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念狐嬌

第7頁 文 / 蔡小雀

    眼看初春來到,三月的杏花已烴綻放滿山城了,愉舟卻始終沒有帶來切確的訊息。

    子服慢慢地體悟,會不會愉舟當真是騙他的?

    「不,堂姊夫不會騙我的。」他黯然神傷地斜倚欄杆,初陽穿透曉霧,照射在台階下,天色漸漸大亮了,空氣漸漸暖和,隱隱約的飄送著青草和花香的氣息。

    子服再也按捺不住了。

    不就是三十至外的南山山腳下,能有多難找呢?

    既然堂姊夫左找右找都找不到,那麼何不由他自己來?

    這個念頭一衝進腦海,子服整個人霎時神采飛揚了起來。

    「是啊,堂姊夫是個大商人,必定是忙碌極了,三番兩次勞煩他已經不應該了!怎能再苛求他呢?」子服一擊掌,眉飛色舞,「南山山腳下,好,我自個兒找去。」

    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他不相信找不到入山的路。

    子服意念一動,也顧不得向家人交代什麼,只揣著那枝已然乾枯失色的梅花,匆匆忙忙就溜出了家門。

    ***

    「南山山腳下…」

    子服穿著雪白紡緞的儒衫,修長的雙腿一步步地走過碧草斯長的山路。

    一路上,他問著路人往南山的方向走,越走越覺精神皪起來,因為問到的每個路人都告訴他,南山有點遠又不會太遠,走得快的話,響午過後就到得了。

    饒是早上沒用膳,又是一路靠兩條不常奔渡的長腿趕路,他的肚子咕嚕咕嚕叫,腳底也磨出了水泡,可是這一點都無損於他高昂喜悅的精神。

    只要能夠見到那位姑娘,就是叫他一直往天邊走去也甘願…

    一路從青草露珠沾染了絲絲清涼走起,一直到露水干了,太陽略顯熾熱的照射在他的頭頂上,鬱鬱青翠的南山好像還在天邊遠,可是他已經從四處都是剛播種的農田走到了草長得不像話的山谷裡,越來越杳無人跡,也越來越不知道該怎度走了。

    所幸身處的地方有著珠玉交擊般的湍湍流水聲,還在清新綠木、嬌媚花朵,林間的馬兒此起彼落地婉轉嬌啼著,處處無不是春色宜人、風光美好。

    他邊趕路邊徜徉在三月春光裡,心裡頭柔軟得恍若滴得出水來,尤其想到了即將能見到心愛的女子,他通體上下更是舒暢歡然不已。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子服已經趕了一上午的路,滿額滿身的汗水和酸疲的雙腳呻吟著渴望休憩一會兒。

    他再也忍不住了,找了塊靠近溪水的大石坐下,脫下了靴子,將磨得紅腫起泡的腳丫子浸入冰涼澄澈的水中。

    初初浸入的那一剎那,他疼得幾乎叫出聲來,可是隨即而來的舒服感卻降低了他足部火熱的疼痛。

    他舒服得差點歎息出來。

    他優雅地伸展著修長的身軀,舒解一下疲憊酸疼的肌肉,就在這時,肚子不識相地響起了一聲咕嚕。

    子服撫著小腹,有點氣惱地道:「你越來越不爭氣了,那位姑娘都還沒有找到,你怎麼可以哀叫呢?」

    他雖然義正辭嚴地指責肚子的不是,但是憋不了幾口氣,他自己也軟趴趴地往後仰,雙手撐在大石上。

    堂姊夫到底有沒有騙他,他這下子可不確定了。

    發呆了好半響,子服突然想到什麼似的,赤裸著腳就蹲在岸邊撿起小石子。

    來卜個卦好了,測測此行究竟能否如願以償。

    他鄭重其寧地卜起卦來,當幾枚小石子由滾動恢復平靜後,他很認真地盯著卦象研究起來。

    「蹇,山水蹇,坎上艮下……」他算了算,「第三十九卦,利西南不利東北,利見大人,貞吉。嗯,照這卦象看來,往西南走是對的,利見大人……因何不是利見女,貞吉呢?」

    「你在幹嘛呀?」突然有股淡淡的杏花香襲來。

    他摩挲著下巴,沉吟道:「卜卦呀。嗯,看來繼續往西南走是對的。」

    「傻瓜。」驀然咭地一聲嬌笑,如魔力般地震住了他。

    子服僵住了,他不敢置信,屏息地轉過頭去──

    如黑緞般的髮絲披散在肩背後,只綰著兩個小團髻,髻上簪著兩朵柔美的杏花,雪白的小臉上有兩抹嫣然酡紅,紅撲撲得像小蘋果,亮晶晶的大眼睛好奇地看著他,笑容在她小嘴邊止不住地漾著。

    她蹲在他旁邊,一副湊熱鬧的樣子,呵呵笑道:「傻瓜,石頭不是這樣玩的,我教你。」

    她白白嫩嫩的小手抓起地上的小圓石子,開始拋擲了起來,「一朵花兒兩朵紅,三朵花兒四朵紅,五朵花兒……一樣紅!瞧,我很厲害吧,五枚石子都抓得住喲。」

    子服還是傻傻地盯著她,陷在深深的驚慌與不敢相信的驚喜裡。

    她奇怪地瞥了他一眼,小手拉了拉他的衣袖,「你怎麼了?」

    「啊?」他如大夢初醒,激動得想握住她的小手,卻又不敢唐突,感動的淚花在眼眶裡打轉。「姑娘……姑娘……我又遇見妳了,真真沒想到……老天爺,老天,我真的又見到妳了…!」

    他的滿腔相思幾乎溢了出來,可看在她的眼娌卻又平添了幾分好奇。

    她忍不住又笑得雙眉都彎了,「傻瓜,你說話都是這樣的嗎?我我……妳妳……老老天爺……呵呵呵呵……」

    他呆呆地看著她,感動地看著她的笑容,「如果這輩可以這樣永遠看著妳笑,要我做什麼都行。」

    她笑得更厲害了,小手捂著嘴,嗓音嬌嫩地道:「你在說什麼呀,我聽不懂呢!你不想玩石子嗎?」

    「我只想一直看著妳。」他溫和地凝視著她,癡癡地道:「妳今天好美。」

    她歪著頭瞅了眼他,笑吟吟道:「我不跟你說話了,娘交代我早些回去,我不能再待在這兒了。」

    他癡癡地跟著站起身,癡癡地跟著她後頭走。

    走了兩三步,她忍不住回頭,柔軟的淡黃色裙襬翩然,「你跟著我做什ど呀?」

    他呆呆地止步,恍惚間吃著了她髮絲上的幽幽花香,他心一悸、臉一紅,當下手足無措起來。「我……我……」

    「你還光著腳丫,難道石子踩起來不疼嗎?」她側著頭,困惑地笑問。

    子服這才意識到自己還未穿回靴子,連忙轉身要拿,才發現那雙靴子卻已經在溪水裡載浮載沉,漸漸地被水流衝往至下流去。

    「哎呀!」他驚惶失措地叫了一聲,匆匆涉水沖向靴子,試圖趕在被水流沖不見之前撈回來。

    她又被被他這傻里傻氣的模樣給逗樂了,笑得前俯後仰。「你好傻……當心哪,那石子很滑…哎喲!」

    就在她方出聲提醒的那一剎那,子服正巧踩著了一塊滑溜溜佈滿青苔的石塊,跌了個水花四濺!

    「啊……」他狼狽地坐在溪流裡,呆愣地目送靴子隨著溪水一去不復返。

    他渾身濕了一大半,又是狼狽,又是羞慚,玉臉紅成了一片,「姑娘,讓妳見笑了。」

    「笑?真的蠻好笑的。」她嬌憨地道。

    他登時糗極了,「姑……姑娘……」

    「你的衣衫濕了。」她微笑,天真無邪地道:「要換過才是,要不然山裡冰涼涼的,你一會兒就著涼了。」

    她的關心真是教子服感動得不知如何是好,他受龐若驚地道:「姑娘,妳待我真好。」

    她又是一串笑聲抖落,清脆如玉石碰擊。「你這個人真傻氣,衣裳濕了本來就應該換的,你家在那兒?快回去換吧!」

    眼見她又要走了,他急得眼眶泛紅,「嘩」地一聲急忙自水裡起身,亦步亦趨地跟著她。

    「你跟著我做什麼呀?」她想了想,恍然道:「呵,我家有老僕人的衣衫可以借給你,你是不是要跟我回去呢?」

    子服大喜過望,忙不迭地問:「可以嗎?真的可以嗎?」

    她瞅著她的模樣,不住捂著小嘴,「…傻瓜。」

    她轉身娉婷裊娜地步向林邊深處走去,子服赤著腳緊跟在後,也不管腳下的石子和樹枝小草會不會刮傷了腳丫子。

    他一顆心早就跟著那個美麗無邪的小姑娘飛走了,就算此刻下起大雷雨,閃電劈著他,看他還是連半點疼的感覺也不會有的。

    美麗的三月天,淡淡的飄著花香的午後,子服覺得自己像走入了一場春日最美好的夢境裡,他但願這一場美夢永達不要醒來……

    第四章

    子服跟隨著她來到隱於山林間的幽靜竹屋前,竹屋由大大小小的房舍組成,看得出雖是在鄉野間,但也頗為安貧樂道自給自足。

    不太尋常的是,竹籬笆圍成的範圍內外,到處都可見到各種繽紛燦放的花叢,無論是常見的月季花和野薔薇,或是攀爬四處嬌紅逗人的九重葛,其中更有許多他未曾兒過的美麗奇花異草。

    幾株杏花樹開得更是奔放,滿樹或雪白或淡黃的花兒在微風中輕顫,搖曳生姿,隨著風兒拂落了不少撲鼻幽香。

    他震懾地看著這一切,深深地陶醉了。

    世上怎會有這般世外桃源?

    「進來呀。」

    原來她就住在這兒……這麼說,這也就是遠房姑母的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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