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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80章 他不姓雲 文 / 藍家三少

    樓止的指尖依舊擺弄著他的紅豆,也不消去看那些人的嘴臉。

    卻聽得皇帝一聲歎,轉而扭頭望著樓止。「指揮使意下如何?」

    「皇上此事還要與指揮使商量?」沈均一怔。

    「樓愛卿一直都替朕御筆批折,如何不能商議?」皇帝眸光複雜,望著樓止的時候,眼角眉梢稍稍抽動,卻沒有繼續說下去。

    樓止慢慢吞吞的起身,燈光中,紅衣蟒袍盡顯妖嬈傾世。躬身行禮,低眉看一眼跪地的沈均和雲殤,樓止站在那裡,媚笑淺然,「連十三王爺都跪求了。皇上若是還不肯,天下人怕是真的要非議皇上的刻薄寡恩。」

    這句話,讓雲殤的眸光稍稍一縮,「兒臣並無此意。」

    皇帝蹙眉,彷彿想到了什麼。

    「皇上!」沈均道,「微臣寧可喪子,也絕不教人污蔑皇上。」

    「都起來吧!」皇帝輕歎。「朕並不是這個意思,愛卿也別多想,如今給世子瞧病要緊,至於旁的,來日再議。」

    音落,沈均與雲殤悉數起身。

    「皇上。臣有句話不吐不快,為這天朝的江山社稷,若然不敬,請皇上寬宥。」沈均深吸一口氣,隨手一擺,後頭的歌舞聲戛然而止。

    沈均道,「皇上萬歲金安,乃臣下之福,江山社稷之福。然而太子已歿,皇長孫已逝。江山儲君空懸,必然不妥。微臣此言,並非有意詛咒皇上,而是為這江山萬年福祉著想。過不可無君,不可無儲君。不可任由外姓執掌朝政。來日一朝擁兵自重,豈非要異姓稱王,為所欲為?」

    「這江山社稷如今還是雲氏一族的,賀王爺這麼想取而代之嗎?」樓止不緊不慢的開口,剜了底下面面相覷的群臣一眼,「本座是異姓,然則王爺就是雲氏一族嗎?」

    沈均嗤笑,「本王不為自己,只想為天下人謀福祉。」

    「憑什麼?」樓止鳳眸微挑,睨了沉默不語的雲殤一眼,「就因為一句謀福祉,便可以為天下蒼生帶來長久安康?那本座一句該死,你是不是就要粉身碎骨了?」

    「你別跟本王說什麼歪理,皇上如今唯有十三皇子一個子嗣,早晚是要立太子的。」沈均瞇起冷眸。

    冷哼一聲,樓止紅袖輕拂,「你也會說早晚。既然是早晚的事,何必急於一時。何況要當太子的還沒開口,你這個當不了太子的卻在這裡饒舌多嘴,真是個不怕死的。」

    「樓止!」沈均冷然。

    艷絕的唇,勾起冷戾的弧度,指尖輕輕拂過鬢間散發。樓止轉身望著底下眾臣,邪魅輕笑,「怎麼,你們也是一樣的心思?」

    音落,四下寂冷無音。

    雲殤垂著眉,斂去了眸中精芒。

    樓止扭頭望著沈均,「賀王爺知道答案了?」

    「你!」沈均眸光銳利。

    樓止也不惱,只是一步一頓的走到皇帝跟前,躬身行禮,「其實賀王爺所言,也不無道理。皇上也該早定儲君,免得有些人蠢蠢欲動,想要這江山而不得,委實艱辛痛苦。」

    皇帝斂了眸,「此事朕自有打算,無需爾等多言。」

    「皇上,錦衣衛執掌錦衣衛大軍便已經是大權在握,如今還收編了十萬禁軍。這軍政大權日益龐大,只怕並非好事。」沈均咬著樓止不放。

    皇帝壽辰,他料定皇帝信道,必定不會大開殺戒,是故越發的咄咄逼人。

    雲殤輕歎一聲,「十萬禁軍,倒是能與宮闈的御林軍相抗衡。只不過宮中守備森嚴,倒也用不了那麼多人。放在錦衣衛,說不定還能調教得如錦衣衛大軍一般厲害。到時候,錦衣衛的有生力量越來越強大,來日必有大用。」

    樓止謾笑兩聲,「王爺不是素來說本座小氣嗎?這到了本座囊中的東西,要想掏出來,就要看你們的本事。你們既然懼怕本座以後的權力膨脹,那麼現在就不怕嗎?」

    一語既出,眾人皆驚,卻無人敢再多說半個字。

    「皇上!」樓止道,「是故君為天,豈有逆天而行之理。皇上若是覺得微臣心存謀逆,大可廢了微臣的權力。這錦衣衛,這十萬禁軍,乃至微臣的命,皇上都可以任取任予。」

    身後,百官撲通撲通跪了一地,高呼,「皇上三思!」

    樓止依然沒有跪,這雙膝蓋,上跪天地下跪父母,不管是皇帝還是誰,他都不會屈膝。站在那裡,蟒袍妖嬈,紅衣如血,不知刺痛了多少人的眸。

    只聽得一聲巨響,皇帝龍顏大怒,將蓆子掀翻在地。瓷器落地,發出清晰的破裂之音,好一場凌亂。

    雲殤默不作聲的跪下,「父皇息怒。兒臣不要什麼太子之位,也不需什麼十萬禁軍。只要父皇身體康健,天下永固太平,兒臣寧願扁舟一葉,也甘之如飴。兒臣無能,惹怒父皇,請父皇降罪!」

    「太子之事,朕心中有數。早早立國本,你們是不是一個個都巴不得朕死啊?」皇帝怒然,「朕在位一日,錦衣衛就是錦衣衛,十萬禁軍之事朕早就批示,誰敢多言便是質疑朕的決定!朕金口玉言,你們這是要朕出爾反爾嗎?」

    底下驚呼,「臣惶恐,皇上恕罪!」

    語罷,皇帝睨了跪地的沈均一眼,深吸一口氣,「賀王,世子有恙,朕知你心中苦。當年喪女之痛,朕也明白你的心思。不過,一事論一事,切莫太放肆。這江山是朕的,只要朕活著一日,便由不得任何人指手畫腳!」

    「皇上恕罪,微臣該死!」沈均磕頭。

    「朕念你救駕之功,喪女之痛,也不與你計較,都起來吧!只是這種話,以後別讓朕聽見第二次。」皇帝輕輕吐出一口氣,繼而朝著樓止道,「世子之事,樓愛卿有何看法?」

    「到底是老來子,賀王爺又是功臣,自然是要留著的。」樓止勾唇一笑,「否則微臣也要攤上刻薄寡恩之名了。」

    皇帝一怔,隨即點了點頭,「是這個理。」想了想,便道,「既然如此,賀王爺便隨世子一道留在京城,待世子病癒再行離京返回幽州駐守。」

    沈均謝恩,「多謝皇上!」

    「還是謝謝樓愛卿吧!」皇帝輕哼,「朕乏了,你們自便。」

    說著,皇帝便走下了上席,慢慢朝著御花園外頭走去。

    沒走兩步,趙玉德便折回來,朝著樓止躬身行禮,「大人,皇上口諭,召大人隨行」

    樓止鳳眸微暗,也不說什麼,只是面不改色的抬步走開。

    皇帝業已離開,百官自然也不敢逗留。加上方纔的劍拔弩張,誰都想要保住自己的身家性命,三三兩兩的離宮而去。

    「想不到多年沒有回來,這朝廷這天下,就要是他的了。」沈均站在御花園裡,百官作鳥獸散,奴才們開始收拾宴席過後的殘局。

    雲殤笑了笑,「他到底不姓雲。」貞節討扛。

    語罷,雲殤不在多言,抬步往外走去。

    昏黃的宮燈下,前後奴才拉開一段距離。錦衣衛隨行,容不得閒雜人靠近半步。趙玉德特意讓奴才們慢行,留了皇帝與樓止二人在正中央一前一後行進。

    「方纔之事,你可有什麼想法?」皇帝開了口。

    樓止挽唇輕笑,「皇上不妨直言。」

    「太子之位,十萬禁軍,還有……」

    不待皇帝說完,樓止嗤笑一聲,「皇上心如明鏡,何必來問微臣的意思?」

    皇帝似笑非笑望著他,「為何你不開口求朕?方纔那情形,若朕真的……」

    「龍心難測,求有何用?」樓止輕嗤,只是別過頭,也不去看皇帝。

    「你這個性子……」

    「若無這點性子,如何能活到現在?」樓止捏著掌心的紅豆,昏黃的燈光之下,有著教人無法揣測的眸光。

    皇帝不語,點了點頭,「那便隨你吧!人人都說錦衣衛都指揮使,手握重兵,早晚會行謀逆之事,做篡位之行。可是他們哪裡知道……」

    「皇上若無別的事,微臣告辭!」樓止躬身行禮,轉身欲走。

    「朕很是欣慰,你今日能入宮。」皇帝的聲音有些微顫。

    樓止沒有轉身,掌心用力的捏著紅豆,「微臣不是為自己而來。」音落,他忽然拂袖,一樣物什甩在地上。

    待皇帝回過神,樓止已經快步離去,身影迅速消失在宮道拐角處。

    趙玉德快速上前,撿起了地上的東西。

    是個精緻的竹編螞蚱,小巧卻不值一文。

    這種廉價的東西,市井常見,都是那些平民百姓家的孩兒,經常戲耍的小玩意。

    「皇上,這個……」趙玉德雙手奉上。

    皇帝的眸子縮了一下,雙手微顫的接過,「極好。」

    「皇上,十三王爺聽御醫之言,送來一張暖玉床作皇上的賀壽之禮。御醫說,此物能祛濕除氣,委實效用得很。」趙玉德低聲道。

    「天下都是朕的,朕什麼都不缺。」皇帝小心的握著主編螞蚱,含笑朝著無極宮而去。

    身後,趙玉德一聲歎,無奈的搖著頭。

    是啊,皇帝是什麼都不缺的。

    偏偏缺了一樣,卻又此生難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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