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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文 / 林如是

    「結果又吵架了?」我又看了楊冷青一眼。這就是他昨晚喝醉酒的原因?

    「我知道是我不對,我願意跟他道歉!」美花幽幽地說:「可是我找了他一上午,都找不到他,也不知道他去了那裡。七月,你幫我找找他,跟他說--」

    「這是你們自己的事,你們自己解決。」我斷然拒絕。

    「求求你,七月,你的話他一定會聽。他應該會回去工作,你到他住的地方去找他,幫我向他解釋,約他出來,我想跟他道歉。」

    「美花,」我忍著心痛,這世界簡直無比的荒謬。「冷青是你的男朋友,我只是個外人,你們吵架,你怎麼可以期望我為你解決?」

    「拜託你,七月,」美花不斷軟語相求:「冷青很看重你,對你比對我還好,你說的話他一定會聽的!我們是好朋友,你不忍心看我跟他分手吧?拜託你,幫我這個忙,跟他說我愛他,我跟他道歉!」

    我一聲不響地把電話遞給楊冷青,他聽了一會兒,靜靜把電話還給我。電話那頭,美花的軟軟甜語,不知何時已變為哀哀的啜泣聲。

    「你放心吧,美花,他一定會去找你,跟你賠不是的!」我背著楊冷青,無聲的淚悄悄往肚裡流。

    這就是神的詛咒,咒我感情的失落與荒謬。

    「你都聽到了吧?她那麼愛你,不要讓她受委屈。」我掛上電話,強迫自己面對著楊冷青。

    「我說過了,不要管我的事!」楊冷青瞪著我,黑眼珠複雜地摻亂著苦悶、多情和無奈痛苦的顏色。

    「我也不想管啊!」我吼叫起來,莫名其妙地哭出來。「你們的事關我什麼事,我何必自找麻煩!吵架失和也是你們的事,我何必替你們操心!你走啊!還待在這裡做什麼?難道你還要看我像個小丑,扮演著滑稽的角色?走啊!你走得越遠越好,我才不管你們分不分手!」

    我背過身子奔到桌子旁。屋中一下子安靜下來,只剩下我強自壓抑的哭泣聲。我等著楊冷青離去的關門聲,他卻走到我身後攬住我的腰,在我身畔低低說道:

    「對不起,是我不好。別再哭了,你哭得讓我心亂。」

    我無法細思他話裡的含意,轉身過去,猶帶著眼淚說:

    「你一定要好好跟她道歉,跟她和好,好好對她。」

    「嗯,什麼都聽你的。」

    這就是神的詛咒,感情的荒謬。我百般勸著自己愛的那個人,回到他愛的那個人的身旁。

    我冀求和他兩情相悅,何等的難!

    第十二章

    考完聯考,我沒有急著找工作,和波斯、太保過了一個狂野的夏天。每天,滿山滿地的跑,太保的野性彷彿受了鼓舞而甦醒,臨到黃昏夜幕總跑得不知去向,非到深更過後,初陽露臉了,才突見它滿身髒兮兮地蜷著尾巴依在躺椅裡。

    「太保,你這樣不行,都快玩野了!」我拍醒太保,訓誡它說:「看看現在幾點了,還在睡!每天晚上跟個野人似地野得不知去向,大白天才躲在屋裡睡大覺。太保,你再這樣荒唐下去的話,我就關你禁閉。」

    太保充耳未聞,懶懶地看我一眼,蜷著尾巴繼續睡它的大頭覺。

    「你再睡!」我打了它一下。

    它被我搞煩了,睡眠不足火氣大,伸出爪子朝我隨便一抓,警告我不准再打擾它。

    「還睡!」我又打了它一下。

    它瞪著我,湛藍的眼珠裡淨是被惹毛的不耐煩。

    「你--」我又伸手過去。

    太保魔爪突地掃過來,爪子又尖又利,在我手背抓出了幾道血痕。

    波斯跳到太保面前,嚴厲地對它叫了幾聲,像是在斥責它。太保睡意全消,仰著小腦袋看著我,低喃了兩聲,聲聲纖悔,湛藍的眼珠裡盛滿愧疚。

    「波斯,算了!太保不是故意的。」我抱開波斯,但波斯仍然一反平時的溫馴,對太保齦牙咧嘴。

    門口有人咚咚地敲,那敲法我一聽即知是楊冷青。

    那晚他酒醉過後,爾後又來過幾次。我不知道他跟美花之間到底如何了,他一直沒提,我也一直沒問。只是,在那之後,美花多次邀我一起出去,語帶甜蜜歡欣,我總是找藉口婉拒了。

    每次楊冷青來,總在夜幕降後;來了也只是和我默默相對,凝視無語。每次他來,太保總是虎視沉沉地盯著他,他稍一有動作,就齜牙咧嘴地對著他吼,猙獰的面目彷彿忠耿的守護神靈。

    由於太保隨侍在我身側,對他又充滿敵意,楊冷青總是無奈地笑了笑,無語地凝視著我。

    兩人雖然不多話,但眼睛會說話。經過眼神的交流,我和楊冷青的感情越來越熟稔。有時他突起頑心,趁著太保不注意,悄悄攬著我,等太保發現了,才得意地逕自聽音樂或埋首在書中。

    他的一舉一動,皺眉微笑,都顯得無心無意,卻在我心湖泛起圈圈的漣漪。我知道我是陷進感情的泥淖裡了,但我很小心地將它鎖在心房的最底層。

    這是屬於美花的幸福,我有的只是受神所詛咒、遭命運譴責的感情。

    「你的手怎麼了?」楊冷青一進門即注意到我手背的爪痕,輕輕握住我的手問。

    「沒什麼,跟太保玩,不小心被他抓傷了。」我縮回手,翻箱倒櫃找藥膏。

    「怎麼這麼不小心!」他又抓住我的手,放在嘴邊輕輕吮著我的傷口。

    他這舉動太突然了!我霎時臉紅,心不停地狂跳,說不出的不自在。

    「你別……你不嫌髒啊!」我想縮回手。

    他握得緊,不肯稍稍放鬆。又輕輕吮著我的傷口一會兒,才為我在傷口塗上一層薄薄的藥膏,抬頭說:

    「嫌髒就不敢舔了,這是最原始的消毒方法。我背上的傷就是沒有消毒,才冤枉得多折騰兩三天。」他指指自己背上被太保抓傷的地方,笑了笑,然後有些擔心地說:「其實我倒擔心你嫌我用口水消毒太髒了,覺得噁心,心裡偷偷在罵我。」

    「怎麼會!你是好意的,我怎麼會嫌它髒。」我輕輕將手抽回來。

    楊冷青蹲在搖椅旁,握住太保的前爪,帶點責備的語氣對太保說:

    「太保,你怎麼那麼不小心把日向抓傷了?我看你是玩野了,渾身的蠻族氣息。」

    太保抽回前爪,撇過頭不甩楊冷青。

    經過多日的相處,太保對楊冷青的排斥和敵意雖然仍甚,但已不再像初時那麼深;雖然它仍瞧他不順眼,不懷好意,但兩個人相處得還算太平。

    「是男人,度量就別那麼狹小!」楊冷青又惹太保說:「我知道你喜歡日向,但她對我好,被我搶走了,所以你懷恨在心,特別討厭我。男人要有服輸的度量,這是風度,也是身為男子漢該有的氣概。瞧你一身小家子氣,枉費你身為堂堂男子漢!」

    「你在胡說什麼!」我聽他胡言亂語,忍不住好笑。

    「我不是在胡說,我是在告訴它身為男人該有的氣度。」楊冷青一本正經,煞有其事。

    「算了!你別再惹它,它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你就是太寵它了,它才會這麼無法無天。」

    「我寵它你嫉妒嗎?」我覺得好笑,不加思索地脫口而出,話說出了才覺得失言,不禁訕訕地,趕緊又說:「你有美花寵著還不夠嗎?當心我跟美花打小報告。」

    「你去說吧,我不在乎。我就是嫉妒太保,吃它飛醋。」楊冷青笑得極不在意,像認真又像開玩笑。

    常常,楊冷青這種不在意的玩笑會讓我緊鎖在心房底層的感情起了騷動,想不顧一切地飛竄而出。那是危險的悸動,常常我總要壓制得很辛苦,又必須裝作不在意。

    我心思起伏難定,楊冷青突然搭住我的肩膀,親熱的將臉靠向我。我震驚的看著他,他衝我一笑,惡聲惡氣地逗著太保說:

    「太保,看到沒?我跟日向親親熱熱,嫉妒死你!」

    太保湛藍的大眼睛居然好似充滿了妒恨和不滿般地瞪著楊冷青。

    「你別再逗它了,當心它真的發火,攻擊你。」我看著太保,說笑都不自在。

    「你實在真是偏心,就只寵著太保,護著它。」楊冷青睨我一眼,又撩撥太保說:「你這傢伙真是好命,有日向寵著護著,才敢這麼無法無天!」

    說得跟真的一樣!

    楊冷青每次來總喜歡足弄太保,太保除了用敵視的眼光瞪著他外,總是很不屑地拂著尾巴,遠遠地躺在角落裡。

    「你又叫我日向了,聽起來怪瞥扭的。」楊冷青時而會脫口喊我日向,總聽得我怔愣愣的。

    「我喜歡這個名字。感覺上,叫日向的你,才是真正的你。」

    我心一動,腦中閃過騎著「風速」馳騁在這座迷離城市的畫面。日向光,那個浪蕩如無主的遊魂:

    「你又露出那種神情了。」楊冷青走近我說。

    「什麼神情?」我一楞,接觸到他如這座城市迷離的眼神,慌忙走開說:「請你以後別再叫我『日向』了,聽起來像在喊別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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