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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頁 文 / 凌淑芬

    「沒事吧?」他低聲問,撥開頭髮檢查她的傷勢。

    「很痛……」她抽抽噎噎的。

    安可仰輕撫她的頭髮,該死!他竟然有一點點點點的憐惜了。

    「在這裡等著,我馬上回來。」他面無表情地將她塞到一處石壁前。

    趙義這時也醒過來了。

    「我的頭……可惡……那個女人暗算我。」趙義伸手摸了摸腫起來的額頭。

    三個同伴馬上圍過去查看,其中一個黑臉的男人低聲商議。

    「阿巴揚,我看那個姓安的不太好搞,光是閃來閃去我們就打不到他了!還有那個女人看起來也能使上兩招的樣子,不如我們跟他們談談條件?」

    「呸!」趙義啐道。「好不容易找到這裡來,滿滿一箱的黃金,你想白白分他們嗎?」

    「不然你想怎樣,殺了他們不成?」阿巴揚挑釁他。

    趙義頓時愣住,另外兩個人搖頭與搖手同時來。「我們只是想沾點發財夢而已,可不想當殺人兇手。」

    阿巴揚下再理他,起身謹慎地走到安可仰面前。

    「我們講江湖道義,見者有份,待會兒金條掘出來,你們兩個人可以合分一條。」說得儼然黃金已成囊中之物一般。

    安可仰一根修長的食指伸起,搖了搖。

    「你還不滿足?」趙義在後面怒叫。

    那根食指再搖了搖。

    「本來我們只是想借個路而已,現在不行了。」他的語氣溫和無比。

    他的唇角仍然掛著淺笑,眼神卻開始讓人背心發寒。

    趙義想起了那日在橘莊外的對峙,一股難言的悚懼躍入腦海。

    「大家上!」先攻為妙!

    安可仰比他遲一步,卻後發先至。道義抄起木棍的那一刻,他已經襲到身前,猿臂暴長,空氣中響起清脆的「喀、喀」兩響。

    「啊--」下一秒鐘,趙義滾在地上長聲哀號,兩側肩關節已經脫臼。

    阿巴揚倒抽一口氣,連出手都來不及,安可仰快捷如風,再「喀、喀」兩響,山洞裡多了一名滾地大叫的傷患。

    接下來,他沒再停頓,僅存的兩人眼前一花,喀喀聲一陣陣響起,然後,地上增加兩名滾動的戰俘。

    梁千絮驚得呆了,一顆淚垂在眼角,登時忘了要哭泣。

    戰局結束,他走回她身前,簡潔地伸出手。

    「走吧!」

    梁千絮盯著鼻端前的大手,遲疑地停住。他看起來……好凶!眼眸裡有一種深沉的肅殺,她竟然不敢把手交出去。

    安可仰瞥了眼她微懼的神情,手抹一下臉。下一秒鐘,那個懶洋洋的壞笑又跳出來,整個人「回來」了。

    「走吧,別拖拖拉拉的。」他輕鬆地道。

    梁千絮眨了眨眼,彷彿看了一場魔術表演。

    「我的頭髮……」

    「我看看。」他彎身查視,故意把她的短髮撥得更亂。「嘖嘖,有點腫,但是損害範圍不大。」

    「頭皮差點給扯掉了……」她摸一下後腦,幸好感覺不太出來,看地上那撮毛起碼有一元硬幣大小。「都已經長得不夠漂亮了,還害我變癩痢頭……」

    她越想越難過,眼眶又濕潤起來。一定是被囚了兩天的因素,她才會突然變得這麼愛哭!

    「不會,只是一小塊頭髮而已,看起來甚至不明顯。」他百分之百保證。

    「真的嗎?」她悲慘地低問。

    「真的。」安可仰將她攔腰抱起來,踅到其它幾個山洞接駁的甬道口。

    她連忙攀住他的脖子,「放我下來。我自己能走!」

    「別動,妳的膝蓋撞傷了。」

    被他一說,梁千絮才發現。剛剛跌到地上的時候,膝蓋撞到了石頭。現在腎上腺素開始消退,痛的感覺漸漸沁出來。

    可是,他正抱著她呢!她突然彆扭地想起許多事。自己幾天沒洗澡了,味道說不定很難聞;她的頭髮亂糟糟的,一定跟瘋婆子一樣;她的體重沒有看起來那麼輕,被他發現了多尷尬……

    啊!她為何要去想這些呢?這些問題在此時此刻一點都不重要的。

    她是何時開始在意安可仰如何看待她的?

    「我們跟著那隻猴子走。」安可仰選擇了猴子剛才鑽出去的甬道,先把她送往高起的路面,自己再翻身跳上。

    「接下來我可以自己走。」她扭捏地把手藏在背後,不再讓他握。

    安可仰不理她,硬抓過來牽著。

    蕭颯的風勢已經稍止,甬道的這一段漫長筆直,即使走開一小段路,空地裡哼哼唧唧的唉吟聲仍然傳動到他們耳中。

    他走在前頭,漸漸發現手上的拉力加重,她的速度逐漸減緩。他回過頭,挑起一道疑問的朗眉。

    「他們受傷了……」她完全停下來,眸心全是遲疑。

    「只是肩膀脫臼而已,死不了人的。他們自己進得來,便出得去。」留雙腳讓他們走路,已經算客氣了。

    她不搭話,也不起步,一徑默默瞅著他。

    「這個山洞裡沒有猛獸,他們可以從來時的路離開,不會有危險。」安可仰瞇起眼。

    她還是不接腔。

    「姑娘,那四個傢伙剛才還想宰了我們!」他拍一下腦袋,不敢置信。

    「不會啦,他們只是財迷心竅外加腦袋不靈光而已,沒有任何殺氣。」她囁嚅地道。相信他也明白,否則不會只是卸了他們的膀子。

    「這下子他們連財迷心竅的機會都沒有!」安可仰笑得很陰森,揮了揮不知何時摸過來的藏寶圖。

    「你偷拿他們的東西?」她連忙追上去抗議。

    「總比他們莽莽撞撞地拿炸藥亂轟,把自己活埋在山洞裡得好。」從他的角度來看,他可是救了笨蛋四人組一命。

    背後的腳步聲又變細微,安可仰無奈地轉回來。

    兩個人對視半晌。

    「『我鄭重地保證自己要奉獻一切為人類服務。我將要憑我的良心和尊嚴從事醫業,病人的健康應為我的首要顧念。』」

    「那是哪門子屁話?」他毫不客氣地問。

    「我們神聖的醫師誓詞!」她小聲說。

    「醫師誓詞?親愛的上帝,祂一定在跟我開玩笑!」氣過了頭,他反而荒謬地笑出來。

    倘若不堅持這些奇奇怪怪的教條,她還會是梁千絮嗎?

    他面無表情地經過她身邊,停也不停。

    「呵。」她露出笑顏。

    他還是懂她的。

    她揚起輕淺的笑意,拐著腳,一步步跟上去。

    第八章

    終於!終於又見到新綠芳香的草地,又呼吸到香鮮甘甜的氣息。清泉村的黃昏第一次讓她如此想落淚。

    梁千絮深深呼吸,讓滿山遍野的清氣驅走胸臆問的悶淤。

    他們終於出來了!她想振臂高歌。

    「噢!」身後的安可仰中彈。

    「啊,對不起。」她不好意思地揉揉他的下巴。「我忘了我被你……咦?我哪時候被你抱著走的?」

    習慣性忽略症又發作了。

    「方纔好像有人走到一半,膝蓋痛到不行,我只好委屈一點擔任腳夫。」他優雅地提醒。

    「我……我可以自己走,你快放我下來。」梁千絮大羞。

    「喂!他們在這裡!」涼風吹來一陣陣長呼,遠方的大漢率先發現了他們。

    「哪裡哪裡?找到了嗎?」由村長帶領的那組人馬遙遙應喚。

    「喲喝!安小子喂!」大漢先領著自己的人火速趕過來。

    原來地道的其中一個出口竟然在這裡!安可仰發現他們繞過鬼林和整座清泉村,來到通往橘莊的那片後山。想來朱掌猴曾經從這個甬道口冒出來,被二愣子趙義無意間看見,才會鬼迷心竅,在後山步道上設陷阱。

    他繞了一圈,懷中的梁千絮跟著他團團轉。

    大自然本身便是最佳的偽裝者,多年下來,森林裡的花苗種子四處飄飛,已然在地道出口形成一處屏障;若不細心采看,絕沒有人想像得到,尋常的兩塊大石頭與一片籐蔓後方,竟然別有洞天。

    不知道其它甬道出口又在何處?他對這處山道興起了強烈的探索欲。

    趙義四人也癱在出口附近,腰際用一條枯樹籐一個個綁住,脫臼的膀子仍然未接回去。

    這場災難,夠他們學一頓教訓了。

    「放我下來!」她掙扎著。要是被其它人看到多羞人。

    「是妳自己說的?」

    「廢話。」她咕噥。

    「好吧!」安可仰直接手一鬆。

    「啊。」她整個人跌在草地上。

    村長的人馬分散得比較遠,大漢那組人先抵達。安可仰立刻退開三步遠,靠坐在一顆大石頭上,悠悠哉哉地等人。

    他一定是故意的。故意跌她一記,也故意拉出距離。

    算了,這男人本來就反覆無常,她不必想太多。

    ……但是心裡就是不痛快啊!方才明明是他自己未經許可抱著她進進出出,現在又一副她有傳染病的樣子,退避三舍。讓村民看見他們兩人在一起,會破壞他的名譽不成。

    她移動一下姿勢,立刻痛得咬牙切齒。同樣是從地穴裡歷劫歸來,她一身的骯髒憔悴,他卻神采奕奕,俊朗陽剛。

    上帝絕對是不公平的!

    「安,你們怎麼會跑到後山來?」大漢氣喘吁吁地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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