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樂公子

第15頁 文 / 蔡小雀

    女子落寞地點了點頭,「是的,這客棧的掌櫃非常好心,讓我用很便宜的價錢租住了好些時日。」

    「你叫什麼名字?家住何方?為什麼會流落至此?」衫兒心急,連忙問道。

    女子微蹙眉,欲語淚先流。「妾身姓何名若柳,江南人氏,嫁入董家半年,一向侍奉婆婆操持家務不敢有誤,相公在京城經商,難得相見……」

    「原來你已經成親了。」她有些訝異,接著歎了口氣,「真是一點都看不出。可是你既然已經有夫家,為什麼會流落到這兒來呢?」

    「我……」若柳輕輕啜泣起來,「說來話長。」

    「沒關係,反正我也睡不著。」

    若柳望著桌上一燈如豆,幽幽地道:「妾身與夫婿是青梅竹馬,夫妻情深,只是夫婿是商人,娶了我之後還是得繼續往京城販布,聚少離多,家中一向就只有婆婆與我相處,可是婆婆不知何故,總是挑剔妾身的不是,幾次三番護罵毒打,妾身都忍了下來,總想著有一日婆婆定能想通,明白妾身的一片孝心,可是……」

    「可是什麼?」她聽得好入神,有些氣憤。

    若柳眸兒盈盈有淚,急忙用袖子拭去。「可是婆婆半個月前無緣無故大發雷霆,不由分說就將妾身趕了出來,說是從今以後再也不許妾身踏入董家大門。妾身實在沒法子,若要回去投靠爹爹,又恐爹爹丟失顏面,以只好流落至此,終日以淚洗面……」

    空氣漸漸凝重悲哀起來,衫兒聽得滿臉都是淚水,她吸了吸鼻子,最後還是忍不住哇地哭了起來。

    「江姑娘,你真的太可憐了。」她抽抽噎噎,替若柳好傷心。

    若柳無聲地落淚,難掩感動地握住她的手,「姑娘,謝謝你。事到如今,既然婆婆不要我這個媳婦,我著實愧對夫婿,如今只求能再見夫婿一面,跪地求他原諒妾身無能侍奉婆婆。」

    「什麼叫跪地求他原諒?這事根本不是你的錯,是你婆婆無緣無故不要你侍奉的,你並沒有虧欠你夫婿什麼呀!」衫兒義憤填膺的說。

    「姑娘……」

    「聽我說,像你這麼好的媳婦是打著燈籠都沒處尋了,你婆婆挑剔你,不要你,可是你要跟你夫婿說個清楚啊,別這麼輕易就被打敗了。」她越說越氣憤,「我最氣婆媳間若有什麼不和,中間夾著的那個男人就躲得不見人影,一個是他的娘,一個是他的妻子,他有責任要擺平的。」

    若柳生平第一次聽見這樣的言論,她有些發愣了,「姑娘……」

    「你叫我衫兒就好了,我姓花。」衫兒安撫地一笑,認真地望著她道:「那現在呢?你打算隻身進京找尋你夫婿嗎?」

    若柳點點頭,又有些怯弱,「只是京城千里迢迢,我又孤身一人,盤纏也不夠,再說見了夫婿,妾身實在沒臉……」

    「你先別嚇自己,說不定找到你夫婿,一切事情就好解決了,畢竟對你婆婆來說,那是她的親生兒呀,只要你夫婿好好的處理,你婆婆說不定慢慢會改變心意的。」衫兒真摯地看著她,「何姑娘,你聽過孔雀東南飛的故事嗎?」

    「孔雀東南飛」是一則悲傷至極的愛情親情傳奇,男女主角彼此深愛,卻因為婆婆的萬般挑剔與阻攔,不得不分手,只是兩夫妻在分別之後,各自傷逝與殉情,悔恨交加的婆婆也因此瘋了,終日徘徊在河邊乞求兒子與媳婦回來,但卻只是萬悔難補情天恨了。

    若柳深深一震,「孔雀東南飛……」

    這是流傳坊間已久的一則故事,她怎會沒有聽聞過呢?

    只是被衫兒一提醒,若柳不禁大大一凜。

    「老人家生性固執是有的,觀念種種不是新婚夫妻能夠瞭解的,可是你們夫妻要因此更加堅定同心,用愛化解老人家的執念。」衫兒嚴肅地道:「如果因為她一時的好惡就分手了,這只是愚孝,應該要漸漸除去她心中的怨艾,讓她瞭解你們,接受你們,這才是真孝啊。」

    若柳的震動更深了,她緊緊地盯著衫兒,失聲低呼:「是嗎?」

    「聽我說,我家住在關外,鄰居也有一對夫妻遇到和你同樣的情形,後來他們為了順老人家的心意,勉強離緣,各自男婚女嫁,後進門的媳婦並沒有比較好,反而日日折騰婆婆,到最後婆婆懊喪得不得了,卻已經挽不回局面了,這樣的情況是你們所樂見的嗎?」

    若柳本能地搖搖頭,「不……」

    衫兒拍拍她的手,「所以說,夫妻既然成了親就要同心,你們是青梅竹馬,感情自然深厚,遇到這等難題更要攜手共度才對呀,我是個黃毛丫頭都知道這個道理了,你們的見識該不會輸給我吧?」

    「衫兒姑娘,你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若柳眸光發亮,卻在下一瞬遲疑了,「可是……可是……」

    「可是什麼?」衫兒對於自己能夠幫人解決難題,正志得意滿,聞言不禁一怔。

    「我的盤纏已快用盡。」若柳艱難地開口,「再說此去京城長路迢迢……」

    衫兒想也未想就一拍胸脯,「這個包在我身上,你就跟著我吧!」

    「什麼?」若柳驚訝不已。

    「我……」她拍完胸脯以後才想到,他們的目的地可不是京城,再說她通身上下的私房錢也不過五六錢銀子,全數給了若柳也不夠。

    「衫兒姑娘,你有困難的話,不要緊的。我們素昧平生,一宿長談已大大寬慰我心,無論如何我都很感激你。」

    她這麼說,衫兒更覺得刺心有愧。

    她倏地站了起來,小臉堅定毅然地道:「何姑娘,你等等我,我這就去幫你想法子。」

    「衫兒姑娘……」

    若柳愕然抬頭,卻見衫兒飛也似地跑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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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有什麼辦法可以想呢?

    衫兒在長廊上左摸摸右摸摸,踱過來又踱過去的,終於鼓起勇氣蹭到天字第五號房門口。

    她笑得很尷尬,忍不住暗罵自己:說得這麼有信心,結果還不是要來找公子幫忙?

    唉!她既出不起人也出不起錢,偏偏只有這兩樣才能幫得了何姑娘。

    她左思右想,還是不得不來求助於他。

    只是三更半夜給他找來這樣的麻煩,不知他會怎麼想呢?

    「說不定他心裡會想,這個大飯桶平常吃掉了我多少的東西,耗掉了我多少的銀子,現在又搞這種麻煩給我處理……」她畏縮了縮,自問平素在他面前沒什麼良好形象了,現在又弄來這個……

    她抓了抓頭髮,煩惱地在門口走來走去,始終下不了決心。

    突然,房門咿呀一聲開了,她愕然停步,猛然抬頭——

    素白的長袍外披上絳紗罩衫,高大英挺的浙漾披散著烏黑長髮,深邃含趣的眸子正瞅著她笑。

    她只覺心跳漏跳了一拍,腦門轟地一聲,手腳登時不知該擺在哪裡。

    雙頰紅紅熱熱的,她連忙低下頭拚命用小手揚,結結巴巴地道:「公、公子,吵、吵到你啦?」

    他長臂一伸,迅速將她攬進屋裡,輕笑道:「傻丫頭,你在房外踩得地都快燒起來了,我怎能不醒?」

    「對不起,真的吵到你了。」她忍不住吐吐舌。

    「不礙事,只是你為何半夜不睡,獨自在房外徘徊?」他邪邪地一笑,故作害羞狀,「莫非……你想趁月黑風高的時候下手染指我?」

    衫兒這下子臉更是紅得跟猴子屁股一樣,結巴得更嚴重了,「我沒……這……才不是……想這樣……」

    「那麼你說說,為什麼不肯敲門,寧願在我屋外走來又走去?」他笑咪咪的問道。

    「那是因為……」她撓了撓耳朵,有點為難地道:「是因為……」

    「嗯?」他索性將她抱坐在膝上,低著頭笑吟吟地瞅著她,「因為什麼?」

    「因為我又要來麻煩你了。」她紅著臉勉強開口,「所以覺得很為難,很良心不安。」

    「傻瓜,跟我這麼見外?」他忍不住屈趄指節輕扣了下她的額頭,她忍不住呼疼,埋怨地瞪了他一眼。

    「很痛耶。」她雙手捂著額頭,揉了一揉,嘟嘴道:「人家是說真的。」

    「對不起,下次不敢了。」他笑了,心疼地幫忙揉了揉。「好了,你說有什麼事要麻煩我?」

    說到這個,衫兒忍不住又歎了一口氣,「說來話長。」

    「沒關係,反正我也睡夠了。」他凝視著她,微笑道:「你慢慢說。」

    她坐在他腿上,小腿騰空晃呀晃,略略思索著該怎麼說才會清楚些。

    「我們隔壁房間有個可憐的少婦,是給婆婆趕出門的,她現在想要去京城尋她夫婿,可是盤纏快用盡,又是獨自一個人,很是不方便。」她仰起頭看著他,「她好可憐喔,長得好美好美,偏偏遇到這樣的事,我很想幫她,可是我沒有錢,也沒有時間可以帶她進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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