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不肯上車的新娘

第9頁 文 / 凌淑芬

    寰宇和阿成目瞪口呆,愣坐在沙發裡看著陳管家二度犧牲於她手中。

    這個女人絕對是黑煞星下凡,毋庸置疑!

    「別動!」他立刻阻止她彎身扶起陳管家。

    她忍不住覺得委屈。他為何用充滿了驚慌、恐懼的眼神注視她?「你也看到了呀!是陳先生自己踩到包子,又不是我害他的!」

    他搶上去扶起陳管家,兩個人外加一隻狗馬上退至離她最遠的角落。

    「誰害誰都無所謂,反正你短期之內別到公司去。」阿彌陀佛,從不迷信的他此刻卻考慮著是否該請個法師來家裡做法。「依照目前的情況來看,即使你不惹事,事情也會自動來惹你,你還是待在家裡比較安全。」

    對其他人而言,比較安全!

    「噢!」他們真的把她視為瘟神了。她垂頭喪氣地走向樓梯,打算回房裡大哭一場。

    「諳霓?」

    「嗄?」

    「過來。」

    她乖乖走過去,注意到陳管家在她接近之前,一溜煙逃出客廳。她更加沮喪。

    「幹什麼?」聲音有氣無力的。

    該死!她看起來彷彿被人踢了一腳的小狗,他不明白自己為何會興起應該補償她的衝動。明明是她犯錯,不是嗎?

    「咱們來打個商量,下星期一我和客戶約好了吃午餐,你可以一起去!」成天把她關在這裡也未免太無人道了。「至於其他時候,除非有我陪著你,否則不可以一個人四處亂跑,知道嗎?在你結婚之前,狄家的人隨時可能把你綁回去。」

    「嗯。」她依然病懨懨的。

    唉!狄諳霓可憐兮兮的表情實在很可愛,他忍不住想吃她一點豆腐——

    熱呼呼的唇瓣貼上她的櫻唇。

    對了,差點忘記她的「懲罰之吻」。她終於明白,通常寰宇並非因為起了壞心眼才會吻她,而是因為她做錯事或惹他心煩。

    她泫然欲泣地承受他的吻,而後靜靜推開他,轉身上樓。

    她的反應再次挑起他濃濃的罪惡感。做錯事的人確實是她呀!他並沒有對不起任何人。

    他實在不明白,自己怎會輕易被一個小女人的顰眉歎息所影響?

    「阿成,如果我逃婚,你覺得老大會不會天涯海角地追殺我?」他的心情跟著陰鬱起來。

    「汪!」阿成回答。

    「我猜也是。」他切切哀歎。然而,只要思及未來五年的婚姻生活,一身冷汗馬上撲簌簌地流淌下來。

    多往好的方面想想吧!他試圖樂觀地說服自己。目前為止,從打架到電線走火,所有最慘烈、最糟糕的情況都已經發生過了,她根本不可能再造成其他更嚴重的損失,不是嗎?

    第四章

    她趕跑了「賀氏」舉足輕重的客戶!

    後來,寰宇自動修正對她的看法。或許她不是瘟神或黑煞星轉世,而是敵人派來摧毀賀家的秘密武器。

    「飲仙閣」位於陽明山上,景致清幽,以各式調酒和小菜聞名,店面內部頗為寬敞,卻不像一般商業人士慣於洽談生意的地點,因此寰宇與客戶相約在這裡倒是令她驚訝。

    「何先生是這間酒館的常客。」他解釋道。

    原來如此,可見這位何先生的品味相當高雅,比其他生意人的世儈高明了幾分。她心中先對這位未曾謀面的客人產生些許好感。

    「你們今天打算談什麼生意?如果兩方無法達成協議怎麼辦?」

    烏鴉嘴!他白她一眼。

    「何遠達是美國『華人財閥』的首腦人物,性子非常古怪,難纏得很。過去半年來,老大已經和他協商過無數次,希望和他合作開發一項新型的高科技產品,他卻遲遲無法做出最後的決定。我打算在兩個月之內把這樁案子了結,免得夜長夢多。」他的心頭突然竄過無以言喻的不祥感。依照諳霓前科纍纍的記錄來看,帶她同來會見何先生,會不會是一項錯誤的決定?

    應該不至於!他說服自己。到時候頂多吩咐她從頭到尾一句話也不准說。一個啞巴女伴總不會造成太慘痛的破壞吧?

    「賀大哥花了大半年都談不成的事情,你說兩個月搞定就兩個月搞定嗎?」她才不相信。

    「廢話,當然以我設定的時間為準!」這女人分明看不起他。「小姐,給點面子好嗎?老大在公司裡專司運籌帷幄的工作,二哥則把大部分時間花在醫學研究上頭,偶爾才出出點子幫忙,他們設計好的企劃案全靠我付諸實行。你以為我『執行部隊』的名號混假的嗎?」

    「那又如何?他們用頭腦吃飯,你卻專門替他們跑腿,說出去也不見得多光彩。」反正她永遠找得出話來貶低他就是了。

    寰宇為之氣結。

    「對不起,我來遲了,路上遇到塞車。」一個禮貌的男聲自諳霓背後響起。

    他們同時起身迎接新來的客人。

    視線相交的瞬間,諳霓直覺這位先生的臉形相當眼熟,忍不住側頭想了一想。

    他大約四十出頭年紀,相貌平凡,和街上絕大多數的過路人一樣缺乏特色,那麼,她為何會覺得自己彷彿見過他呢?何遠達深思的眼光緊瞅著她,似乎也有相同的熟稔感。

    寰宇開始對兩人出乎尋常的沉默暗叫糟糕。

    啊!她想起來了!他就是上個星期被她用炭粉弄髒褲管的男人。

    「小器鬼!」

    「冒失鬼!」

    驀地,兩人指著對方鼻子異口同聲大叫。

    「你說什麼?」何遠達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女人竟敢用如此大不敬的語彙稱呼他。

    「你叫我的名詞也沒多好聽呀!」一報還一報,咱們大哥別笑二哥!

    「我叫錯了嗎?你拿起炭粉盒子隨便亂灑,弄髒了我的長褲,害我臨時取消當天的約會,難道不是冒失鬼?」

    那天令何遠達無法赴約的原因便是她?寰宇簡直欲哭無淚。為何他身旁看似與她無關的人,最後都會和她扯上關係?而且還扯得莫名其妙,讓他防不勝防。

    「弄髒你的長褲確實是我的不對,我已經道過歉了,還主動提議賠償你的損失。一樁小事就能讓你記恨到現在,我叫你『小器鬼』也沒什麼不對呀!」她願意致歉,卻討厭向氣焰太囂張的人屈服。

    柯遠達愣了一下。他縱橫美洲商場十幾載,政商界的大人物看見他尚且必恭必敬的,豈料這個女人不但開口罵他,還強調自己罵得沒錯,莫非她向老天爺借了膽子?

    「賀先生,這位小姐是誰?」濃黑的眉毛蹙了起來。

    「她是——」寰宇的腦中閃過無數個貼切的名詞:楣星、災星、惡運的化身、生命的絆腳石、胸口永遠的痛。最後,他重重歎了口氣,選中一個完全符合她身份的名號。「她是我的未婚妻。」

    何遠達眼睛瞪大的程度令她歎為觀止。她首次發現,原來眼球的直徑和嘴巴差不多。但他的下一句話摧毀了她欣賞「奇景」的心情。

    「賀先生,聽說一個男人擇偶的眼光也反映出他的行為能力和智慧。」他的話語毫無任何諷刺的意味,僅僅像老前輩對晚輩提出慎重的警告。

    諳霓暗暗火大。她啥都沒有,自尊心最多!

    「那麼我的未婚夫顯然具有高度的智慧。」

    這種時候她就懂得讚美他了!寰宇搞不清楚自己該哭還是該笑。

    「拜託,兩位,我們坐下來談好嗎?」他早該明白,在狄諳霓面前絕沒有風平浪靜的事情。

    於是,兩個男人齊齊挑中她對面的位置——因為那個角度離她最遠——再同時望進彼此警覺的眼底。

    「賀先生,她是你的未婚妻。」何遠達提醒他。

    換句話說,坐在她身旁是他的天職。寰宇帶著一聲莫可奈何的長歎,屈服了。

    她開始對兩位男士無禮的行為感到生氣。如果被其他不明內情的旁人看見了,八成會以為她有傳染病或麻瘋病哩!管他的,待會兒無論他們談到什麼,她一律保持沉默,倘若合作計劃最後破裂了,寰宇可不能再把責任歸罪到她頭上。

    「小姐貴姓?」瞧她倔強不悅的表情,似乎打定了主意不賞臉,何遠達的心頭開始泛起濃濃的不悅。

    她沒搭腔,晶亮閃爍的眼睜瞟向未婚夫。兩分鐘後,寰宇終於忍不住了。

    「諳霓?」基本上,「賀氏」和「華人」的合作案是彼此互惠的,因此他和何遠達處於平等的地位,本來就應保持不卑不亢的原則。然而,自從知道諳霓和對方結下樑子後,他立刻覺得矮了人家一截。「何先生在問你話呢!」

    「我知道他在問我話。」她又沒聾。

    「那你就回答呀!」她偶爾讓他好過一次會死嗎?

    「問題是,如果他真的很小器,我開口說話只會讓他更反感,那麼你們的合作計劃就會談判破裂。依照我對你的瞭解,最後你一定會把責任推給我,怪我搞砸了你的生意。既然如此,我何必開口當冤大頭?」是他硬逼她說實話的,可別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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