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二十章 愛與恨 文 / 九霄碧落
蕭讓話出口的時候就設想過舒楚的種種反應.後怕、鄙夷、厭惡、憤怒、痛恨
他以為會有高聲質問.或者是憤然訓斥.
但是這些統統沒有.
她只是一張小臉蒼白、冰冷.像是一瞬間被人抽取了所有的生氣
她的神情不是憤怒失望.也不是傷心無助.而是一種無法想像的近乎悲涼的恐懼.
蕭讓眸中閃過一絲疑惑.
不該是這樣的
他的心狠狠一抽.他從未見她如此脆弱.像是海邊的沙堆積的城堡.只要一個小小的浪潮.就會轉瞬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再不復存在.
他知道.這件事很可怕.對她的打擊也很大.但是畢竟還沒有發生不是嗎.他也絕不會允許蕭錚繼續這種自私到了極致的行為.
蕭讓伸出手.想要給她一個擁抱.讓她不要害怕.不要像是風中在枝頭搖搖欲墜的花蕊
舒楚猛然向後一避.像是躲避洪水猛獸一樣.
他臉色一白.
她果然是怨上他了嗎.
「阿楚」
「你不要再說了.」劇烈的情緒讓她的聲調有些尖銳.她倉皇移開眼.不再看他.極力讓自己語氣比較正常.「我想一個人靜一靜.我要想一想好好的想一想」
她說完就推開車門.飛快的向前走.蕭讓伸手想挽留她.卻來不及了.只有如水絲綢般的杏色裙擺從他掌心指尖滑過像是留不住的月色.留不住的水光.
還有留不住的她.
他終究是沒有追上去.
微微抬起右手做了一個手勢.黑暗中有淡淡的影子閃過.他的卻視線淡淡的劃過她落在車上的文件夾.澀意湧上心頭.向後一靠.難以承受山洪般的疲倦一樣閉上眼.
從把文件留下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會是這樣.所以.沒什麼好後悔的
他已經清清楚楚的告知了自己的心意.也算是值得.並不遺憾.
只是.總是盼望奇跡的發生呢.
舒楚越走越快.越走越快.而後直接小跑起來.
她的腦子很亂很亂.像是層層纏繞的荊棘.解不開的疼痛和慌.
催眠催眠.催眠.
哈是想要把她舒楚變成提線木偶嗎.一個指令一個動作.
他以為自己是誰.是神嗎.就妄圖掌控她的人生.
蕭錚怎麼會這樣想.他怎麼敢這麼對她他怎麼可以這麼對她
就是因為不愛嗎.所以那些好就瞬間變成了傷人的尖刀.沒有了表面的友誼.就只有猙獰的佔有了嗎.
如果只是這樣.她會怒會恨.可是現在.她又懼又怕.
現在的蕭錚有這樣的想法.那麼上一世呢.
那些突變.紀亦琛的情到濃時濃轉薄又有著什麼樣的內幕.是不是有什麼是她不知道的.或者是被人處心積慮的隱瞞.
那些隱隱約約的不對勁.那些時有時無的頭痛.甚至還有和蕭讓那一支舞的熟悉.恍若幻覺的一閃而過卻想不起的畫面
她的記憶真的沒有問題嗎.沒有被人動過手腳.
蕭錚上一世因為蕭讓的原因對她頗為不滿.她知道.當時也不是不愧疚.下定決心和紀亦琛決定在一起也不是沒有猶豫過的.只是她最終選擇了忠於自己的心.忠於愛情.也因為她認為優柔寡斷對於所有人來說都是一種傷害.狠心一點.才能讓蕭讓早些忘了她.
無論如何.舒楚希望蕭讓在這個塵世獲得幸福.這一點.毋庸置疑亦從未改變.只是那個陪他走到結局的人.不是她.
可是她卻忘了不滿生怨.怨憤為恨蕭錚是個睚眥必報的主.蕭讓可以退出.但是蕭錚會不會選擇報覆沒有人知道
她狠狠的打了一個寒顫.涼意從脊椎升起.蔓延到了全身.
腳上的高跟鞋卡在了道路上的地磚之間的裂縫之中.她猝不及防只下依著慣性摔倒在地.潔白的小腿被地上的石礫擦傷.有淡淡的殷紅血液滲出.
她毫無察覺.微微蜷縮起來.雙手抱住自己的膝蓋.神色空空茫茫.
若真的是那樣.若真的那她要怎麼辦.
一個人連自己都不相信的話.那是多麼悲哀的一件事.
一步一步上樓的腳步聲輕若未聞.但是蕭錚是受過訓練的.自然是聽到了.還聽得很清楚.
是蕭讓的腳步聲.
蕭讓走向自己的臥室.路過側臥的時候門被人推開.兩兄弟的視線在半空直直相遇.只是一個清涼一個冰冷.卻又帶著同樣的平靜.
近乎陌生的平靜.
蕭錚看著蕭讓手上拿著的藍色文件夾.眸中漸漸充滿陰戾：「哥.你這是什麼意思.」
他竟然沒有毀掉這份文件.他難道不知道.這是燙手的山芋.某種意義上來說.簡直是索命符.
為什麼和他預想的不一樣.
蕭讓回以的視線同樣冰涼：「我不會毀掉它的.」
「就在剛才.我已經把這件事原原本本的對舒楚說了.」
他一字一句的說道.
往日的溫情彷彿在這一刻被消磨殆盡.
蕭錚驀然臉色大變.
「你瘋了.」
他並不認為蕭讓是在開玩笑.即便是他覺得蕭讓的話有多可笑.有多麼的不可思議.在他看來.這件事拚命掩藏都還來不及.蕭讓竟然告訴了舒楚.
難不成還想著坦白從寬.哈
真的是瘋了.
蕭讓神色不變.一如既往的淡漠.恍若端坐雲端.不為凡塵俗世所擾：「我很冷靜.也很清醒.瘋的人是你.阿錚.」
蕭錚冷笑一聲：「我只是愛她.有什麼錯.」
「我早就跟你說過.你可以正大光明的追求.但是不准傷害她.更不准用什麼卑鄙手段.你都置之不理.竟然還想催眠她.不過我很慶幸.這件事發現得早.終究沒有在你鑄成大錯之後才悔之晚矣.從現在起.把你那些歪門邪道的心思全部收進肚子裡去.什麼時候想通了.什麼時候再去見她.」
蕭讓要的是蕭錚真的意識到自己的錯誤.改變記憶.以催眠來操控自己所愛之人的心神.強行扭轉一個人的人生.這是多麼恐怖的愛.只會讓人避之唯恐不及.
即便是僥倖成功偷得一時歡愉.可是若有一天真相揭露.那麼.又有誰能承受得了.
「我不像你.只會等.等有什麼用.她不會看身後的人.只會投入別人的懷抱.那個時候.才是真的後悔都來不及了.我賭上所有.若是幸運得了一生.是我贏；即便是她中途催眠被解開.我也擁有過她.甚至她可能已經在這個過程裡愛上我.那也是我贏；即便最後的結局.是她恨我入骨.那也很好.得不到她的愛.擁有她的恨也是很好的一件事.我終歸是在她心中佔據了最重要的地位.有的時候.恨比愛這種感情更加激烈.更加長久」
他語氣鏗鏘.帶著玉石俱焚的決心.
蕭讓全身一震.最好像第一次真正的認清了自己這個弟弟.蕭錚是愛著舒楚的.沒有人能懷疑這份愛.但是同樣的.他也許也恨著她.
你那樣的深愛一個人.恨不得把心都掏給她看.卻求而不得.日日夜夜備受煎熬.這其中有人放棄有人堅持.
有的人用卻血肉撞開心上人堅硬砌築的外殼.不論裡面是甘美的泉水還是滾燙的岩漿.都無怨無悔.
譬如蕭錚.
蕭讓有一瞬間無話可說.
「我要去找她.哥.你不要攔著我.」
蕭讓淡墨長眉輕擰：「你是要去道歉的話.我不反對.但若是去逼她.那不行.更何況.她現在需要冷靜一下.你也一樣.所以.現在並不是見面的好時機.」
蕭錚不語.他知道舒楚現在很生氣.但是殺人都講究未遂.這件事還是有轉圜的餘地不是嗎.她不能就這樣單方面對他定罪.
他有很多的話.想要告訴她.必須告訴她.
蕭讓抓住了蕭錚的胳膊.聲音很輕.卻一詞一句都敲擊在蕭錚的心上.黃鐘大呂.雷霆戰鼓.
「你到底是想要她的眼淚.還是她的笑.若她真的恨你.你就真的滿足了.」
若是蕭錚真的能夠像他說的那樣灑脫.現在就不會急著想要去找舒楚.他慌了.
良久.蕭錚笑了一下.沒有了桀驁不馴.囂張肆意.有一種憂鬱的哀涼：「你說得對.是我高估了我自己.低估了她.」
他求的.是三分之二的愛.不是那三分之一可能的恨.
蕭錚轉身回門.背靠在門上.深呼吸一口氣.按上自己的胸膛.
很痛.也很慌張.還很害怕.
你現在的感覺是不是和我一樣.
舒楚.我給你時間消化這件事.若是你原諒.那麼我就也退一步.繼續等待.若是你狠心對我怨恨責怪.那麼我就必行此事.
誰都無法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