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蟄龍

第23頁 文 / 齊晏

    「取劍來!」

    兩名嚇呆的侍衛回過神來,其中一人急忙取出一把青幽幽的長劍,朝洪承全頭上拋去,洪承全接在手裡,揮劍便朝蟄龍腹中狠很一刺——

    「不——」

    鄂楚桑狂叫著,蟄龍的血濺了洪承全一頭一臉,她忽覺神搖魂蕩,一陣眼花撩亂,恍惚之間,看見青綠色的長劍變成了一隻青色的龍爪,狠命一扯,便把蟄龍的心口撕開一個洞,血肉模糊,鮮血泊泊流了一地。

    蟄龍最後的力氣用盡了,他癱倒在地,渾身乏力,火紅的眼睛黯淡了下來,不住喘著氣。

    洪承全從蟄龍身上掙扎逃脫,氣急敗壞地喃喃自語。「幸虧我夠聰明……幸虧我夠聰明,想到把禪杖重鑄成一把劍,否則我一定活不成了……」

    洪承全絕沒有想到,蟄龍噴在他臉上的血含有劇毒.當他感到痛楚突沖腦門時,已為時太晚,他的臉孔逐漸紫脹發黑,驚愕地張大口,表情不可置信的扭曲著,他發不出聲音來,幾乎是立刻就死去。

    浴血的蟄龍讓鄂楚桑感到嚴重昏眩,憤怒得全身發抖,理智盡失,心中燃起猛烈的恨意,雙眼盡露殺機。

    她回身奔進房,提著彎刀衝出來,不待兩個僵呆的侍衛有何反應,便不假思索地揮刀朝他們砍去,飛快的兩刀,讓兩個急欲奔逃的侍衛同時斃命。

    她丟開彎刀,仆倒在蟄龍身邊,刺鼻的硫磺和酒氣沖天不散,她淒厲地哭喊出聲。「你會死嗎——」

    蟄龍發不出聲音,只能痛苦地點點頭。

    「對不起——」她痛哭失聲。「對不起——我不是故意這麼做——」

    蟄龍集中意志力,慢慢地回復人形,胸口的大洞血流如注,鄂楚桑看得怵目驚心。

    「我的血有毒,你要小心……別沾上……」他的聲音微弱。

    聽到這句話,她不禁淚流滿面。「你告訴我,我是不是……就是你已經轉世的情人?是不是?」

    蟄龍勉強一笑,沒有回答,只費力地、掙扎地說:「用那把青龍劍……對著我的頸背……刺進去,便能殺了我,快……結束我的痛苦……」

    鄂楚桑悚然倒退幾步,動彈不得。

    蟄龍發出黯悶的哀嚎,「求你——」

    她顫動了一下,無意識地撿起那把青龍劍,劍尖閃著猙獰的綠光,她心一驚,幾乎無力擎住,劍身微微發顫著。

    毒熱的硫磺侵蝕著蟄龍,如遵烈火焚燒,他不斷發出悚然的嘶叫聲。

    「求你——快——」

    鄂楚桑六神無主,嘴唇開始哆嗦,她下不了手,更不忍見他遭受撕心裂肺的痛苦,只好狠下心,舉起青龍劍,閉上眼睛從蟄龍頸背上刺下去,只聽見蟄龍痛叫一聲,她踉蹌軟倒在地,痛哭失聲,心碎得四分五裂。

    蟄龍痛苦地呻吟著,忽爾一笑,雙眸血紅色的光采漸漸的,漸漸的淡了,他疲倦地閉上眼睛,痛苦逐漸消失,突然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快樂,嘴角有一抹舒暢的笑容。

    鄂楚桑震顫地看著他,一道淡淡的輕煙在他身上暈化開來,蟄龍巨大頎長的身軀隱約現出白龍的身形,只一會兒便消失不見了,青龍劍噹啷一聲跌墜在地,仍沾著他殷紅的血跡。

    她霍然而起,衝上前,匍匐在地,赫然發現青龍劍下有片銀白燦亮的鱗甲,她小心翼翼的抬起,放在手中端詳著,莫非這是蟄龍遺留之物嗎?

    冷月半殘。

    她頹然跪倒,淚如雨下,將鱗甲緊緊捏在手心,另一手,緊握著白玉。

    這一刻,大地默然,她聽不見聲音,也不能思想。

    她的心死了!

    萬籟俱寂。

    西元一九九九年

    北京的秋天,黃昏。

    魏練石坐在紫禁城太和殿前的玉階上,夕陽如血,映照著這座古老的皇城,他沉浸在皇城淒艷絕美的景致中。

    直到紫禁城的工作人員對他下了逐客令,他才慢慢扛起攝影器材離開。

    走到故宮大門,他正想攔部計程車回飯店,腳邊無意間踢到東西,他看了一眼,發現竟然是一個皮夾。

    他撿起來,打開查看是否有皮夾主人的資料線索。

    皮夾裡有幾張面額一百的人民幣,有電話卡,還有一張北京大學的學生證,證件上的照片是個相當美麗的少女,雙眼很圓很大,慧黠明亮,嘴唇似笑非笑,微微翹起的上唇十分引人遐想,就像隨時都在向人撒嬌的模樣。

    學生證上的名字印著:「路小黛」。

    連名字都這麼雅致可愛,魏練石決定在這裡等路小黛來,他相信這個皮夾對她來說有一定的重要性,她會來找回的。

    他果然沒有猜錯,只等了四十分鐘,就看見有個女孩子低著頭一路焦急地找來了,他好整以暇地等著她走過來。

    女孩幾乎沒有看路,眼睛專心一志地盯著地面,路上的行人閃躲著她,她毫無滯礙地走向魏練石,魏練石不動,她一直走到撞上他才愕然地停住,緩緩抬起頭來。

    魏練石呆了呆,他沒想到她竟比照片上看起來更嬌俏可愛,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疑惑地看著他,他忽然有種奇怪的感覺,覺得似乎在什麼地方曾經見過她。

    她圓瞪著大眼睛,奇怪地看著擋在她前面的高大男人,不耐煩地說:「先生,借過!」

    魏練石笑了笑,揚了揚手中的皮夾說:「這個東西可能不想借過喔!」

    「我的皮夾!」她的雙眼一亮,驚喜地歡呼一聲,伸手就想拿回皮夾。

    魏練石躲開她的手,抬了抬眉毛說:「我怎麼知道這個皮夾是不是你的?你說說看,你叫什麼名字?還有這皮夾裡有什麼東西?」

    她嘟起微翹的嘴唇,這男人看起來像從國外回來的,明明早就知道皮夾是她的,還故意整她,性格有點壞。

    她耐著性子慢慢地說:「我叫路小黛,裡面有六百多塊錢,是我這個月的生活費,還有我的學生證,我是北大中文系的學生,另外還有一張便條紙,上面寫著:小黛,別理『黃』教授,說不定明天他的嘴就破上十七、八個洞了!」

    魏練石大笑起來,他還沒注意到有這張有趣的紙條,配上她慵懶獨特、又有點口齒不清的北京腔,聽起來更為有趣。

    「這下總該信了吧!」她把皮夾搶回來,打開看了看,覷著他說。「現在該我看看有沒有掉東西了!」

    魏練石又發出一陣笑聲。「我沒想到你這麼風趣可愛!」

    「是嗎?」她的表情不以為然,對他的讚美也不為所動,看到他扛著笨重的攝影器材,不太客氣地問:「你從哪裡來的?口音很奇怪,肯定不是這裡的人!」

    「你跟陌生人說話都這麼直接嗎?」魏練石很驚奇。

    「那也不一定,一般我都不跟陌生人說話的,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應該不算陌生人吧!」

    「我從日本來的。」他介紹自己,「我在十五歲的時候,從台灣搬到日本住,現在正為一家旅遊雜誌拍攝封面主題,我選中北京,所以來這裡拍些東西。」

    「喔!是這樣——」她仔細看了他幾眼,笑容有點頑皮,「我看你不像攝影師,倒比較像專門勾引未成年少女的壞男人!」

    魏練石的眉毛抬得很高,不敢置信地看著她,這個和他相差將近十歲的小女生簡直語出驚人,他無奈地笑了笑,「我從來沒得到過這麼高的評價!」

    「是嗎?」她笑得很開心,由衷地說,「看你這麼大老遠來,又是我救命恩人的分上,請你吃頓飯,盡盡地主之誼吧!」

    「你的口氣聽起來很勉強。」

    「不會,一點也不勉強,皮夾裡這幾百塊可以請你到大飯店吃上一頓了!」她一回說、一面轉著圓滾滾的眼珠子。

    「不必這麼豪華吧!把你的生活費花完,接下來的日子你打算怎麼辦?」他的表情受寵若驚。

    路小黛忍著笑,沒想到成年男人也會這麼認真,她收起笑容,不再作弄他了。

    「你想吃什麼,我陪你去吃吧!如果你想拍北大校園,我也可以帶你去拍,其實你的人還算不錯,起碼不會油嘴滑舌讓人討厭。」

    路小黛這幾句話出自真心的話,讓魏練石一陣心動,他打趣地說:「你不擔心我是專門勾引未成年少女的壞男人嗎?」

    「不擔心呀!因為我不是未成年少女,我已經快二十歲了!」路小黛噗嗤一笑,「走吧!說說你想吃什麼?」

    「只要不是日本料理,主人請什麼我就吃什麼!」

    兩人相視一笑,路小黛招了部計程車,上了車後,她看著他的側臉,忍不住說:「我總覺得……在哪裡見過你?」

    魏練石回望了她一眼,很訝異與她有同樣的感覺。

    「其實,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覺得似曾相識了。」

    魏練石的聲音低沈且溫柔。

    路小黛驀地臉紅,發自內心的欣悅,微微笑了起來。

    魏練石不經意地發現她頸子上掛著一塊質如凝脂的白玉,心念一動,輕輕說:「這塊古玉看起來來頭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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