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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82章 孫子 文 / 藍家三少

    蘭景輝跪在蘭家祠堂內,面無愧意,一雙眸沒有半點聚焦點。只是半側著頭不去看任何人。

    蘭輔國冷哼一聲步入祠堂,左右悉數退開,誰敢在此多留片刻。

    死寂沉沉的祠堂,唯有蘭輔國的腳步聲,從蘭景輝的身後傳來,漸漸移至他的身前。魁梧的身姿遮去了最後一點光亮,黑壓壓的落在蘭景輝的臉上、身上,頓時有種無形的壓迫感。

    「你可知錯!」蘭輔國冷然。

    「我沒錯。」蘭景輝頭也不抬,父子兩的秉性可謂一模一樣。

    蘭輔國嗤冷,坐在一側的座椅上,一掌拍碎身旁的桌案一角,「還沒錯?第一次。你背門而出,竟然沾上了夕涼那個臭丫頭,難道你不知道她跟蘭家的恩怨嗎?第二次,你拒婚逃離,一去小半年,最後落得沒去官職,只能與為父一道隨軍邊疆。」

    「好好的朝廷命官你不做,為父為你鋪的錦繡前程你不要,你到底要做什麼?這天下這朝廷,如今我蘭家也足夠撐起半邊天,何以有你這樣不成器的子孫?放著好好的王侯爵位不要,非要浪跡江湖!江湖有什麼好?值得你一次又一次的離經叛道!」

    蘭景輝驟然抬頭,「官場銅臭。爵位無用,不如江湖自在,可做真正的自己。」團吐役血。

    蘭輔國勃然大怒,「你別忘了,不管是朝廷還是江湖。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那也要看我願不願意留在官場。」蘭景輝直視父親的眸,毫無懼色,「我肯回來,是因為你是我爹,並非什麼將軍府邸,皇親貴胄。」

    「放肆!」蘭輔國嘩然起身,「蘭景輝,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蘭景輝深吸一口氣。「知道。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在說什麼。我只想問爹,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賀王圍城,爹卻下令不許出兵。試問忠臣良將,豈有捨君不顧之理?我違背軍令,帶兵攻城,爹卻將所有的有功之將連連降級,這又是何道理?」

    「你!」蘭輔國稍稍一怔,「蘭家子嗣綿薄,難道你……」

    「子嗣綿薄,為了蘭家的富貴榮辱,你就讓胞妹女扮男裝,隨軍出征。邊關疾苦,你誤了她一生,也誤了我的一生。富貴非我願。榮華非我求。爹已經位至人臣,兵權在握,還有什麼不滿足的?」蘭景輝說得極為平靜。

    偏是這樣的平靜,反倒有幾分釋然和淡漠。

    那種對名利的不屑一顧,對富貴榮華的棄如敝屣。

    不自覺讓蘭輔國的眉頭蹙得更深。

    下一刻,蘭輔國咬牙切齒,「你該跪死在這裡!」

    音落,憤然拂袖而去。

    蘭景輝沒有起身,臉上依然是那種極為輕蔑的笑,腦子裡卻是五年前的盛世繁華。初初相遇,她那一笑,曾經盈動心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刻意的迴避,刻意的……想要忘記,卻不知刻意二字,便如同魔咒,只能越陷越深。

    夕涼。

    一夕之間,塵世皆涼。

    蘭輔國狠狠推開書房的門,誰知一抬頭,卻是紅衣妖嬈,端坐在他的青玉案前。修長如玉的手,執筆輕描,低眉間那黑鴉羽般的睫毛服帖的垂著,何等精緻,何等絕世。

    心下一怔,蘭輔國剛要轉身。

    卻聽得案前樓止不緊不慢的開口,「若貴妃知曉本座與將軍私下來往,不知該如何作想?須知無論是貴妃還是十三王爺,都是疑心深重之人。將軍若是不信,只管喊。也教本座領教領教,這將軍府的護院,能與本座過上幾招?」

    言罷,鳳眸微挑,眼線飛揚。

    艷絕的唇勾勒出迷人的弧度,眸光瀲灩,若碧波掠過風煙,帶著幾分朦朧中的勾魂攝魄。

    蘭輔國吐出一口氣,隨手關上門,「你為何在此?」

    「為何?哼,當屬不請自來。」樓止放下手中的筆,舉止妖嬈的吹乾躍然紙上的墨跡。

    「堂堂錦衣衛都指揮使,何時幹起了樑上君子的勾當,喜歡不請自來?」蘭輔國不慌不忙的坐定,嗤冷蔑笑。

    樓止眼尾斜飛,輕笑兩聲,「本座不做樑上君子很久,這堂而皇之從正門進來的,也虧得將軍豢養的狗奴才,一個個都是睜眼瞎。若真要說偷……本座素喜偷香竊玉,可惜你這將軍府,一無香二無玉,便是將軍這副老骨頭,本座還瞧不上眼。」

    「你!」蘭輔國濃眉橫立。

    「不過,少將軍倒是年少良才,可惜是個不識時務的,也是個不懂風情的硬骨頭。」樓止邪肆狂狷,笑得越發魅惑眾生。

    飛揚的眼線,在陰暗的世界裡,卻有著驚艷詭譎的顏色。

    狠戾和妖艷,本是極為矛盾的個體,在他的身上,卻有著無可挑剔的融合,可謂精妙世無雙。

    蘭輔國眸色陡沉,「你到底想說什麼?若存心挑釁,老夫豈會怕你!縱然你手握錦衣衛,縱使你武功卓絕,別忘了老夫的手中也有數十萬大軍,絕對不亞於你的錦衣衛!」

    聞言,樓止揶揄謾笑,「本座的錦衣衛那是自己的,你的大軍怕是過不了多久,就該是十三王爺的。這外孫子可是了不得,你覺得他一旦登位,會縱容外戚篡權?真是白日做夢!」

    「你想挑撥將軍府與十三王府的關係,簡直該死!」蘭輔國拍案而起。

    「挑撥?」樓止冷笑兩聲,詭美如狐的眸瞇起危險的弧度,狹長的縫隙裡透著朦朧的迷霧,教人看不真切其中顏色。修長的指尖輕輕撩撥著鬢間散發,舉止清貴優雅,那琴弦撥鳴般的聲色,在房內低低的盤旋,經久不散。

    「你笑什麼?」蘭輔國心頭一慌,面色卻沒有一絲改變,依舊是巋然不動的冷戾。

    笑聲戛然而止,樓止冷睨蘭輔國一眼,指尖不緊不慢的挑起案上的紙張。上頭是他方才寫的一個「孫」,外孫的孫,子孫的孫。

    樓止素來心性不定,而蘭輔國駐邊多年,真正共事的時間甚少,自然更加摸不透樓止的心思。

    但這個字……

    只怕空穴來風,不無緣由。嫂索妙筆閣九重春華

    「你這是什麼意思?」蘭輔國冷問。

    紅袖輕拂,樓止緩步走下,忽然將紙張強行塞進蘭輔國的手中,「拿著!」

    蘭輔國一怔,「你……」

    哪知不等他推開,樓止忽然傲嬌冷哼,「你什麼你,白送你一個孫子還不滿意,難不成你還能多生個兒子出來。或者靠你那白眼狼的外孫,待你老了給你留條活路?」

    「你說什麼?」蘭輔國的手,驟然死死捏緊手中的白紙黑字,眸,死死盯著手中的那抹墨跡。

    孫……

    什麼孫子?何來孫子?不是外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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