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是誰撿到我的心

第16頁 文 / 陳毓華

    反對的聲浪排山倒海而來,在座的人全揚著不贊同的眼光。

    相信就是三歲小孩也會投一票反對的。就憑瀧宮戀娉娉婷婷的弱柳姿態,別說離家一天,就半個小時都有迷路之虞。

    她的纖質被這票男人歸為不宜受風吹雨打之流,沒人敢答應讓她出門。

    「如果我繼續待在這裡,我會死。」她的語中帶著輕顫。

    這屋子的每樣東西都充滿著他們共同的記憶,睹物思人,太痛苦了,與其漫無止境地等待一個不知道的結果,不如自己起身去找。

    是她該回應樓羿感情的時候了,雖然天老爺選擇了一種最差勁的方式,可也因為這樣,她才真正完全明白自己的心。

    沒有樓羿的日子她一天都活不下去,他的遽然消失像兩顆倚偎的靈魂被硬生生剝離,她在滴血,那痛,錐心刺骨,失去他,她的生命也沒有了意義。

    他曾尋她千載,那麼,這回換她來,她一定要找到他,就算最後一口氣終息,矢志不改。

    「你不能走!樓羿不在,你就是我的責任。」牧師走了出來,肅穆的臉一片迷亂。

    「我不要再變成任何人的責任,你們都是好人,別讓我這樣微不足道的女子拖累了你們,我不想再做任何人的負累,讓我做我自己,決定我要走的方向,是苦是累都讓我自己承擔,求求你們。」她雙掌貼膝,美麗的秀髮因為彎曲的幅度而直瀉到地。

    她真心誠意地請求。

    屋內一片岑寂,就連光影也踮著腳溜過窗欞,頭都不敢探。

    瀧宮戀在鄭重表白後仍得不到回應,她不氣餒,這樣的反應早在她意料中。

    一把剪刀不知何時握在她纖纖素手中,眾人見狀都是一凜。

    「別想不開!」

    「別輕舉妄動!」

    所有的聲音更加強了她的決心,只見銀光一閃,在大家的驚呼歎息聲中,瀧宮戀那頭美如絲緞的長髮頓時成了無主黑瀑,以絕斷的姿勢落了一地。

    惋惜、不解都不足以描繪男人們的心情,縷縷的歎息聲幾乎可以銜接成一列火車那麼長。

    三千青絲一斷,表示她難以扭轉的決心。

    「多謝照顧!」深深一揖到地,她背起行囊,抬頭挺胸,走進陽光裡,她穩穩跨出尋夫第一步。

    ☆☆☆

    長途飛機在炙熱的晴空飛抵北京機場。

    來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瀧宮戀意外地受到熱烈的歡迎照顧。

    她每到一處,包括飯店、餐廳、火車、飛機都有人替她打點好一切,就等著她的到來。

    即使不向櫃檯人員打聽誰替她安排了這一切,瀧宮戀也可以想像得到該是她大伯,也就是牧師的主意。

    她無從想像赤色響尾蛇組織的力量竟是如此無遠弗屆。

    離開日本,頭一站她就選擇了中國,詩人那濃濃的書卷氣還有一起失蹤的官凝燕,甚至她的「女兒」都是中國人,理所當然地,她便朝著東方走。

    她不想永遠做溫室裡的花,那許多特意的安排只會讓她更留戀有人照顧的日子,她需要的是獨立的磨練,那樣才能有信心走向未來漫漫的旅程。

    在拒絕飯店的接機後,她搭上計程車離開熱鬧滾滾的機場。

    而她在失去行蹤和拒絕旅店的行為,很快便傳達到日本。

    牧師接到傳真後,悵然一歎:「真不該委任那些豬頭的,一群辦事不力的人。」他一頭烏雲,一堆接踵而來的事搞得一向脾氣平和的他焦頭爛額,負面情緒正在逐步升高中。

    瀧宮戀要出一丁點事,他只好提頭見自己的弟弟去。

    安東尼瞥了躁性已起的牧師一眼,沉聲道:「有許多事是天注定,半點不由人的,盡了力就好,不要太苛求自己。」

    「那女孩,出乎我意外地獨立,我真小看她了。」安東尼的話有股神奇的安撫作用,牧師的浮躁被壓抑了下來。

    「真是多事之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快手的事還沒解決,詩人也出事!」專程由香港飛來的國師一吁三歎。

    「組織很久沒那麼熱鬧過,而且,我也很慶幸你們很有夥伴兄弟情。」愈來愈見人昧的安東尼露出神秘的微笑。

    「艾曼狄帕瑪先生!」訝色浮在眾人臉上。

    隔山觀虎鬥,袖手旁觀的意味太濃了。他們從來抓不到這少年領袖的想法,這回也是一頭露水。

    安東尼笑得更燦爛了,他低頭看了下表,而後昂然起身。

    「吃飯時間到了,我該回去,要不然若襄會找人的。」

    亂無頭緒的事連線頭都還摸不著,主事者卻要安之若素地打退堂鼓,一群男子漢都露出了被嚇到的神色。

    「少爺!」銀翼忍不住喊了聲。

    安東尼碧綠的瞳眸迅速滑過一抹興味。

    所謂「引蛇出洞」,他目標中冬眠的蛇終於也吭聲了。

    他揚睫示意銀翼發話。

    銀翼的勇氣在接收到安東尼深奧若海的眼光時告罄:「我想……大家都走不開……不如屬下……屬下願意負起保護瀧宮小姐的責任,護送她找到樓先生為止。」

    安東尼噙起頑皮的笑:「我記得你是我的私人侍衛,什麼時候變成樓羿的?就算要你守護別人,那個『別人』也該是若襄而不是瀧宮小姐,不是嗎?」

    他輕易堵住銀翼本就笨拙的口舌,只見銀翼猛眨眼,恨不得替自己的嘴巴縫上拉鏈。

    的確沒錯,他找了一個天下最差勁的借口。

    安東尼調皮的幅度變大,嘴角堂皇地露出潔白的牙:「如果你把『保護』瀧宮小姐當做私事處理就不需要經過我的同意,我無話可說。」

    「少爺,你的意思是——」他不敢妄自去猜測主人的心意。

    「我記得你很久沒放假了。」安東尼言盡於此。

    銀翼想了一會兒才猛然抬頭:「謝謝少爺!」他靦腆地低下頭,沒想到居然一下子就被瞧破心思。

    「快去!沒追到人,不許回來。」這下他真的可以放心回去吃飯了。

    不管銀翼要追的是瀧宮戀或另有其人,安東尼明白的是,這忠心耿耿、沒情沒緒的保鏢也開了竅。

    春天原來是會傳染的——

    屋裡,剩下從頭到尾都沒搞懂的牧師和國師。

    「他們主僕倆打的是什麼啞謎?」國師摩挲著乾淨的下巴,瞪著幾乎是「跳」出去的銀翼。

    「那傢伙除非有任務才會走得那麼匆忙,我打認識他起,沒見過為了女人可以走那麼快的。」牧師喃喃自語。

    「莫非,這其中有我們不知道的事正在進行?」兩人看似在對話,其實是自言自語。

    「女人?」

    「不可能!」牧師一口否定,「他是枯木,枯木要是逢春天,就要下糖果雨了。」

    國師可不像他那麼篤定,天下沒什麼不可能的事,他們這些兄弟夥伴一個個在短期間都墜入情網,成為感情的俘虜,一堆信誓旦旦拒婚的人都走進婚姻的牢籠中,碩果僅存的他們兩人還是別太鐵齒的好。

    栽進愛河,他敬謝不敏,因為他是道地的旱鴨子,還是免了吧!

    第八章

    棲霞山,古時候因為多桃花,開放時燦爛如同七彩霞霓,所以得名。

    秋去冬來,夏天活潑的風景凋零成蕭瑟,光禿禿的桃核和絕壁上的倒掛松成了強烈的對比。

    「元始洞」前。

    一個以巨大檜木挖空做成的藥桶被平置在山洞前,熱得冒出煙絲的澄碧水中坐著露出頸肩的詩人,他雙目合閉,參差的頭髮是濕的,泛紅的臉顯示已在藥桶中浸泡了許久時光。

    「他這姿勢還需要維持多久?」無聊得在一旁拔草的官凝燕支著腮詢問太白金星。

    打坐的太白金星脫了眼洞壁刻出的石痕:「七七四十九天也不過一半。」說完又合上雙眼。

    「一半?」誰說山中無甲子,寒盡不知年的,窩在這整天只見白雲飛來飛去的地方,她都快無聊死了,眼看太白金星又要冥游而去,她趕緊一個箭步向前,「師弟,你起來陪我玩,我無聊斃了。」

    被搖得神智不清的太白金星不由得告饒:「師姐,修道人志在修心,為了樓羿你已經喪失了多年的道行,九九九年的大劫又要降臨,你還是快點返回暗香水殿閉關修練才是上上之策。」

    「不要!都是你啦,說什麼嫣兒是未來時空的人,不可以長期待在這裡,要不然會誤了她投胎時機……亂七八糟的一堆,硬要我送她回原位,害得我連說話的人都沒有,冤有頭債有主,這全是你拿的主意,現在我無聊,自然你要陪我。」

    「師姐,忠言逆耳,你怎麼沒把師弟的話聽進去?」九九九劫難,每個上仙莫不戰戰兢兢,卻只有他這凡性未渦的師姐毫不畏懼,難道真是冥冥注定?

    「反正也不過是五雷轟頂,閃電加身,我跟雷震子、閃電娘的交情好得不得了,他們不會真霹我的。」

    「我說不過你,總歸一句話,要小心為上。」他曾掐指算過,但天機難洩,他只能言盡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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