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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43章 祖母,你有沒有愛過一個人? 文 / 藍家三少

    正殿內,拓跋溫狄端坐在上,面無表情的模樣。像極了泥塑木雕,那種因為看盡滄桑歷經生死過後的淡漠疏離,教人有些敬畏。

    千尋進去的時候,她只是抬了抬眼眸看了眼前一眼,而後視線隱去了聚焦。

    其實一個人若是眼中沒有聚焦,只有三種可能,一則太過睿智,以至於不會輕易教人察覺自己的心思;二則太過虛幻,經常神遊太虛,慣來喜歡活在自己的世界裡;三則……盲人!

    很顯然,拓跋溫狄屬於第一種。

    太過睿智。

    什麼生死不曾看透,什麼至高權力不曾嘗過。

    如今她什麼都不缺。只是心缺了一角,無可彌補卻想著能從旁獲得補償。

    「老祖宗。」千尋上前行了禮,她來大漠的日子也不短,自然知道大漠的禮儀,行禮的時候她用眼角的餘光睨了拓跋溫狄一眼,果然見她的神思稍稍一緊。

    很顯然,如前程所言,拓跋溫狄對於拓跋翎的寄托,如今都凝在了千尋的身上。尤其乍見千尋容顏的瞬間,她的臉色都有難得的變化。

    冷寂了數十年的心,在頃刻間融化,該是怎樣的激動和心潮澎拜。

    誰也不懂,她也不懂表達。這麼多年的隱藏自己真實情緒,以至於最後想要真正表達的時候,卻早已忘了哭忘了笑,甚至於連最基本的面部表情都僵硬至此。

    老祖宗抬了手,艱澀的開口。「起來。」

    千尋起身的時候,有白髮掠過眉間,卻讓老祖宗乍然起身,「你的頭髮……」

    「沒事。」千尋一笑了之,絲毫不曾放在心上,「有人許我白首之約,我自然是要白頭在先,免教來日他會後悔。」

    她說得輕描淡寫,卻讓老祖宗蹙起了眉。「你……你有……有人?」

    「自然。」千尋頷首,她自有自己的打算,「我有丈夫,一個深愛著我的丈夫。」

    「那你有孩子?」老祖宗問。

    這話本就在千尋的意料之中,她嫣然笑得,眼底卻透著刺心的疼,「有。我有一個兒子,長得極好,孩子長得像極了他父親,一樣的傾世無雙。」

    然則,話中透著哽咽,卻讓老祖宗有些狐疑的盯著她,「既然有夫有子,為何還要來這裡?」

    「因為我兒子死了,現在我只有丈夫一人可堪擁有。」千尋依然在笑。笑得微涼。

    老祖宗不敢置信的盯著她,「孩子死了?怎麼死的?」

    聞言,千尋猶豫了一下,這是她最不願回憶的事情,埋在左肩下方,每到午夜夢迴總要疼上千萬遍,卻無藥可治。

    唇角微顫,千尋笑得艱澀,「剛出生的時候,被人……埋了,沒能救回來。」

    眼底噙著淚,臉上凝著笑,卻將眼淚吞入腹中,只為堅守著對他的承諾,做一個堅強的女子。她下意識的用手捂著自己的心口,她但凡有情緒波動,他總會知曉。可是現在隔著陣法,他是否還能察覺?

    爺,我不難過,真的……其實只是有一點……也只能有一點……

    老祖宗的臉上沒有過多的情緒波動,一雙眼眸落在千尋緩緩抬起的手上。紗巾被徹底的扯去,落下一頭如雪白髮。妖艷的白,若那年大漠上的積雪,純粹得教人心碎如斯。年少白頭,紅顏發如雪……

    誰知箇中滋味?

    哪個女子不愛美?

    哪家女子不是一頭墨發如緞?

    可她什麼都不要,惟願他的執手共度,生死皆付亦是甘之如飴。

    老祖宗垂下眉的時候,呼吸有些沉重,「喪子之痛,孰能懂?」

    「我懂。」千尋深吸一口氣,「人沒了,就真的沒了,無論怎樣都不會回來。娘要是活著,見著老祖宗如此模樣,只怕也要傷心欲絕。我想著,娘是愛著您的。」

    說這話的時候,老祖宗的眉頭陡然挑起,「你說什麼?」

    千尋見著她握緊了手中的?頭杖,指節青白,「生死一線,猶能與您報信,豈有不念之理。可是娘不敢回來,娘怕您不原諒她。都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娘縱然聰慧,卻始終都只是您的小女兒。」

    頓了頓,千尋紅了眸,「走到哪兒,哪怕做了母親,在您的跟前,都是晚輩後生,都是您的骨肉血親。當年負氣而走,卻從未想過,一別竟是一生。終歸連最後一面都不能見著,便落得客死異鄉的結果,誰說不是命中注定呢?」

    老祖宗背過身去,不叫千尋看清自己的面色,卻聲音微顫道,「那是她咎由自取。」縱央尤血。

    「可是老祖宗,若娘還活著,就算你們帶了她回來,她還會再走第二次第三次。她所能後悔的,不是離開了漠北,放棄了繼承人的身份。她後悔的是沒能長侍親前,未能盡到為人子女的責任,而不是老祖宗您手中的女帝之權。」千尋說得斬釘截鐵。

    下一刻,老祖宗驟然轉身,狠狠盯著千尋,「你說什麼?」|.

    千尋站在那裡,「若我是我娘,我也會走。而且,會走得更堅決。」

    「難道千成沒告訴你,我才是主宰這裡的生殺之人嗎?」老祖宗切齒,握住?頭杖的手,指節「咯咯」作響。

    「爹說得很清楚,我也聽得很明白!」千尋頷首,「老祖宗想要誰死,誰就得死。這裡的所有人,都不生不死,永遠受制於您。我也知道,這個陣有您的心頭血,唯有您才能放棄對這個陣法的禁錮,釋放這裡的所有人。」

    老祖宗冷哼一聲,「你知道就好,別挑戰我的耐心。」

    千尋不緊不慢的跪在了老祖宗的面前,容色虔誠而從容,額頭狠狠落地,三個響頭磕在她跟前。額頭有些泛著紅,卻讓老祖宗愣住了半晌。

    「我知道,您一個人守著這裡,等不到想等的人,是怎樣的絕望和無助。您是這裡的神,被奉為神祇而不可褻瀆。可是高處不勝寒,難道一個人的執念真的深到,可以肆意毀滅別人的幸福來換自己的痛快嗎?」千尋噙著淚,「祖母,你有沒有愛過一個人?愛到可以替他死?」

    那一刻,她看見老祖宗的臉上,一掠而過的錯愕與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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