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丐幫夫人

第5頁 文 / 陳毓華

    他的臉色轉趨黯淡。「他……情況很糟嗎?」

    她的眼底是無盡的憂傷。

    「老人家幾乎只剩一口氣撐著。」

    那天崩地裂的衝擊來得那麼突兀,毫無預警。衛寇只覺胸口一震,臉色完全陰暗下來。

    他以為自己對那不盡責的父親早就失去了感覺,沒料到……

    他冷不防地湊近,嚇得香禔一顆心差點麻痺。

    他手腳靈活地一手擁緊她,一手抽掉她綰髮的絲帶,一頭水瀑似的秀髮迅即如水銀傾瀉在肩上。

    「你……」

    「不要動,求妳不要動,讓我抱一下……」

    他的聲音乾澀沙啞,香緹觸著他的皮膚時,感覺得到一股強大的震顫激越發自他的內心。

    由於不忍心再看到痛苦拭去他粲然的笑容,香禔放棄了掙扎,她靜靜地偎在他寬闊溫暖的胸膛。老天!那種被擁著的感覺真好!

    他身上有股明明陌生卻又似曾相識的氣息,那氣息像一股熱流促使她的心狂跳,一發不可收拾。

    「絳雪……」他輕喚,將埋在她發問的頭略往後挪,手指梳進她柔細黑亮的髮絲。

    他吻她,輕輕、細細、試探地。

    香禔的體內升起似熟悉、似惶恐的渴望,她的頭腦完全停止了思考。

    他的唇一次又一次滑過,他再次吻她,從他逐漸加深的吻,她覺得自己要化成了雲。

    衛寇感受到她的熱力,於是更加狂野地釋放他禁錮長達五年的渴望,彷彿要藉著這一吻把五年來空白的歲月填滿。

    「如果妳堅持要回北方不可,我陪妳去。」他喘息地說。

    「真的?」她的激情和思維又交雜了突如其來的喜悅。

    「我無法再次承受失去妳的痛苦,我愛妳,又不能不擇手段地留妳下來,既然妳非走不可,我只好陪妳去。」他溫柔地撫摸她光滑如絲的發,頸項、肩膀,幾經掙扎地說道。

    「衛寇!」

    這種柔情似水的男人是相當少見的,偶一為之令人受寵若驚,香禔幾乎羨慕起他的妻子來了。

    「義父要是曉得你願意回丐幫,不知有多欣喜快慰!」

    「我只答應陪妳回去,其餘的事都與我無關。」

    一提及司徒長,他又酷起一張臉。

    他一派溫文,總讓人誤以為他平易近人,其實在那溫文儒雅的面具下,有著不容忽略的堅決和難以改變的固執。

    「你準備何時起程?」

    「明日一早。」

    「春、秋兩季偏是寨裡最忙的時候,否則我理該陪你走一趟江北。」佟磊冷靜說道。

    天空飄著薄雲的午後,在佟磊處理所有往還帳務的偌大書房裡,衛寇表明了他要離去的決心。

    這一過江,三年五載,殊難預料。

    「丐幫是天下第一大幫派,內部的人事傾軋與鬥爭比一般派別有過之而無不及,你這一去,可有一場硬仗好打,不如--我讓陸皓陪你一起過江去,多個幫手便多一分力量。」

    衛寇醫術之精,直追華陀、扁鵲,一身才華洋溢,天生是個良將美才,唯一讓佟磊放心不下的是他不諳武藝。

    丐幫雖不在武林八大門派中,但是上至幫主下至三袋弟子多少都習得幾手打狗功夫,現在要奉立下懂拳腳、手無縛雞之力的衛寇為繼任幫主,顯而易見,未來困難重重。

    衛寇居然還有好心情扮鬼臉。「陸皓那口子可不是什麼省油的燈,我要拐走她的丈夫,恐怕她非干裡追殺過來不可!」

    佟磊瞥了好友一眼,靈思一明。

    「莫非你有了周全的應對之策?」

    衛寇雖不懂武藝,頭腦聰思敏捷卻匹夫難敵。

    「老實說--」他直視親如弟兄的主子。「沒有。」

    佟磊飛揚的軒眉一蹙。「那這一去豈不羊入虎口?」他一千、一萬個不贊成。

    「就算入虎口,我可也是個有顆賽諸葛腦袋的羊喔,屆時,不知道是老虎吃了羊,或羊馴了老虎,都還是個未知數!」

    「好大的口氣!我喜歡。」

    「你放心,只要一抵江北,我立刻飛鵠傳書回來報平安。」曾幾何時他竟也婆婆媽媽起來。

    「如果時間許可,這一季春耕之後我再北上看你去。」佟磊和衛寇是患難與共的好朋友,感情親密。當年他一路逃避多爾袞千里追緝時,多虧了衛寇高人一等的聰穎腦袋,沿途化險為夷的例子不勝枚舉;及至佟家寨開拓時的艱辛困苦,他更是參與其中;濡沫以共之深,難怪如頂天硬漢般的佟磊也要依依難捨了。

    「最好是能免就免。」衛寇意喻深長地說道。

    北方是滿族的大本營,皇太極一脈土生土長於斯,佟磊要真重臨舊土,後果難料。

    「我可沒打算一輩子做縮頭龜、受人掣制,我要想去什麼地方,還沒人能攔得住我,再說--我現在的容貌丕變,誰還認得出我來?」

    沒錯!他那頭少年白髮乍看之下殊是詭異,令人難以聯想到昔日風流個儻的貝勒爺。

    衛寇眼光一溜,看見佟磊書桌一角擺著六碟式樣精緻的餑餑,調侃的笑容不禁浮上唇邊。「沒想到你多年的老習慣還沒改掉!」

    佟磊知道他意所指處,不禁拍了一下額頭。「一忙竟然忘了叫吳管家把它撤下去。」

    雖然心兒已成了他的妻子,這三年來他還是不時在書房裡準備一些瓜果小點,滿足他那時常有「闖空門」習慣的愛妻突擊檢查。

    「你該不是說心兒夫人好幾天沒上書房來了吧!」

    侈家寨主的書房對所有的下人或許是可望不可及的禁地,對佟夫人心兒姑娘來說可不然,她要高興,一天來回數十趙也沒人敢說她半句不是。

    而佟磊又是最大的幫兇。

    衛寇從來沒見過有人疼溺妻子到這種地步的。

    其實,五十步笑百步就是如此。他只顧著消遺佟磊,根本忘記自己親自下廚做菜,嚇得小廚房那些廚娘慌亂了手腳的糗事。

    衛寇這一提,佟磊才恍然想到,算算日子,這好些天來,心兒不知道忙些什麼,居然玩得沒時間來黏他。這太不尋常了,他非得去看看不可。

    第三章

    大漠孤煙直,風沙滿天。

    兩匹神采軒昂的駿馬並轡而來。馬蹄翻飛過處,頻頻惹得旅客行人駐足投視。

    馬是好馬,馬背上的人更如人中龍鳳,俊俏非凡。

    北方由於偏遠嚴寒,男兒個個長得熊腰虎背,只可惜帥氣壯闊有餘,和南方風流俊逸的男人一相比較,總少了那麼點兒斯文氣質。

    眼前這兩個在客棧前止步,意欲打尖休息的年輕男子就擁有以上的特質。所謂物以稀為貴嘛,加上兩人的相貌實在出眾,難怪吸引得路邊商家及行人紛紛駐足觀看。

    「我們就在這裡住一宿吧!」衛寇說。

    雖然是簡陋的市集客棧,總強過餐風露宿。

    司徒香禔跳下大灰馬背。「好。」

    離開佟家寨又和曲無界分道揚鑣後,香禔和衛寇曉行夜宿,至今已然過了一個半月。

    過江後,北方的氣候明顯地比南方偏低,南方是風光明媚的春季,而這裡,簷梢瓦尖還帶著未溶的春雪。

    客棧的小廝聰靈乖覺,一瞧客人上門,自動地把馬牽到馬廄喂料刷洗去了。

    這一路上,兩人遇店投宿總是要兩間房,倒也沒任何糾紛產生。

    心裡悶了個大葫蘆的人不是衛寇,而是依舊男裝打扮的司徒香禔。

    除了在佟家寨那一日衛寇曾情不自禁吻了她之後,一個半月來,他除了偶爾牽牽她的小手,再沒半分逾矩的行動。

    但,他仍然堅持她是杭絳雪;他的妻子。

    十幾天來聽他絳雪絳雪地叫,或許是麻痺了,她也不再糾正他;有時候,她也會錯以為自己真的是杭絳雪。

    一進客棧大門,一陣桌椅器具辟哩啪啦的摔破聲便迎面而來。

    香禔現在可懂得那店小二火燒屁股般逃離背後所代表的意義。

    食堂裡能逃的人全溜光了,慢半拍的,這會兒全像群澀澀發抖的天竺鼠,擠在角落裡抱頭避難。

    「我們來的似乎不是時候,換一家店吧!」香禔說,他們身負重任,自當盡量避免節外生枝。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眼看要黃昏了,這麼偏僻的地方就算打著燈籠也沒有第二家客棧,若不,我們就得露宿荒郊野外了。」衛寇很篤定地。

    露宿野外?打死她都不幹。

    這種天候誰敢逞強露宿?絕沒哪條命看得見明天的太陽,與其冒著被凍成冰棍的危險,她寧可跟人打交道。

    「決定了?」他看著她。

    她沒有選擇的餘地。

    和衛寇同行以來,一種被尊重的感覺就像一束燦爛的陽光,直抵心魄。香禔渾然不覺現在只要有衛寇在的地方,就算是龍潭虎穴她也願意去,一縷芳心已經有所屬了。

    才走半步,衛寇便又折回拉起她的手,這才堂而皇之地走進客棧。

    兩個大男人手牽手,神情親暱,在外人看來是何等怪異荒唐的事,但衛寇根本懶得理會。在他心中,只有他的絳雪才是最重要的,別人的眼光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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