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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文 / 寄秋

    「啊!你……」她眼神小心的看著他,心頭感覺有點酸。「你想太多了,我不是香儂會是誰呢?你安心養病別胡思亂想。」

    他看起來比她開卡車的老爸還老,體型也差上一大截,整個人因生病而失去光澤,皮膚枯澀顯得過黃,肉消見骨的讓人感到他時間真的不多了,沒力氣自己行走必須倚賴輪椅代步。

    看到他,令她不由得想起自己的父親,耳邊似乎還聽見他吼人的大嗓門,連趕帶踢的要偷懶的司機趕快出車,不然就拿他們的工資抵出貨延遲的賠償金。

    大家表面上很怕他,其實歐爸、歐爸叫得挺熱情的,知道他是豆腐做的硬漢,嘴巴嚷得大聲但心腸特軟,見到誰有困難他一定是第一個伸出援手的人,包裡包外的把一切處理得妥妥當當,然後怕人發現他做了好事趕緊開溜。

    雖然她的爸爸沒念什麼書,現在跟人家在社區學校學ABC,可是他是個樂天開明的好父親,從不以自己的想法約束六個孩子,由著他們興趣發展地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看到別人的父親她才知道自己也會想家,很想對著父母說一句——我愛你們。

    「香儂的眼珠顏色是棕偏金,平時看起來像東方人的深色眼睛,可是太陽光一照就會顯現出原來的顏色,這點很像我過世的母親。」他一眼就瞧出兩人有所不同,但沒立即點破。

    「啊!原來如此,我應該戴有色的隱形眼鏡才是。」她頓悟的一拍額頭,絲毫不介意被人拆穿了。

    下次她會記得做功課,好好研究個透徹再來扮演另一個人。

    「辛苦你了,和我的不肖子合謀讓我走得開心,你們算是有心了。」雖有遺憾仍然窩心,起碼他們還願意找個人來騙他,不怨恨他當年差點拋妻棄子的自私。

    歐含黛笑得不好意思的推著他走了一段路,折了朵小花放在手心玩。「其實我們有試著要找出香儂她們,可是她們去的地方太偏僻無法立刻聯絡上,我只好趕鴨子上架,李代桃僵來英國一趟。」

    「你是說你們真有她們的下落?」神情顯得激動的桑德利用力的捉住她手腕,眼泛淚光。

    「我媽叫馮玉君,她和你要找的馮香君是雙生姊妹,香儂小我兩歲,她們剛由英國回台灣的時候就是住在我們家。」長達七年之久,直到她們各自找到想走的路。

    「她們現在在哪裡,過得好不好,有沒有挨餓受凍,是不是受人欺凌……」他急迫的追問不休,生怕他至愛的一雙人兒受委屈。

    「她們很好,真的很好,沒有痛苦也不怨你,她們一個在非洲當修女撫慰人心,一個正在中國大陸修行,吃齋念佛希望普渡眾生,也就是尼姑,她們的心靈很平靜,選擇了不同的宗教信仰。」

    「修女?尼姑?」表情錯愕的桑德利怔了一下,不太願意接受他所愛的兩人竟然走向神的懷抱。

    「你沒事吧?不會像格蘭斯一樣以為我編個故事唬他?」他到現在還深信不疑她是真正的馮香儂,只不過隨母親結了婚而改名換姓。

    苦笑地輕拭眼角的淚滴,他的神情多了絲落寞。「格蘭斯的性格很固執,這點跟他母親很像,一旦認定了某件事或某個人就很難動搖,根深蒂固的如同蟒蛇緊緊纏繞。」

    他的話讓她硬生生的打了個冷顫。「不會吧!你是在告訴我今生不用想逃了,我一定會成為他的獵物?」

    她有那麼悲慘嗎?得當暴君的俘虜。

    「你很聰明一點就通,很適合當我們艾拉特家族的女主人。」雖然做不成他的女兒,當媳婦也不錯。

    不要吧!她很笨,智商只有六十,屬於弱智族群。歐含黛在心裡吶喊著,希望這是一場惡夢,夢中嚇一嚇也就罷了,夢醒後一切回歸原樣,不會成真,她不想和一個心中無愛的男人當一輩子的怨偶。

    一想到此,她的心情不免低落了幾分,你愛他,他卻不愛你的處境有多悲慘,縱使她有心想跨越那道無情的溝,腿短的她怕是有心無力,一不小心整個人往下栽,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的當個悲情女人。

    如果那位美如天使的女子是她的殷鑒,那她這份情就下錯了地方,愛留英國,人卻失魂落魄的回到台灣,和當年的阿姨一樣。

    「我有點累了,麻煩叫個下人來推我回房。」神情顯得疲累的桑德利輕撫著胸口,看得出來他的病讓他無法久待室外。

    「我來吧!還要叫人多不方便。」其實是懶,從花園走到中庭還有一段不算短的路,不如由她推著走省事。

    歐含黛手腳不是很靈巧的推著輪椅,心意重於技巧的有些笨拙,一遇到石頭不會轉彎,直接輾過去的讓老人彈了一下,接著又不巧的的撞上花壇,差點翻車的跌成一團。

    不愧有惹禍精的封號,她的好意這會兒倒像是殺人未遂,一直處心積慮要他的命似的,一下輪椅自有意識的向左歪,一下和傾斜的尿尿小童擦身而過,險象環生地好像非置他於死地不可。

    最後終於有人看不下的接手,讓兩手緊捉椅把的桑德利鬆了一口氣,緊縮的心臟為之一寬。

    「說你是惹禍精一點也不為過,我家的老主人幾乎被你害死。」本來他可以多活兩個月。

    什麼意思嘛!他幹麼學翩翩說話。「高登管家,你走路都不發出聲音呀!你知不知道人嚇人會嚇死人。」

    一回身發現身後多個人,那種感覺很詭異,像是無時無刻受人監視一般,不論做什麼事都在別人掌握之下。

    「小姐的膽子應該沒那麼小,聽說你還重創我家主人的要害。」他毫無起伏的聲調裡似乎隱藏一絲笑聲。

    「你還真神通廣大,連這種事也知道,我懷疑你在他房裡裝了針孔攝影機。」一目瞭然。

    她就不信格蘭斯會大肆宣揚此事,他怕丟臉都來下及了,重點部位遭到襲擊的男人通常是想盡辦法隱瞞實情。

    高登的嘴角輕微的上揚五度左右。「菲爾德莊園的牆很薄,什麼聲音都傳得很遠。」

    「牆很薄關偷聽……」臉頰倏地飛紅,她表情像生吞了一顆雞蛋。「你……呃,聽得很清楚?」

    「一開始模模糊糊,接下來越來越清晰,到了中段以後我們就睡不著了,決定早一點起床灑掃。」多消耗點體力才不會胡思亂想。

    想把頭埋進土裡的歐含黛呻吟地扶著發燙的臉。「你一定是存心的,想看我出糗。」

    天呀!到底有多少人聽見她放浪的叫聲,如果遠在房子另一頭的高登都聽得一清二楚,菲爾德莊園的牆就真的太薄了,應該敲掉重修。

    「小姐用不著覺得羞怯,這證明我家主人能力未受到影響,你大可安心的使用他。」顯然她那一腳踹得還不夠重,有待加強。

    喔,媽呀!她想撞牆,這個管家根本是笑面虎。「你家主人特地要你來跟我說這些話嗎?」

    「不,他還在處理更重要的事,例如一個孩子的生存權。」他拐彎抹角所指的是蘿莉。

    表情變得嚴肅的歐含黛不願談及此事,一想到她就一肚子氣,一扭頭當沒他這個人的存在,悶聲不響的走開,她不是艾拉特家族的人,所以她沒有資格,也不想當個惹人厭的「閒客」,一天到晚插手別人家的事。

    格德的話雖然傷人卻也是實情,有些事還是得由當事人出面解決,不明白前因後果的她只憑一時的衝動強出頭,人家不一定感激,還會覺得她多管閒事,反而將事情複雜化。

    尤其是蘿莉哀求的對象並不是她,即使她有心為她出頭也得不到應有的尊重,問她需不需要律師還被瞪,紅絲密佈的綠眸溢滿對她的恨意,好像她才是謀殺她肚裡孩子的兇手。

    好人做到被人嫌還有什麼意思,不如走遠點省得大家翻臉,她也不是沒脾氣的人,真要發起火來,她家的卡車司機全滾得遠遠的,怕掃到風台尾。

    「不要怪他對蘿莉小姐無情,他也是出於無奈。」英國上流社會容不下婚前出軌的婦女,她不把孩子拿掉只會惹人非議。

    「哼!無奈。」冷嗤一聲不發表言論,她選擇沉默。

    高登語氣平順的說起往事,希望能化解她的不滿,菲爾德的主人並非天生冷情,這是有由來的,他從十三前說起,也就是格蘭斯十七歲那年發生的事……

    「……他原本是個樂觀上進的年輕人,相信愛情也善待身邊的女孩,若非為了挽救老夫人而甘願典當愛情,換取她的性命,如今他的心中也是有情的。」

    「典當愛情?」愛情也能當嗎?真是太光怪陸離了,很難取信於人。

    「他對你的在意已超過他所能付出的,請給他一個機會不要太快否決他,他不是沒有愛情的人,只是還沒想到辦法拿回來。」他相信有當有贖,只要有那份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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