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凌霄
「你好像很不習慣人與人的接觸。」雷雅鑲開始不著痕跡地打量起喬薰來。
過去因為有了先人為主的觀念，讓他覺得喬薰是個男孩子，所以沒有多加注意，但如今，當他產生疑惑時，任何細節都足以讓他產生更多的問題。
例如到了喬薰這個年紀應該有的男性特徵——喉結。
打他認識喬薰起，似乎從來沒見過喬薰露出手臂與臉孔以外的地方，因為喬薰總是穿著略帶寬鬆的高領衫、柔軟的襯衫，然後再搭上一件長褲，所以他從未注意到喬薰的脖子是不是有著應該具備的男性特徵。
就算再怎麼怕冷，也不至於每天都把自己包得緊緊的吧?
「那個……」喬薰心虛地縮了縮肩膀，「因為我發育得較晚，從小就老是被人嘲笑像個女人，所以才會……」當然事實正好相反，其實她從小就像個男孩子。
「原來如此。」雷雅鑲輕笑著帶過這個話題，然而心裡的疑惑卻更加擴大。
但他沒有繼續深入追問，畢竟若喬薰真是假扮男人，也應該有他的苦衷；而他沒有探視他人隱私的嗜好，更不似兄弟們那般熱情，所以他向來只是觀察，不見得會將想法說出口。
雷熾曾因他這種習慣而嘲諷他是個偽君子，說他對人總是虛假應對，但是……
有些話說出來太過傷人，有些秘密則最好永遠別說出口，在這種種難以判別的情況之下，要不傷人的最好法子是少言靜默，就如同他沉靜的三哥雷夕恆一般。
而且，不管喬薰是男是女，他想退出演藝界的事是肯定的，所以他義務性地伸出了援手。
只是這樣而已。
所以他就姑且別去懷疑喬薰的性別吧!
好不容易捱過了漫長如一世紀的換裝時間，喬薰覺得自己全身的血液正在逆流。
如果她是個男人，恐怕鼻血已經流出來了。
不過如果她是男人，也會對雷雅鑲換衣服的舉動感到臉紅心跳吧!若非親眼看見雷雅鑲那平坦如一的胸部，她實在很難想像到這麼漂亮的一個人，會是個男人。
雖然雷雅鑲的身材略偏瘦削，但卻勻稱無比，包裹在襯衫底下的肩膀更是遠比她所能想像的更加寬闊，極具骨感的骨架襯著雷以秋精心挑選的針織上衣，頸際再繫上淺藍圍巾，恰恰烘托出他惑人的水眸。
披肩長髮被雷以秋梳理得平順無比，如今規矩地繫於白帕之中、垂落肩後，前額瀏海隨風擺動著自然的節奏，輕柔地掃過清澈瞳仁，幾乎教她看呆了。
「薰，喬薰，喬薰?」
惑人水瞳在清醒的瞬間欺近眼前，教喬薰嚇了一大跳。
「雅鑲?什麼事?到目的地了嗎?」
「剛才就到了，你在發什麼呆呀?喬薰。」雷熾伸出手指戳戳喬薰的前額，笑道：「怎麼?看雅鑲看到發呆嗎?你還太嫩了!」
他們雷家九兄弟當中，就數雷雅鑲的外貌最漂亮，太過中性的氣質偶爾會被人錯認是女人，如今再加上雷以秋的精心裝扮，那份藝術家的優雅氣息自然是毫不掩飾地流散出來，想不被他迷倒是很難的。
不過，當然這一點對於看慣了雷雅鑲面孔，而且又老是和他吵架的雷熾來說，是沒有用的。
「呃，因為——」喬薰呆呆地看著夜風掃過雷雅鑲的側臉，髮絲在他的前額飄起又垂落，那美麗的景致讓她忘了要反駁雷熾的嘲笑。
「因為?」雷雅鑲挨近喬薰，「因為什麼?」
「因為，你今天真的很漂亮。」她只能想出這句話來。
「拜託，一個超過二十八歲的老男人哪裡漂亮?你清醒點好不好?喬薰。」雷熾上上下下掃過喬薰一回，露出惡作劇的笑容，「要說漂亮，我倒覺得你比雅鑲好多了。嘖嘖，真不愧有長髮王子的封號，瞧你細皮嫩肉的模樣，十足十像個年輕少女。」
一襲藍色絲質高領衫裹在毛衣裡，遮去了喬薰纖細的手臂與腰身，卻顯露出她的瘦小；淺色牛仔褲合身的曲線展露出她的雙腿曲線；短靴鑲著交錯刺繡的花紋，側邊並釘上一排細緻的亮片。想當然耳，這一切都是雷以秋變出來的花樣。
更誇張的是雷以秋為了達到「情人」的效果，還刻意給他們一人一隻耳環，營造出曖昧至極的氣氛。
「熾哥，你不會是對我動心了吧?」喬薰聽得心裡發毛，因為見識過太多女人的雷熾要認出她的真實性別，應該不是什麼太難的事情才對。
「啐，誰對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小毛頭有興趣?何況你還是個男人!」雷熾做出一個誇張的作嘔表情，「你還是去跟雅鑲配吧，我消受不起。」
「是呀，跟著你的話，你大概半路上就泡漂亮妹妹去了，然後我就得一個人走路回家。」喬薰鬆了口氣，方才腦海裡抹消不去的「香艷鏡頭」也跟著被雷熾的玩笑給打散。
「什麼話，我對我可愛的老婆可是很忠心的，你少在那裡鬼扯!去去去，好不容易把你們載到海濱公園來』，還不找個燈光明亮的地方跟雅鑲約會去?」雷熾揮揮手，態度像在趕蚊子。
「神氣什麼，嫌累的話你坐車回去，車子就留給雅鑲開。」喬薰也不客氣地對雷熾扮了個鬼臉。
雷熾神氣地搖了搖頭，「那可不行，這傢伙雖有駕照但並不喜歡開車，不然你以為我那麼閒?沒事開車載你們出來兜風。」
「呃?為什麼?」喬薰不解地看向雷雅鑲。
有駕照卻不喜歡開車?那還考駕照幹嘛!
雷雅鑲也沒有多加隱瞞，從容地應道：「我除了特殊情況外，不怎麼喜歡讓手碰到琴鍵與畫具之外的東西，當然日常生活必備的事情例外；開車很容易沾上機械的味道，所以我並不是很喜歡。」
「哼，藝術家的怪癖。」雷熾對空翻了個白眼，「快點去招攬那群像蒼蠅一樣的記者吧!我要回家了，你們玩夠了再打手機給我。」說罷，他鑽回車內，駕著即使在夜間也一樣顯眼的法拉利疾駛而去。
被留下的雷雅鑲和喬薰沉默了幾秒鐘，接著彼此對看了一眼。
「那現在我們應該去哪裡?」喬薰不好意思地抓著毛衣下擺。說實在話，她並不是很清楚所謂的約會應該做些什麼事，因為她根本沒機會約會。
「到明亮一點的地方去吧!熾說過，這個海濱公園因為風景優美，而且有夜間活動設施和小公園，所以近來成為情侶約會的天堂，我想這應該是他的親身經驗。」雷雅鑲毫不避諱地牽起喬薰的手，帶著她往公園走去，「走吧，熾說公園那一帶因為有休憩用的涼亭和小燈，所以人還挺多的，甚至連一些明星都會來這兒幽會，所以時常有記者在那邊徘徊。」
「這也是熾哥的親身經驗嗎?」喬薰感到有點哭笑不得。
看來雷熾婚前真的很花，連哪裡有明星在幽會，甚至哪裡有記者會拍照他都知道。
「我沒問，但是……」雷雅鑲微頓，看看喬薰一臉有話要說的表情，似笑非笑地進出一句不像回應的答案：「我想的跟你想的，應該是同一個答案吧?」
喬薰被雷雅鑲的表情逗笑了，「我想應該是吧，看熾哥對環境那麼熟悉，而且在選定約會地點時毫不猶豫，看來他真的是身經百戰。」
話匣子一開，兩人間的氣氛也沒那麼尷尬了，於是雷雅鑲帶著喬薰繼續往前走去，「不過，可能的話，像他那樣的女性公敵還是數量少一點比較好。」
「嗯，我贊成。」喬薰下意識地點點頭說：「如果要嫁的話，還是嫁給你比較好。」
「你是在向我求婚嗎?」雷雅鑲不以為意地輕笑道。
被雷雅鑲那不經意的一提，喬薰這才發現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
剛才那一句，是女孩子才會說出口的。
幸好雷雅鑲沒多想。喬薰在暗地裡吐吐舌頭，慶幸自己的幸運。
但是喬薰沒想到，早已在注意她一舉一動的雷雅鑲，早將她一切的小動作盡收眼底。
雖說想忽視喬薰的性別問題，但人總有好奇心，雷雅鑲自然也不例外。
喬薰有太多地方像個女孩子，但個性卻十足十像個男孩子。天使的外貌加上惡魔般的舉止，這才是外傳的長髮王子的真面目吧。
問題是，喬薰到底是個外貌像女孩的大男孩，還是個性格脾氣像男孩、卻又偶爾流露出一絲少女風韻的女孩子?
或許，因為喬薰的外貌與歌聲都像個完美的藝術品，所以向來只專注於音樂與繪畫的他，才會被「長髮王子」勾起探知的好奇心與注意力。
「可惜剛才這句話沒有被記者錄音下來，不然應該夠他們炒個十天八天吧?」沒注意到雷雅鑲臉上的表情變化，喬薰只是繼續跟著走。
「無妨。」雷雅鑲指向公園一角的僻靜涼亭，心裡有了決定。他轉向喬薰，一如以往的輕柔聲調在空氣裡迴盪，「我們有的是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