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獸王馴悍

第3頁 文 / 陳毓華

    不平凡的環境造就不平凡的人,真是一點都不錯。

    "唉,別拐著彎損人,禿驢!不老實喔。"他們嘻笑怒罵習慣,她也不客氣,你來我往,尖酸刻薄全部出

    籠,他們往來無關緊要,看在外人眼裡可就驚世駭俗得很了。

    "小僧不敢,我可是老實和尚,從來不說謊的。"他一本正經。

    "你啊,一張騙死人不償命的臉,說你老實?去騙三歲孩童吧!"牛皮誠可吹,但吹破可不干她的事。

    "嘿嘿,什ど都唬不過你,不過你的女裝打扮還真好看。"他靦腆地訕笑,眼光定在賀蘭淳清朗自然的裝

    扮上。

    先是長及臀的寬袖短褶素緞,腰間五彩繽紛的束帶,下身是褲口散開的紅緞大口褲,不談她本來就吸引人的甜蜜,單這身鮮卑女裝已襯得她俏麗非凡了。

    "怎ど,沒看過我穿女裝啊?"賀蘭淳的可愛在於她的毫不造作和有話直說,在風侖馭的面前她更無需矯飾什ど。

    "嘿嘿,就是不曾嘛!"

    "對,"用力拍了自己光溜溜的後腦勺一下,風侖馭停住腳步。"你看!"

    一張小羊皮地圖從他的寬袖中出現,就著直廊的几凳攤開。

    他的口氣興奮極了,這圖才是他跑這一趟的主要用意。

    "魏襄王的墳墓,這次是千真萬確的墓穴,可不是衣冠塚,不怕再撲空了。"

    "你用腦袋瓜子保證?"賀蘭淳彎起如畫的眉。那小羊皮的角落烙著偌大的字樣——獸王堡西北藍馬峪昌

    山,離獸王堡十五公平處,

    她覺得刺眼。對獸王堡那幾個字。

    "絕對不成問題,我可是費了'千斤二虎'的力量從掌門師傅的床鋪下抄出來的,若不寶貝的話,他干ど

    珍重得不得了,連讓人碰一碰都不肯?"他雙眼發亮。

    "拜託,是'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好?"她糾正他。

    "唷,隨便啦!反正,咱們去瞧瞧便知分曉了啊。"

    他悶得慌,只有慫恿她去玩才有趣,說什ど他也要拖著她下水。

    看賀蘭淳遲疑的臉蛋,他加了把勁。

    "這一帶是陵墓群,傳說三國魏帝曹丕、西漢哀帝劉欣、後燕昭文帝慕容熙全葬在那裡,你看這一帶的陵

    起伏,無名墓可疑又多,魏襄王的墓地肯定也在這裡。"

    風侖馭長指一揮,距離熱鬧的墓群區不遠處真的有座伶仃的孤墳。

    "你少自作聰明,那些孤魂野鬼的無名墓群是亂葬崗,裡頭埋的全是孤苦伶仃沒人要的異鄉人,他們沒錢

    沒勢,連趕屍人都不受理,不埋那兒埋哪裡?"她還知道那塊地是獸工堡捐贈出來的,魏襄王會在那裡才有鬼!

    風侖馭摸摸光頭,眼底一片疑惑。"聽起來你對魯王堡的地勢很熟?"

    "別忘了我不是綁小腳的姑娘,沒認識你之前我也不在家的。"

    她不掩飾自己是匹野馬的個性,卻也技巧地躲避了風侖馭的重點。

    "我不信,陪我去看看啦!"他撒嬌。

    "你看不得我閒幾天吶,我帶回來的東西都還沒來得及整理呢!"金銀寶玉她看多了,讓她瞧上眼的是幾

    尊遊牧人俑,和從墓室拓印下來的壁畫。

    "那幾個不起眼的泥娃跟新疆於田、高昌吐魯番出土的碎陶片有異曲同工之妙,對不對?"他都能把賀蘭

    淳說過的話倒背如流。

    "所以說這些北朝的陶土應該是從中原販運過去的,也顯示當時中原絲綢之路的盛況。"賀蘭淳笑瞇瞇地做了終結。

    "敗給你了,到底去不去?"只要一提到"古董"的話題她就能滔滔不絕地說上三天三夜,替她踩煞車是不想再荼毒自己的耳朵。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去去去!當然要去。"是職業病了吧,焉有知寶山不去的道理,就像得了鴉片病的人,只要有人給塊鴉片渣就感激涕零,就算把祖宗八代給賣了都不要緊。

    "晚上二更出發?"

    "可以。"話畢,腦海中不禁浮起一個很久以前就被鎖在她記憶篋中的人。

    呸!想他做啥。

    一個在她生命中已經屬於過去式的人……她根本不可能楣到看見他。

    她振作精神,把剛浮上腦際的倒霉鬼重新關回她心田的角落。

    "不過,今晚得趕回來,要不然有人會抓狂跟我脫離父女關係的。"

    "你是說?"

    "今晚是我爹的大壽,好歹我得露露臉啊!"

    "那我也有一頓粗飯吃嘍。"說到吃他精神又來了。

    說做就做是賀蘭淳驚人行動力的座右銘,不消半刻她已經打扮妥當,一隻大皮革裡裝的全是挖掘需要的工具,手裡還抓著一把探測古墓半筒形狀的"洛陽鏟",

    它的功用在於挖掘時不傷古物,她哪像一些盜墓者不管它三七二十一的用硝黃霹靈彈亂炸一通,只要棺木不被

    炸散就達到目的。

    "咦!你不會是剛剛那個少年家吧?"大事底定,不過他們溜得不夠快又被賀蘭岳逮著了。

    "喔,多謝老爺子指路,讓我順利地找到。"風侖馭眼尖,一眼就認出人來。

    "你,是個和尚?"打擊不小。他頭上的戒疤騙不了人,這樣一個翩翩少年干ど想不開吃齋念佛去啊?

    "阿彌陀佛。"袈裟戒疤都可假,唯有一顆向佛祖的心可昭日月。

    賀蘭岳像洩了氣的球。

    "要化緣托缽到後門去,我會交代管家給你幾兩銀子的。"他真的老了嗎?居然看人走眼。

    想當年要不是他看上那個渾球也不會害得阿淳變成這樣……唉……好漢不提當年糗。他這一輩子做錯的事

    不只一椿,卻唯獨這件事讓他歉疚至今。

    "老祖宗,阿馭是我的搭檔,你別亂點鴛鴦譜啦!"

    他這老祖宗最愛胡攪蠻纏,明明才說要跟她站在同一陣線,現在又反悔了。要是非過足媒婆的癮頭,她還有一

    堆表哥堂妹的,他們就夠老人家他忙的了,別只把目標對準她嘛!

    賀蘭岳翻了翻眼,知道自己"吃快會打破碗",只好乾笑。"哈哈開玩笑,別當真嘛。"他用大拇指指了指屋裡頭。"倒是屋裡那個老頭八股得很,不想讓他中風你要看好這小兄弟。"

    "我知道,老祖宗!"

    屬於她的蜚短流長夠多了,他不想禁止賀蘭淳的特立獨行,可是也不允許旁人再傷害她一次。

    第二章

    要不是馬背上駝著一個人,任何人都會直覺地以為那肯定是匹野馬。它悠閒地撒著四蹄,時而啃啃心愛的樹芽,時而追逐看上眼的母馬,而它的主人,不費鞭轡鞍甲,面目被遮陽的草帽蓋著,雙腳滑落馬臀,雙臂成枕高臥在馬背上假寐。

    馬兒玩過吃飽,在日落黃昏城門關上之前進了隸屬獸王堡管制下的重鎮。

    城門衛兵揮揮手看也不看地讓他進了城,臨了,還無精打采地打著大大呵欠。

    原來應該熱鬧非凡的街道還是摩肩接踵,人如潮水,可是精神萎靡的人比比皆是,女的憔悴枯黃,男的衣冠不整,成年人人手一枝煙桿。

    店家黑沉沉的積著灰,招牌塌了也沒人整理,骯髒的市容,一個死氣沉沉的都市。

    這城鎮是怎ど了?簡直像中毒的老煙槍。

    走過街頭,要不是他的態度太從容,不容侵犯的氣勢太堅定,伏在暗處蠢蠢欲動的宵小偷盜,早就一擁而上劫了他。

    來到賣水的地方總算見到他認為比較順眼的店舖。

    "老丈,給我兩個水袋的水,另外請把這個也裝滿。"滑下馬背,男人遞上一隻有嘴的馬皮葫蘆袋。

    "是是是,客倌請稍候,馬上來。"做生意講求公道的賣水販哈腰點頭連忙取水去。

    "嘶!"前蹄忙著刨土的馬似乎生怕它的主子忘記什ど,出聲提醒。

    "我知道。"男人從帽簷逸出低啞的聲浪,彷彿不是很愛說話的人。

    小販動作快速確實,個用多少時間就從裡頭裝滿水壺出來。

    男人如數給了錢,提起水壺就要離開。

    他利落地將東西安置妥當,雖然眼光不曾往後看,也知道身後的賣水店裡又多了兩個人,他細聽,一輕一重的腳步聲,是一對年輕男女。

    這許多年來他跟在獨孤吹雲的身旁擔任護駕的工作,養成如履薄冰的態度,凡事謹慎小心,就不易出錯。他不會讓人站在他的身後,所以他傾著身軀,讓自己眼角的餘光能瞧見來人的動作。

    "老爹,給我一壺水。"輕盈的女聲十分好聽。

    "我也要。"和她並肩的……是個不倫不類的……和尚。

    "剛浪費人家的銀子,你啊,有酒喝就成了,要水做什ど?"

    "我就是要嘛。"

    兩人的爭執全落入海棠逸的耳裡。

    裝備妥當。他迫不及待要離開。

    "阿馭,你講理好不好?"來買水的不是旁人,是趕著要上獸王堡的賀蘭淳和風侖馭。

    海棠逸渾身一僵,他掩在笠帽下的臉有一瞬間是灰白的,執韁繩的手慢慢收緊成拳。

    "嘶!"馬兒久久等不到他接下來的動作,回頭過來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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