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齊晏
「沒有,公主,我們什麼都沒有見。妙兒和梨兒忙不迭地搖頭,兩個人早已被剛才發生的事件嚇得半死,魂飛天外了。
「敢把這件事情說出去,我割掉你們的舌頭!」她森寒地狠瞪她們一眼,旋身步回琉璃宮。
踏在冰涼的石板地上,梵天這才感覺到赤裸的腳底傳來陣陣僵冷的寒意,令她瑟縮了一下。
生平第一次受到男人的教訓,以她狂烈的性子竟然只覺得有點惆悵,卻沒有氣得想殺他的慾望,連她自己都感到矛盾和意外。
焰摩,這人真像是來降她的。
自從發生那次的掌摑事件之後,梵天就幾乎成天騎著「獅鬃」往外跑,極少待在琉璃宮和皇宮內苑裡。
她自小就獨裁慣了,宮裡誰見了她不是戰戰兢兢、戒慎畏懼的,初次被人措手不及地公然教訓,帶給她身心莫大的衝擊。
不甘心,也不大明白為什麼,總之她就一是不願意再見到焰摩,尤其是他那雙懾倒她的晶透眼瞳,和他渾身散發出來的神秘力量,彷彿所有的心思隨便就能被他摸清看透,那種感覺太恐怖了。
自從焰摩來了以後,不只迷倒了宮裡的營營燕燕,就連父王都好像變了個人,一向最偏愛她,連句重話也捨不得罵她的父王,竟然也一面倒的偏袒焰摩,對她的態度漸漸疏冷,甚至嚴厲警告她不許得罪焰摩。
他的存在與威脅帶給她極大的壓力,莫名其妙激起她自衛的心理。但她自衛的力量在他面前卻顯得那麼薄弱,不堪一擊。
她高高揚起馬鞭,發洩似的在「獅鬃」臀上狠狠一抽,不可一世地,策騎奔馳在漫山遍野間,唯有在馬背上脾脫縱橫,才會覺得自己比任何人都高上一等!
焰摩不必刻意想辦法見宮裡的人,那些公主和宮眷們自然而然地就會出現在他眼前,找機會與他攀談。
見過最後一位月天公主以後,他確定這些人都不是他想找的人了,唯一真正勾動他微妙心緒的人,便是他最不願接受的梵天公主。
雖是被機緣牽引,冥冥中因緣際會找到了他真正想找的人——梵天,那麼接下來呢?他找到了她以後,真正的目的是什麼?
他獨自仁立在內苑宮牆一側,微瞇著眼睛,望向芳菲無雲的天空,彷彿看見了一張朦朧的、絕艷的、酷似梵天的容顏,和兩個飄飛的、極力想重疊的靈魂,撲朔迷離,疑幻疑真。
幽幽的前塵幻覺,像梵天那雙纖白嬌蠻的手指,一下、一下,漫不經心地點在他心上,他的心抽搐似地泛疼起來。
明明梵天跋扈蠻悍的性格令他生厭,但不見她時,偏又情不自禁地懸心掛念,一面對她便有種說不出來的滿足感。
他悠悠歎息,沉浸在迷濛恍然的思緒裡。
一聲嬌叱喚回他的神智,他轉頭望去,看見梵天騎著馬回到皇宮內苑,她靈巧地翻身下馬,髮絲散亂,一身香汗淋漓。
不經意地回眸,她看見了他,雙眉微揚,與他四目相望。
短短一瞬間,他心裡輾轉纏綿,深深瞅著她,極力搜尋那一抹幽幽幻影。
她卻把下額抬得高高的,驕矜地甩過頭,故作冷傲地大步離去。
他木然看著她雪白泛銀的背影,一眼便看穿、目睹她心中的掙扎,他若有似無地輕輕歎息著。
是命運的捉弄。
他看得清這世上的一切,卻看不見他和她的未來。在他心理,不也是掙扎得特別辛苦。
始羅國偏北地帶的都城,突然之間暴雨成災,大雨狂下了七日,雨止後,瘟疫便開始蔓延,可怕的旱災又緊接著而來,農民百姓死傷無數。
這場古怪而可怕的災難嚇壞了百姓們,於是便傳出了一首歌謠,這首歌謠輾轉傳進皇宮裡。
暗提帝焦急地找上焰摩,讓他看官吏呈給他看的那首歌謠。
焰摩低低念道:「黑潭水深色如墨,傳有神龍人不識。潭上架屋育立調,龍不能神人神之。豐凶水早與疾疫,鄉里旨言龍所為……」念到此,他頓住,忽然有種異樣的感覺。
「焰摩,依你看『黑龍潭』若真有惡龍出沒擾亂,該如何是好?」暗提帝焦的問計。
「若果真有惡龍出沒,那也不是凡人能夠收降的,更何況……」他淡淡一笑。
「七日暴雨和一個月的乾旱是無數,暴雨過後會蔓延瘟疫是正常的,我想也許只是受災百姓迷信的臆測罷了。」
「但是這歌謠後面還說惡龍酷喜美女,已把城中不少年輕女子擄走了,也許並非是空穴來風。」暗提帝仍深信不疑。
焰摩無奈聳肩,道:「皇上若不放心,可以先派兵到『黑龍潭』查探究竟,另外,我調幾缸治瘟疫的藥水,請皇上讓士兵運到疫區給百姓服用,先把疫情控制住再說。」
暗提帝沉吟地點了點頭。
「也好,就這麼辦吧!」
隔日,五百士兵運送著幾十缸藥水緩緩離開皇城,朝北方行進。
不到十日的工夫,便有十幾名士兵狼狽、驚恐地逃回來,面如死灰地跪在德奉殿內,爭先恐後地向暗提帝稟報。
「皇上,『黑龍潭』真有蛟龍為惡!
「那惡龍黑得晶亮,背上長著巨大雙翼,噴雲吐霧……」
「皇上,那惡龍口中噴出毒煙,把其他人都變成了石頭!
暗提帝聞言,驚慌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嚇得團團亂轉。
「這可怎麼好!那惡龍生有雙翼,萬一飛到皇城來,把寡人變成了石頭,這可怎麼好?焰摩,你有何妙法?」
焰摩在一旁不為所動,通常有災難發生,他一定會先有預感。但是這一回,他全然感覺不到任何不祥的惡兆,而且經他推算,暴雨和乾旱是天意降下之災,並非惡龍蓄意擾民的手段。
「你們親眼看見那條惡龍嗎?」他半信半疑地問。
「是,屬下們親眼所見。」
「依你們看,水、旱災和疾疫真是惡龍所為?」
「這……屬下們看不出來,不過那些染上瘟疫的百姓們喝過藥水以後,病情都漸漸好轉了。」士兵們如實相告。
焰摩垂眸沉思著,他心知肚明,這些天災與惡龍無關,但是惡龍的來歷卻令他起疑。
「焰摩,你可有什麼好法子降伏那條惡龍?可千萬要保住寡人的性命啊!」暗提帝滿臉驚疑惶惑。
「皇上放心,惡龍不會飛來皇宮危害皇上的。」他隱忍不耐之色。「更何況惡龍若真的飛來皇宮,死的也不是皇上一個人,所有的人都會死。」
暗提帝一聽,勃然變色。「誰都可以死,可是寡人是一國之君,是始羅國最重要的人,怎麼能死!」
焰摩微疫眉心,對暗提帝那副怕死的模樣覺得異常厭憎。
「我不是神,除了有個神射的本頜以外,沒有任何法力,無力降伏惡龍。」他沉下臉,不再多話。
「連神射的你都降伏不了,這可怎麼好、怎麼好?』暗提帝驚慌地跳起身。
黑龍為惡的消息早已迅速傳遍了皇宮內苑,梵天在琉璃宮裡也聽到了消息,匆匆忙忙地奔進德奉殿來。
一看見暗提帝灰敗的臉色,她詫異不已,疑惑地望向一旁面無表情的焰摩。
「父王,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梵天,始羅國就要大鍋臨頭了呀!
暗提帝慌張失措的神色嚇住了梵天,她回眸瞪了焰摩一眼。
「父王,什麼大禍臨頭?該不是焰摩說些什麼蠱惑人心的話來嚇父王……」
「不,是真的,『黑龍潭』出現了惡龍,把幾百名士兵都變成了石頭,國中出現妖孽,這會不會是亡國的惡兆啊?」暗提帝嘶啞而尖厲地喊,眼眶噙滿了恐懼混濁的淚水。
梵天才不信什麼亡國之兆,她回身忿忿地指著焰摩開罵。
「焰摩,看你把我父王嚇成什麼樣子了?都是因為你,我父王這陣子才會愈變愈古怪!
焰摩驟然擰起不悅的眉頭,很受不了梵天總像只刺猥似的,一靠近她,就非得被她刺得鮮血淋漓,他氣焰沉沉地轉過身想走。
忽然有名侍衛飛奔過來,氣急敗壞地跪下高喊:「皇上,宮外有一名男子要見皇上,說有降伏惡龍的本事!
「啊!
眾人皆呆愣住。梵天臉上的神情儘是驚疑之色;焰摩則沉靜地不發一語,靜觀其變。
「快、快快請進來!」暗提帝震駭的情緒立刻被興奮取代。
焰摩狐疑地看著侍衛引領進來的男人,當他漸漸看清男人的形貌時,不禁微微愕住,一股異樣的感覺竄升上來——
這男人,他似乎曾經見過?
男人的身形、容貌陰柔俊美,身著銀絲穿繡而成的絹衫,白中泛銀,一派優雅從容地走進德奉殿。;
「你說你有降伏惡龍的本事,可是真的?」暗提帝迫不及待地迎上去,難掩熱切之情。
「當然是真的。」男人妖異地一笑,俊眸淡淡朝梵天瞥去一眼,然後落在焰摩臉上,饒有深意地看著他。
梵天只覺得這男人有種說不出來的古怪,似乎有意衝著焰摩而來。她情不自禁地望向焰摩,見他默然不語,便忍不住冷瞅那個陰美的男人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