領下,千尋找到了關押著白髮老鬼的地牢。三道重鎖便是三道封鎖線,戒備森嚴,尋常人不得靠近半步。

    石門打開的時候,幽暗的房間內,那盞殘燭之光被突如其來的風吹得左右搖曳。

    白髮老鬼上身赤條條,下頭只穿著一條血淋淋的中褲,被鐵索綁縛在十字架上,左右兩個大圓齒輪架在他的腰間。每當齒輪轉動時,他腰間的骨頭就會被碾壓得咯吱咯吱的響。那種非人的痛楚,足以將人折磨得死去活來。

    這便是碾刑!

    齒輪的擺放是極為精準的,可碾碎骨頭,但絕對不會傷及內臟。

    也就是說,除非讓囚犯疼死,否則還是會留人一口氣撐著不死。

    這白髮老鬼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好地,全憑上好的藥材吊著一口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見著千尋等人進來,白髮老鬼虛弱的抬了一下眼皮,連抬頭的氣力都沒有。就在千尋進來之前,他剛剛施刑完畢。

    錦衣衛上前,解開他的封嘴帶,捏起他的下顎,強硬的將湯藥灌入他的嘴裡,免得他一口氣沒上來就此死了。

    灌了藥,千尋揮手,示意錦衣衛退下,不必再系封嘴帶。

    封嘴帶自然是怕囚犯受不了酷刑而咬舌自盡,如今她要問話,自然不必這個。

    「還記得我嗎?」千尋冷笑,端坐在太師椅上,眉目微冷。

    白髮老鬼滿臉的血,有乾涸的,有新鮮的,襯著那白髮披散的模樣,愈發驚悚如厲鬼。

    「是你!」白髮老鬼聲若蚊蠅,宛若氣力被全部抽離。如此模樣,幾乎很難將他與當初在落馬坡殺氣騰然的天衣教教主相提並論。

    驀地,他的視線落在綠萼的身上,「你也沒死。」

    「沒死,讓教主失望了。」綠萼冷冷的回答。

    千尋嗤笑,「我們都好好的,你卻要死了,真是風水輪流轉。這碾刑的滋味不好受吧?也難為你,能撐到現在。」

    白髮老鬼咧著血唇,笑的時候,嘴裡的鮮血連著涎液不斷的淌下,令人作嘔。

    「你笑什麼?」千尋劍眉微揚,銳利的眸子盯著他的臉,鼻間滿是濃烈的血腥味。

    「功虧一簣,死有何惜。」他眼底的光漸漸的潰散,劇烈的疼痛讓他的五官扭曲得不成樣子,滿臉的鮮血和冷汗一起滑落下來。

    千尋眉睫微揚,「你是死了,可你的主子還沒死。他還會有更多的人為他效命,對於你這樣的人,他要多少有多少。既然能撐起一個天衣教,自然能撐起第二個天衣教,也會有第二個天衣教教主。而你,只能成為棄子。」

    白髮老鬼乾笑兩聲,聲音依舊尖銳如那夜,「你別白費勁,想從我這裡掏出東西,癡心妄想!」

    「是不是癡心妄想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有不少的教眾都在我的手上,就算沒有你,我照樣能找到自己想要的。到那時,就算你想說,我也不再需要。」千尋擺弄著手中的繡春刀,氣定神閒的模樣,竟有存了幾分樓止的神韻。

    「既然如此,你何必來問我?」有血劃過他的眼皮,他無力的垂著頭,氣若游絲。若非他功力深厚,早就死過千百回。

    千尋低笑兩聲,「因為我想確定,是不是連你都不知道背後主謀的身份。天衣教攻城掠寨不是一日兩日,累積了不少財富,何以現下天衣教被一鍋端,卻不見半分銀子?為他人做嫁衣,你覺得很痛快是不是?」

    「當日你們拿下了我哥,其實是早有預謀想要抓我。我這人沒別的愛好,就喜歡刨根問底,就喜歡有仇報仇。該說的,我哥都說了,我來只是跟你打個招呼,讓你死得安心一些。若你不介意,我可以親自送你上路。」

    音落,千尋的繡春刀「光當」一聲出鞘。

    刀尖拖行在地面上,火星四濺,發出滋滋的響聲。千尋步步逼近,嘴角勾起迷人的笑意,眸色肅殺冷冽,「撐了這麼久,換做旁人早就該死了,你何以還不死?不過也是貪生怕死,可是要從刑獄救人難比登天。所以,你等不到那一天了。」

    白髮老鬼驟然瞪大眸子,「你說什麼?」

    「就算被封了奇經八脈,若你有心保守秘密,就不會熬到現在還不肯死。怎麼,我猜錯了?沒事,猜錯也好,猜對也罷,不過是一刀兩斷,我成全你的忠心耿耿。能死在錦衣衛百戶長的手上,也算你的福氣。」千尋嗤笑。

    晶亮的眸子沒有忽略他臉上一閃即逝的驚懼之色,世上誰人不怕死?尤其是處於高位之人,從高處跌落,那種滋味並非常人可以承受。

    貪生怕死是人的本能,求生是一個人,生來便會的東西。

    看透人心,對症下藥,總好過無止境的刑罰。

    人只有在面對自己本性的時候,最為脆弱。被戳中了心窩裡的秘密,才能自亂陣腳。

    許是沒想到千尋這麼個丫頭片子,心思如此毒辣,白髮老鬼委實震住。迎上千尋緩緩舉起的繡春刀,寒光利利,只消落下就會人頭落地。

    「你到底知道什麼?」白髮老鬼的聲音帶著輕微的顫。

    虛弱中的輕顫,最得千尋之心。

    「你是想問,我哥到底說了什麼吧!」千尋扯著唇笑,將繡春刀直接架在他的脖頸上,冰冷鋒利的刀口慢慢的磨著他的脖頸。

    此刻,死亡距離他是最近的。

    只要千尋的手一抖,他就算徹底的死透了,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

    白髮老鬼不敢置信的盯著千尋,像見鬼一般,冷汗不斷從額頭滑落。

    千尋湊近他的耳畔低語,便是這樣一個舉動,卻讓白髮老鬼一口血噴出,瞬時厥過去。

    「大人?」綠萼心驚,「何以會這樣?」

    繡春刀歸鞘,千尋兩手一攤,「沒什麼,等他醒了讓人通知我。」音落,千尋轉身朝外頭走去。

    海棠與綠萼對視一眼,誰都沒明白千尋到底說了什麼。

    走出刑獄的時候,千尋看了看外頭的天,唇邊的笑意漸漸淡去。海棠不解的上前,「大人方才說了什麼,何以那老頭會有如此反應?」

    千尋扭頭看她,眼底的光深了幾分,「我只說了兩個字。」

    「什麼字?」綠萼一怔。

    「奪位。」簡單的兩個字,卻讓綠萼與海棠都變了臉色。這兩個字何其大逆不道,彼此都心知肚明。

    二人急忙環視四周,確信無人才算鬆一口氣。

    「大人慎言。」綠萼行禮。陣呆縱號。

    海棠壓低了聲音,「大人為何會想到這兩個字?」

    從樓止對這件事的重視程度上看,千尋心知此事不簡單。若是流寇,江湖組織,端了巢穴剩下的便是清剿。但樓止卻沒有殺了白髮老鬼,而是吊著他的命,顯然是在等什麼。偏偏錦衣衛那幫行徒只知道行刑,掏不出一絲口供。

    打從知道樓止下的「不許他死」之命,白髮老鬼就死撐著最後一口氣苟延殘喘。

    否則真當要保守秘密之人,早就放棄了求生的意念,何至於活到現在。

    就因為不想死,才會有強烈的意志熬過大刑。

    既然不是針對江湖,那麼這世上還有什麼事最讓樓止不敢鬆懈,那便是高高在上的權勢之爭。這天下,最深不可測的爭鬥,便是皇位。

    千尋剛才提及千奎時,白髮老鬼的面色便有異樣,而後她提及了「奪位」二字,他竟然是這般神色,顯然是絕望至極。

    若秘密不再是秘密,他就沒有活下去的價值。

    所以他才會有這樣的激烈反應!

    千尋心想,這兩個字,除了她,怕是無人敢提。故而白髮老鬼才能挺這麼久,不肯鬆口。心裡防線一旦崩潰,接下來就好辦多了!

    只是……千奎也攙和其中?看白髮老鬼的表情,似乎千奎真的知道什麼。奈何自那日後,千奎就像人間蒸發,消失得無影無蹤。千尋也不敢大張旗鼓的去找,以免樓止真的一刀結果了她那不成器的哥哥。

    不遠處,一名錦衣衛快速行來,朝著千尋行了禮道,「大人,外頭有一名宮女自稱南心,求見大人。」

    千尋眉睫微揚,抬步便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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