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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07章 朕自當退位 文 / 閒閒的鞦韆

    疑惑間,所有的目光,都落在那素衣女子身上。

    「潘貴人!」陳賢妃一見之下,不由失聲驚呼。眼前之人,竟然是與秦湘一同獲罪,被打入冷宮的潘貴人!

    她不是賜死了嗎?

    只是一瞬間,陳賢妃臉色大變,冷汗涔涔而出。

    潘貴人驟然見這許多人,不禁身子一縮,呆滯的眸子觸上陳賢妃的容顏,突然眸光大盛,尖聲大叫,「陳賢妃,是你!」

    微啞的聲音中,帶著濃濃的恨意,拔步疾奔,向前衝來,和身一撲,逕直將陳賢妃按於身下,揮手又打又抓,尖聲叫道,「你這個毒婦,哄我用藥與旁人爭寵,到頭來卻害我潘氏滿門,你這個毒婦,為何天不收你?為何天不收你……」亂揮亂打,將陳賢妃打的鬢髮篷亂,臉上縱橫十餘道抓痕,頓時狼狽不堪。

    淳於昌從震驚中回神,喝道,「哪裡來的瘋婦,還不住手!」搶前兩步,勾指成爪,逕直向潘貴人天靈蓋抓下。

    「住手!」

    「住手!」

    兩聲低喝同時響起,湯思炎、公孫克同時伸手,將他手掌格開。公孫克冷笑道,「恭親王,殺人滅口麼?」

    「什麼殺人滅口?這賤人傷我母后!」淳於昌強爭,要想衝前動手,又豈是這二人的對手。

    當初,皇帝突然發病,眾所周知,是后妃以藥爭寵,損及龍體。此一案,牽連極廣,從秦家開始,大鄴朝近半數的名門世家受到牽連,豈會有人不知?

    而此刻潘貴人話雖不多,眾臣卻聽的明白。當初潘貴人所用之藥,竟然是陳賢妃所授。那麼……聯想到恭王妃與秦家的關係,秦湘所用之藥,想來也與陳賢妃脫不了干係。

    兩位年輕的妃子爭寵,卻被居心叵測的陳賢妃所用。若是那藥用到最後,先帝心智失常,後宮又在她掌握之中,到時扶誰登基,豈不是在她一念之間?

    陳賢妃被潘貴人劈頭蓋臉一頓亂打,好不容易才回神,一邊掙扎抵擋,一邊尖聲大叫,「淳於信,你縱然不曾弒君,也是陟流孽種,大鄴朝豈能容你?」

    眾臣見她到這關頭,還不忘拉淳於信下馬,不禁暗暗咋舌。這一對母子,又是怎樣的一種冤孽?一時間,盡皆默然,抬眸向淳於信望去。

    不錯,縱然他不曾弒君,縱然他是先帝親自選定的新君,那又如何?他的身上,流的是陟流人的血液,並非皇室正統,大鄴朝堂,豈能奉他為君?

    淳於信微微抿唇,遊目四顧,眼前,是擁戴自己七年之久的群臣,而如今,大半的人,都對他露出懷疑的目光。

    淳於信心中頓時一陣酸痛,微微闔眸,淡道,「朕的身世之謎,已無實據可查,若是眾臣有所懷疑,朕自當退位!」父皇雖然英明蓋世,早已料定陳賢妃的野心,但是千算萬算,他竟不知道,自己委以重任的兒子,竟然是旁人所生。

    「皇上!」

    「皇上!」

    ……

    湯思炎、公孫克等人齊驚,同時喊出聲來。武將不比文臣,在他們眼裡,一個令諸國敬服的好皇帝,遠比什麼皇室正統來的重要!

    淳於信搖頭,向眾人擺手,一雙烏眸卻定定望向陳賢妃,淡淡道,「只是賢太后既為不潔之人,已不配居於太后之位,即日起,廢為庶人!」

    「什麼?」陳賢妃尖叫,一把將潘貴人推開,大聲道,「你憑什麼廢棄本宮?」

    淳於昌卻是心頭大喜,說道,「既要退位,自當前事不計,還請皇兄傳旨!」如今滿朝文武皆在自己掌握之中,他要想活命,自然只能傳位給自己。

    「皇位……」淳於信微微挑眉,眸光定定望向淳於昌,緩聲道,「傳旨!」

    「皇上!」

    「皇上!」

    ……

    江山易主,豈能如此兒戲?

    這一下,吃驚的已不止是湯思炎、公孫克等人。大半朝臣上前,行禮道,「請皇上三思!」

    眼前之人,是不是先帝所生姑且不論,但這七年來,勵精圖治,卻是一位難得的好皇帝。如果他將皇位傳給淳於昌,以淳於昌為人,恐怕大鄴百年根基,遲早毀於他手。

    淳於信微微搖頭,唇角現出一抹神秘笑意,說道,「朕早年征戰東海,積有惡疾,多年不愈,如今已不堪朝政重負,特傳位於……」

    傳位於何人?在場眾人,盡皆心頭怦然,屏息凝神,等待那個名字。

    「慢著!」就在此時,但聞宮門外一聲威嚴的低喝。眾人回頭,但見太皇太后邵氏一手扶著皇后阮雲歡,慢慢踏入宮門,揚聲道,「皇上是先帝之子,誰能逼他退位?」

    又是一聲炸雷,在群臣的頭頂轟響。

    這身世之謎,連淳於信本人也已無從辯駁,怎麼太皇太后又一口咬定,他是先帝之子?

    淳於信也大感意外,迎前兩步,喚道,「皇祖母!」掀袍跪倒,說道,「皇祖母,孫兒不孝!」一雙烏眸,卻向一旁的阮雲歡掃去。

    這七年來,雖說對淳於昌許以榮華,但不管是他,還是她,對他卻從不曾信任,對他的一舉一動,也從不曾放鬆。

    而從半年前,關於淳於信身世的流言漸起,二人就已料到,淳於昌隱忍七年之後,終於決定動手。

    此次,二人本已做好安排。淳於信借淳於昌動手之機,以潘貴人倒戈一擊,除去陳賢妃與淳於昌這兩個後患,再將江山托付,退下帝位。

    而阮雲歡卻守好後宮,護好太皇太后和幾個孩兒,不令對方有機可趁。待到大事一平,便攜手離京,共游江山。

    而此時,非但她出現在朝天宮,還將太皇太后一併帶來。

    阮雲歡與他目光一觸,微微抿唇,水眸微眨,露出一抹神秘笑意。

    邵氏輕輕搖頭,說道,「傻孩子,旁人說你不是你父皇的兒子,你就信了?」抬手命他起身,緩步向陳賢妃行來,冷聲道,「賤人,你要到何時,才肯罷手!」

    陳賢妃一見邵氏,眸中如要噴出火來,一指潘貴人,咬牙道,「又是你!是你留下那個賤人,是不是?是你要她當眾作證,是不是?」

    「是又如何?」邵氏冷笑,一步一步向她行去,說道,「你自入王府,對皇上便心懷恨意,皇上何等樣人,豈能不知?本以為許你榮華,總有一日能令你歸心,哪裡知道,你這女子心如蛇蠍,非但一再謀害他的子嗣,竟然連他也不肯放過!哀家只恨,沒有早一些將你除去,讓你一再為禍!」她口中的皇上,指的自然是先帝淳於弘仁。

    陳賢妃向她怒目而視,突然冷笑道,「邵氏,你今日步步相逼,就不怕我將皇室醜聞,大白於太下?」

    皇室醜聞?

    在場眾人一聽,齊都面面相覷。陳賢妃與人通姦生子,當今皇上並非先帝之子,難不成,這還不算皇室醜聞?難道,還有什麼醜聞,更強過這些?

    一時間,眾臣屏息俯首,不敢多看,卻個個豎起耳朵靜聽。

    邵氏臉色微變,咬牙道,「你以此要脅先帝一世,如今先帝西歸,你只道還能要脅得了哀家?」

    陳賢妃臉色越發難看,突然揚聲大笑,說道,「好!好!本宮既已身敗名裂,如今倒要看看,是誰更加難看!」

    「姐姐!」一道輕柔的聲音響起,宮門外,一位一襲白衣的女子扶著一個宮女,緩緩而入,輕聲道,「事已至此,姐姐又何必如此?」

    眾人聞她聲音極是好聽,均不禁向她望去,一見之下,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但見這女子白衣白裙,也倒罷了,一頭長髮,竟然也是全部雪白。而那白髮下的容顏,桃腮杏目,竟然與陳賢妃有七八分的相似。

    陳賢妃一眼見她,瞳孔不禁一縮,尖聲道,「怎麼是你,你不是瘋了?」

    女子淺淺一笑,抬手掠過髮鬢,淺笑道,「姐姐,妹妹若是不瘋,姐姐豈肯放過妹妹?你囚禁我二十七年,我們姐妹之間的債,也該是了的時候了!」舉手投足之間,風華絕代,大放光華。

    陳賢妃心頭大震,連退兩步,雙腿一軟,噗的一聲坐倒在地。這一瞬間,心裡的堤防轟然崩塌,怔了一瞬,突然「哇」的一聲,大哭出聲,叫道,「我不肯放過你,你又何時放過我?如今你來討回我欠你的債,你……你與淳於弘仁毀我一生,我又要何處去討?」越說越是傷心,伏身哭倒於地。

    邵氏默默向她而視,待她聲音稍緩,才淡淡道,「陳氏,你命該如此,偏偏不肯認命,先帝待你不薄,你非但害他性命,還要害他的兒子,事到如今,還不肯說實話嗎?」

    「實話?」陳賢妃吶吶低語,落淚道,「如今,說什麼又有何用?秦天宇……死了!死了!」

    眾人聽她突然叫出「秦天宇」三字,都是不禁一詫。不是說,姦污她之人是陟流國廢太子?怎麼又蹦出個秦天宇。

    邵氏微微皺眉,搖頭不語。白髮女子卻柔聲道,「姐姐,說罷!說出來,或者便會舒服一些!」

    陳賢妃一怔,哭聲頓停,默然片刻,低聲道,「三十年前,我……我本來只是將軍府的大小姐。那一年冬獵,見到建安侯世子秦天宇,從此情根深種……」

    荒涼的聲音,慢慢講述,將眾人帶回三十年前那一個冬天。

    三十年前,建安侯世子秦天宇新立軍功,正是春風得意,冬獵場上,陳大小姐對他一見鍾情。

    偏偏,那時的秦天宇一意功名,無意兒女私情。而陳洛書雖積功封為將軍,卻是尋常門第出身。秦天宇為了前程,捨將軍之女,卻迎娶世家嫡女黃氏。

    就在這個時候,恰逢上元佳節。那時還是皇子的淳於弘仁微服出宮賞燈,卻在燈市上邂逅一位少年公子。一見之下,相談甚歡,少年公子言笑無忌,卻又善解人意,淳於弘仁卻已瞧出,這少年是位女扮男裝的小姐。

    那日之後,淳於弘仁對這位小姐念念不忘,多方打探,才知那位小姐出自陳大將軍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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