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等待奇跡的聖誕節

第11頁 文 / 樓雨晴

    他心頭糾扯著酸楚的疼意,她是靠著自身的意志力,撐著等他來。

    即使在那樣的情況下,她都還記著他的承諾,虛弱地笑著追問:「你還沒給我答案呢,不許賴皮……」

    「我沒有賴皮,也不會賴皮。我答應你,讓你給我很多很多的幸福,讓你有機會,去證明我可以多愛你,這就是我今天要跟你說的話。」他握著她的手,終究還是趕在聖誕夜即將過去之前,說了出來。

    她笑了,很心滿意足地笑了。「真好,等了那麼久……總算還是讓我等到了……只可惜……我恐怕來不及給你全世界的幸福,也來不及……看你愛我愛得……死去活來的樣子……反而是你……給了我全世界的幸福,我現在,很幸福、很快樂哦……能夠當你一天的……女朋友,很、很夠了……」

    她是帶著極美的笑意離開世間的,正如她所說,她很滿足。

    而留下的遺言,字字句句,都是對他的牽念。

    她說:「對不起,來不及證明,你可以多愛我。」

    她說:「我愛你,季耘。你是我這輩子唯一愛過的男人,所以,你一定要幸福哦!」

    她說:「我會化成天上最亮的那一顆星星,守護著你,來不及給你的幸福,會讓另一個人帶回你身邊……」

    所以在乍見安絮雅那張相似的容顏時,他真的震撼地以為,這是明雪帶回他身邊的幸福。

    愈是深入去觀察她,愈是發現她與明雪的相似與不同之處。

    他從來就沒有將她們當成同一個人,對她,更非源於對明雪的移情作用。

    一開始,或許是看著這張臉,寄托對明雪的思念,但她們終究是不同的獨立個體,有各自的思想與行為模式,而後,逐漸沈陷的,是另一種全新的感情,一種擰疼了心的感情,那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感覺。

    明雪留給他的,是來不及去愛的遺憾,而絮雅留給他的,是不能去愛的痛楚。

    原來,愛了,卻不能愛的折磨,遠比來不及去愛還要撕裂心扉,痛不堪言。

    錯了,她永遠不會是他的幸福,因為,她早巳將這個權利,給了另一個人,她和明雪都是同一種性情,到死都會愛著同一個男人,癡得讓人心疼。

    明知如此,他為什麼還要讓自己介入這筆爛帳?人人盡說他聰明,可是在感晴上,他卻是最笨,最不可救藥的傻瓜!

    捨不得她受苦,捨不得她讓人如此糟蹋,這輩子從不打架的他,頭一回為了她而動手,可是到頭來,她最心疼、最放不下的人,還是莊哲毅!

    人家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他強出什麼頭!誰又領了他的情?

    看著握拳的右手,他懊悔地捶向牆面。

    裴季耘!你到底在做什麼?!你為什麼──會把自己搞得兩面不是人?!

    明雪,如果你看見了,是會心疼我,還是連你也想笑我實在不會愛人?

    他靠著牆倚坐在地面,疲憊地將臉抵靠膝上,伴他終宵的,只有一室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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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連幾天,他們沒再交談過任何一句話。

    不是沒瞧見她的欲言又止,每每遠遠望著他,她的步伐總是遲疑著想奔來,又怯然止步。是顧忌莊哲毅的感受吧?他心知肚明,不想為難她,保持著她要的,陌路人的距離。

    幾次在校園巧遇,安絮雅目送他離去的背影,幾度想要追上前去,卻又在他淡漠的神情下,凍結了所有的動作。

    他看她的眼神,不再透著溫暖與關懷,就像她只是他所有學生之中的一個,沒有任何意義。她知道,她讓他很失望,他是那麼努力想將她拉離痛苦深淵,可她還是執迷不悟的往下跳,他現在一定覺得她不可救藥,懶得再為她多費心神了。

    這樣的體悟,讓她難受得失眠了好幾晚,他在她心中,一直有著極獨特的地位,在她最難過、最低潮的時候,陪伴在她身邊的永遠是他;心裡有事,第一個浮現在她腦海的,還是他,那是一種超越了言語的心靈相契。

    對她而言,他不只是師長、兄長,更是世上唯一知她、懂她的人,想哭時,她只會找他的懷抱,想笑時,她想要那雙溫暖的眼神注視著她,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情,她已經無法歸類,只知道:心靈已仰賴他甚深,他對她來說,很重要、很重要,重要到──她甚至無法去計量。

    心不在焉地上完最後一堂課,她低垂著頭離去,不經意地一瞥,留意到她和幾名好友最愛聚在一起哈啦的那個涼亭裡,裴季耘正置身其中。

    他斜靠亭柱,坐在長石椅上,素描本被放在曲起的膝上,神色溫柔而專注。

    他在寫生?

    安絮雅順著他的角度看去,想試著揣摩入畫後的景象。她絕對相信,出自這才華滿腹的男人筆下的,必然是一幅幅出色動人的作品。

    想上前去,又怕他冷眼以對,內心天人交戰了半晌,最後還是垂頭喪氣的舉步離去。

    他都擺明不想理會她了,她再去煩他未免太不識相,雖然,心底的失落感,好深、好重……

    就在她轉身之後,執炭筆的手一頓,裴季耘抬眸望去。

    她終究,還是沒過來。

    有這麼難嗎?就這麼幾步路而已,感覺卻是咫尺天涯,他們之間那條深深的鴻溝,他跨不去,而她也過不來。

    下意識裡,目光移向她走遠的背影,眉心蹙起。

    接近校門口的地方,一名中年男子似乎與她有什麼糾葛,兩人看似爭執,僵持不下。

    這情形已經不是第一次了,看來事態並不單純。她自己沒辦法解決嗎?

    他沈沈一歎,掛念的心,終究還是放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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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禮拜之後,他看著托人調查來的資料,眉心深鎖。

    他沒想到情況會這麼糟。一個心高氣傲,但說穿了什麼都不是的男朋友;一個酗酒賭博,需索無度的貪婪繼父,全世界倒楣的事都讓她碰上了,還有更慘的嗎?

    她從沒告訴過他,在外頭獨自生活的這幾年,繼父仍不定時的騷擾她,她本身的負擔就已經很重了,還要再應付繼父無理的索求,她日子要怎麼過下去?

    這樣,要他怎麼放心把她留在莊哲毅身邊?遇到事情,他完全無法處理,早看清這男人沒擔當!

    反覆思索了一夜,天亮後,徹夜無眠的他,起身撥了通電話。

    「閣下最好有比火燒房子更重要的大事,足夠讓我原諒你擾人清夢的無禮!」睡眠之中被擾醒的沙啞嗓音,咬著牙說道。

    「已經七點了,耿凡羿。」他為自己的行為解釋。特地等到七點才打電話算失禮了吧?

    「我昨天晚睡不行嗎?有老婆的人不必太早睡!」

    聽出話中深意,裴季耘輕咳了聲。「那好,我為我的失禮道歉。你曾說過欠我一個人情,現在,你還人情的時候到了。」

    「什麼事?」

    「有個女孩,她──」

    「你的女人?」耿凡羿接問。

    他無奈。「別人的女人。」

    「那我不幫。」耿凡羿回得又快又直接,沒得商量。這傢伙最要不得的毛病就是雞婆,生得一副普渡眾生的軟心腸,見不得身邊的人受苦受難,他幹麼要陪這吃飽撐著的男人一起瘋?

    裴季耘逼不得已,只得承認。「我愛她,可以了嗎?就因為她剛好有了男朋友,所以我不方便出面,怕造成她的困擾,請你幫個忙。」

    「你這怪胎也有思春的一天?說吧,什麼忙?」耿凡羿沒第二句話。

    真是交友不慎。裴季耘再次為自己默哀。

    「有一筆錢,幫我交給一個人,再擬份切結書……」

    像她繼父這種人,只是欺善怕惡而已,一塊耿氏招牌就夠壓死他了。最好的方式就是花錢消災,給他一筆錢,也算還他之前對安絮雅的養育之恩,一勞永逸。

    何況,他之前對絮雅有過不入流的企圖,他們是有本事告他告到死的,一般小老百姓不會笨得去挑戰大企業的能耐,威脅恫嚇這種手段,捨耿凡羿其誰?

    只但願,這筆錢解決了他的問題,他能夠從此好自為之,同時,也還安絮雅一個平靜的生活空間。

    第六章

    章前小語:在愛情道路上,永遠不知何時會遇上岔路,該繼續往前走還是繞道而行,全取決於心,沒有人知道真愛會在哪一個轉角出現

    安絮雅靜坐窗邊,點了盞小燈,靜候莊哲毅的歸來。一所五專,混到現在已經是第六年了,還是畢不了業,她真不曉得,他還打算窩在那裡多久。

    其實阿毅本質並不壞,只是大台北的複雜環境,讓他迷失了童年時真摯單純的心性。她後來才知道,阿毅會拿學妹來氣她,全是受他那些狐群狗黨的慫恿,說什麼女人就是賤,有時要給點教訓,讓她知道你的重要性,以後才不敢隨便拿喬,不然她還以為自己多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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