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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凱特·福萊斯特离開小瑪麗亞的房間時,樓上的卡明斯院長終于鼓足了勇气,命令他的秘書要通了克勞德·施托伊弗桑特的電話。
  秘書把電話接通后,卡明斯立即以一种深表同情的口吻說:“施托伊弗桑特先生,對于發生在你女儿身上的悲劇,我深表遺憾,市立醫院的全体同仁也表示深切的同情。”
  “我想你們應該表示同情,”施托伊弗桑特冷漠簡短地答道。“可我今早給你打電話并不是听你說同情的。我想知道昨晚到底出了什么差錯?而且想立即得到答案。我女儿為什么會死?”
  施托伊弗桑特直率、犀利的話語更加劇了卡明斯內心原有的恐懼。這位影響力极大的商業巨子、紐約市政治權力的幕后操縱者克勞德·施托伊弗桑特一旦以一种冷冰冰的語調說話時,他心存報复的意圖便已昭然若揭了。
  一定要控制自己挽回局面,卡明斯暗自告誡自己。他再度開口時,采用了職業性的討好姿態,這是他向紐約有錢人募集巨款時慣用的手法。
  “施托伊弗桑特先生,你今天早晨的電話使我坐立不安,我決定立即查清事情的原委。我剛花了几個小時的時間,仔細查閱了你女儿病歷的所有細節,每一項記錄,每一個所做的化驗,每一項化驗結果,以及負責她的醫生采取的每一個步驟和她要求做的治療措施。其實此刻你女儿的病歷就在我手中。”
  “這些都不用管,卡明斯!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一件事就夠了。誰害死了我的女儿?”
  “施托伊弗桑特先生,我正在向你解釋。誰也沒害死你的女儿。目前連她死亡的原因我們都不知道,只曉得她大出血而死,但出血點不明。”
  “卡明斯,你開的是什么鬼醫院?一個病人流血而死,竟沒人知道為什么!”施托伊弗桑特憤然地說。
  “讓我解釋,先生。根据你女儿的病歷,福萊斯特大夫采取了所有辦法……”
  施托伊弗桑特再次打斷他:“福萊斯特大夫是何許人?”
  “負責治療你女儿的就是福萊斯特大夫,”卡明斯解釋道。“你女儿被送進醫院時,她正好在急診科值班。”
  “呃,是的,我妻子對我提起過你的‘福萊斯特大夫’。她是個女的,是不是?”施托伊弗桑特問。
  “是的,”卡明斯答道。
  “我看你們之所以雇她是為了遵守聯邦和州政府的那些混蛋規定,什么你們的雇員中必須得有多少女性,多少黑人,多少西班牙人,是不是?過去這個國家注重的唯有能力,那時的做法有什么不好?我絕不允許一個女大夫動我家人的一根汗毛!這你明白了吧!”
  哈維·卡明斯感到受到了些侮辱,便反駁施托伊弗桑特說:“施托伊弗桑特先生,我想告訴你,我的醫生隊伍中,凱特·福萊斯特是最出色的年輕醫生之一。你要是看了她大學和醫學院的成績單,便會同意我的說法。紐約市立醫院能招來這樣的人是我們的幸運。如今能掙大錢的私人診所對年輕有為的年輕醫生极具誘惑力,所以雇到福萊斯特這樣的畢業生非常不易。”
  “要是在她害死我女儿之前,某個私人診所把她誘走就好了!”施托伊弗桑特大聲吼道。
  “施托伊弗桑特先生,我想告訴你,福萊斯特大夫的治療并非是你女儿的死因。”
  “卡明斯,我知道你會護著你的下屬的,無論他們是否失職。不過你知道,我和你們董事會的几個成員關系很近。這事不會到此結束。你的福萊斯特大夫也休想逍遙法外!”
  卡明斯還未答話,施托伊弗桑特就挂斷了電話。卡明斯遲疑了片刻,對內部話筒說:“霍普金斯,請替我接通特朗布爾法官。”
  出于對他年齡的尊重和他在法律界的資歷,人人都管萊昂內爾·特朗布爾稱做法官,然而他實際是一所位于華爾街的著名律師事務所的合伙人,而且被公認為是法律圈子內最精明最不為情感所左右的律師之一。
  特朗布爾听畢卡明斯敘述完他和克勞德·施托伊弗桑特的談話后,說:“把那個年輕女子叫來,越快越好。面對克勞德·施托伊弗桑特這樣的人我們必須格外謹慎,他的權勢炙手可熱,可以左右最出類拔萃的律師。弄不好,我們會被判治療失當,恐怕得損失几百万!”
  “萊昂內爾,我向你保證,病歷我看過了。根本不存在治療失當……”卡明斯試圖解釋。
  “這年頭,”特朗布爾打斷對方說,“什么事在陪審團眼里都是瀆職或失當。一個噴嚏,一聲咳嗽都能被送上法庭,輸一大筆錢。若是訴訟涉及到一位少女的死亡,至少得宰你數百万!這還不算施托伊弗桑特會給醫院的名譽造成的損害。我想見那個女人!”
  按照約好的時間,凱特·福萊斯特兩點鐘准時走進卡明斯的辦公室,她發現院長沒坐在他那個典雅老式的寫字台后面,而是坐在了占据著大辦公室一角的一張長形會議桌的首席位置上。她還惊訝地發現一個生人,五六十歲光景,除了几綹灰發外頭發已禿光。他面龐紅潤,但神色陰沉,仿佛在做著判斷。
  “福萊斯特,這是特朗布爾法官,醫院的法律顧問。”
  听到“法律顧問”的字眼,凱特意識到這次見面絕非她事先想像的那樣是討論治療上的問題。
  驀地,施托伊弗桑特太太兩天前的威脅終于變成了現實。
  “坐吧,福萊斯特,請坐,”卡明斯愉悅地招呼著凱特。
  “叫我來是為施托伊弗桑特的事,是不是?”凱特問,依舊站在原地。
  特朗布爾的目光證實了她的疑惑,這使她愈發感到不安。
  “坐吧,醫生,”卡明斯又說。
  凱特坐到特朗布爾對面的一把椅子上。
  “是的,”卡明斯悲戚地承認。“是關于施托伊弗桑特的事。”
  “整個治療過程都在她病歷上。我仔細過目了我寫的記錄,病歷完整而且准确無誤。”凱特解釋說。
  沒待卡明斯開口,特朗布爾問:“福萊斯特大夫,你說你仔細過目了你的記錄?”
  “是的,”凱特口气堅決。
  “為什么?”特朗布爾問。
  “為什么?”凱特重复著,試圖想弄明白這個不言而喻的問題的目的。“這……像這樣一個病歷,令人迷惑不解,而且結果非常不幸,任何一個有良知的醫生都會好奇的。”
  “好奇?”特朗布爾問,“好奇什么?”
  “當然是好奇發病的原因了,”凱特答道。“我正焦急地等著驗尸報告呢。”
  “我們都在等,”卡明斯說。
  “卡明斯,我想你應該告訴福萊斯特大夫問題的嚴重性。也許她可以采取一些步驟。”
  “采取步驟?”凱特疑惑地問。“什么步驟?”
  “你要明白,大夫,”特朗布爾答道,“作為醫院的法律顧問,我的事務所將為你辯護。不過遇到這种情況,有些醫生希望自己找律師。”
  “辯護?辯護什么?”凱特急切地問。
  特朗布爾看向卡明斯,把棘手的解釋性工作派給了后者。
  “福萊斯特大夫,由于你來自中西部,所以可能不太熟悉施托伊弗桑特的名字,”卡明斯說。
  “我知道他是房地產業的大亨,”凱特說。
  “房地產大亨是描繪他的一個低調詞,此人在大西洋城和拉斯維加斯擁有數家賭場,在十几個城市擁有飯店,在這還有許多寫字樓,足可以建成一座他自己的城市。”
  “這些和我有什么關系?”凱特問。
  “此人有權,”卡明斯說。“他本人就是權力的化身。財政、社會,尤其是政治權力。人人都說要是沒有克勞德的資助和口頭支持,誰也甭想被選為紐約市的市長。他要是認為她女儿的病治療不當,肯定會報复的。”
  特朗布爾插話說:“我的事務所過去曾跟他打過交道。我了解他,他肯定要報复。告你瀆職罪是板上釘釘子的事。所以我們得有所准備。”
  “為了救他女儿,我盡了一切努力,”凱特反駁道。
  “這我相信,卡明斯大夫也相信,”特朗布爾說。“但一旦法庭傳喚我們,我們必須要胸有成竹,能向陪審團證明這一點。”
  “肯定能證明!”凱特憤慨地說。
  “所以你就更得好好考慮我說的話了。我的事務所肯定會為你辯護,但你也可以自己雇律師。”
  “律師很貴,”凱特答道。“我上醫學院的學費現在還尚未還清呢。”
  “那就依靠我們事務所吧,”特朗布爾說。“另外提醒你一句,千万不要向任何人提起你又看過施托伊弗桑特的病歷。”
  “可我已經看過了!”凱特說。
  “是的,沒錯。你那种做法會讓人做出种种解釋,”特朗布爾說。
  “這個病歷使我困惑,從業務的角度感到好奇。所以我重新看看我是如何處理的,這在情在理,”凱特試圖做出解釋。
  “醫生,你是不是對病人的處理沒有把握,怕出差錯,所以才重新查看病歷上的記錄?”
  “不是,當然不是!”凱特立即答道。
  兩個男人突然沉默下來,這使凱特意識到,這正是不怀好意的律師遲早要問她的讓她看上去有罪的問題。這樣的問題純屬捕風捉影,但卻充滿責怪的味道,令她找不出合适的答案。
  “我明白你的意思,”凱特說。
  “姑娘,我對你的忠告是:不要跟任何人談論這件事,只有我指定給你的律師除外。否則你就會說出一些幼稚的話,讓人事后利用來攻擊你。”
  凱特重复著說了聲:“‘利用來攻擊我’。我怎么突然間變成了被告。我的全部事業,在學校多年的苦讀,醫學院的用功——一生的計划……”
  卡明斯想給她打气,便溫和地說:“親愛的,我們一定盡最大努力保護你。但一旦施托伊弗桑特指控你治療失當成立……”
  “你肯定會指控我治療失當嗎?”
  特朗布爾怏快地說:“這年頭陪審團動輒就判別人這罪那罪。按照施托伊弗桑特的為人,我們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
  “我做得沒錯!”凱特大聲說。“我能證明這一點。什么時候我能見指定的律師?”
  “我的秘書今天下午給你打電話約定時間,”特朗布爾說。
  凱特·福萊斯特离開后頗覺憤慨,同時對特朗布爾向她提出的警告也感到懼怕。回公寓的路上,她的激憤愈發強烈。這不公平。她做出的所有奉獻,她的刻苦攻讀,多年的學業,都可能會付之東流。一個男人,一個她根本不沾邊的男人突然介入她的生活,威脅她,這不公平。她想努力勸慰自己:他要是如此有錢有勢,打官司能給他帶來什么利處呢?即便贏得几百万的金錢也是無法使他女儿起死回生的。
  凱特繼爾又想,也許向他解釋一下他女儿被送進醫院時的狀況,她的症狀如何的不确定,化驗結果只能反映出她部分病症,但不足以讓醫生做出肯定的确診,如果有人能把這些都向他解釋一遍,他肯定會明白的。她和律師見面時一定要討論這一點。
  她推開公寓的門,只听羅茜從冶室里喊道:“是你嗎,凱特?”
  “是我,羅茜,”她漫不經心地應了一句。她的室友從浴室里出來,用毛巾擦著長長的黑發。
  “卡明斯找你干嗎?”
  “他們要給我指派個律師,”凱特說,盡力說的若無其事,不像她真正感受到的那樣憂慮。
  “律師?你要律師做什么?”羅茜問,口气似在為凱特打抱不平。
  “他們覺得我肯定會被指控治療失當。”
  “治療失當?”羅茜气憤地說。羅茜·庄雖然性格沉靜,具有東方人的含蓄,但遇到不公正的事,這個年輕女人便會火冒三丈。“我們沒日沒夜干!條件又那么差!上訴的應該是我們!”
  羅茜見怨气幫不了凱特的忙,便轉而采取安慰的手法,擁抱她說:“別泄气,親愛的。醫院所有實習醫生和住院醫生都會為你說話的。我們巴不得在法庭上出出怨气呢,是時候啦!我剛沏了一壺咖啡,想喝嗎?”
  凱特淡然地點點頭。她室友的鼓勵反為她平添了一絲負擔。凱特不希望自己的事成為伸張正義的媒介。她希冀整個事情能悄無聲息地得到解決,以便她能繼續她的事業。在她眼里,她的追求就是治病救人,而不是為爭取正義的目標而奮斗。
  羅茜將一杯滾燙的咖啡遞給她,凱特說:“我一直在想……”
  “別老想了,”羅茜勸說道。“所有的醫生都碰到過這樣的事。不止一次。病人總有死的。死是生的代价。我們所有人都逃脫不掉,有早有晚罷了。而且人死也不總是像醫學教科書里說得那樣合乎情理。”
  “布里斯科把她媽媽送出醫院時,她說的最后一句話是:‘他會怪我的,他會怪我的。’”
  “這話什么意思?”羅茜問。
  “雖然她對女儿的猝死慟不欲生,但她更怕一個人。”
  “怕誰?”
  “克勞德·施托伊弗桑特,我想。”
  “這樣的話,但愿他們能給你找個好律師,”羅茜說。“因為任何一個能使他妻子如此怕他的男人絕不是好對付的。”凱特茫然地點點頭。她想啜口咖啡,卻慢慢地搖搖頭。“我得給家里打個電話,告訴他們。”
  “不能等到事情弄清楚了再說嗎?”羅茜問。
  “你是說事情能澄清還是越變越糟?”凱特說。“不,我得打。爸爸為了我操了這么多心,他有權知道一切。”
  “你心情很糟,別再火上澆油多一層內疚感。我們都欠父母的,”羅茜說。“并非我們想欠,而是他們情愿做出犧牲。我爸爸從他的小餐館里擠出錢供我交學費,你以為我愿意他這樣做?他完全可以用那筆錢擴大生意,加倍地贏利。可他總是說:‘餐館太大了,活儿干不完。’根本不是實話。他完全可以發展生意,而且做得很出色。說不定現在還退休想清福了呢。可他不,他的小羅茜一定要實現她的夢想,當個醫生。如今好了,我沒日沒夜地干,還得受暴君似的科主任們的气;病人也傲慢無禮,而且這座城市极不安全,每次邁出這個房間生命都受到威脅!”
  羅茜見她的牢騷更加劇了凱特的低沉情緒,便開玩笑說,“我肚子里的怨气出完了,該輪到你了。”
  “我——我最好去打個電話,這會儿爸爸已從地里回來了。正吃正餐呢,我家的正餐永遠是午餐,特丰盛。吃的人有我父親,我哥哥克林特和四個幫手。過去幫工有七個,可爸爸賣掉了一部分田地,我猜理由跟你父親不發展餐館的原因差不多。雖然爸爸的借口是,在利率不穩定的情況下向銀行借貸只能使農活賠本。我爸為滿足他的孩子們不合理的要求,好像總能找出合乎情理的解釋。”
  羅茜大笑道:“我告訴你吧,我絕不為我未來的孩子做任何事情。我不想讓他們感到內疚或欠我什么。讓他們自己獨立謀生。可我沒當過媽媽,至少目前還沒當。不過總有一天,我猜想遲早我也會重蹈別的父母的覆轍,犯溺愛子女的錯誤。”
  凱特走到沙發一頭放電話的地方。她瞥了眼手表,眼前浮出了家里的情景。爸爸坐在餐桌的一頭,兩邊是幫工和她哥哥克林特。媽媽把冒著熱气的炖肉或菜湯和蔬菜端到桌上。還有兩條她親手烤的面包。爸爸總說商店里買的面包不叫面包。為了證明他說得對,他常把面包瓤捏成一團,粘粘的,根本無法往嘴里送。于是就自制面包。這就是位于南伊利諾斯州福萊斯特家廚房里正在發生的情景,那座農場似乎与紐約和芝加哥這樣的大都市相差十万八千里。
  凱特按下號碼,便听到通了的電話聲。一聲、兩聲、四聲。倏地,她感到一陣恐懼。吃中飯時若是家里沒人听電話,肯定是出了什么事。但響到第六聲時有人拿起了話筒。
  “喂?”她听到是她媽媽的聲音。
  “媽,是我。”
  “凱特!”認出她的聲音后她母親异常惊喜,但又透出一絲擔憂。“出什么事了嗎,寶貝?”
  “沒有,沒出什么事,”凱特矢口否認。她沒料到談話會以這樣的口气開始。
  “長途電話費這么貴,你打過來還說沒什么事?”她媽媽問。“如果光是打個招呼,問問家里情況,你可以在晚上打么。”
  “爸爸在嗎?我能跟他說句話嗎?”凱特問。
  這時她母親已嗅出出了問題,回答的聲音便有些异樣。“他在,親愛的。我去叫他。”
  凱特等了片刻,听到她父親清咳嗓子的聲音。
  “爸爸?”
  “是我,小心肝,听到你的聲音我很高興。自從你進了那個晦气的急診科以后,往家里打電話的次數就少了。”
  凱特曉得,他在說些無關痛痒的話想顯得若無其事和放松,為了讓我放寬心。但他已覺察出發生了重要的事情。我最好告訴他,現在就和盤托出。
  于是她將發生的事簡單地描述了一番,盡量用非學醫的人能听懂的語言加以解釋。最后說出了不幸的結果。敘述期間,她父親不停地說著:“是的,我明白,當然,那樣做是理所當然的,”以示他理解女儿的描述。凱特間或听到她母親在一旁問:“怎么回事,本?凱特說什么?”她仿佛能看到媽媽站在爸爸身邊,踮起腳尖將將夠著他的肩部。凱特繼承了她母親的矮小身材。小時候,他們都說她有父親的金發,母親的嬌小身材,這兩個优點都被她吸收了。
  凱特說完后,本·福萊斯特答道:“恐怕你最好應找一個自己選擇的律師。像喬治·基普沃思那樣的。跟一個陌生人相比,我更信任他。”
  “沒必要,爸爸,醫院有責任出錢為我雇律師,”凱特說。
  “我去趟東部能幫上忙嗎?”本問。
  “不必,爸爸,沒用。還不能确定事態能否發展得很嚴重。我打電話只是告訴你們一聲,省得你們從其他來源听說這事,”凱特解釋道。
  “從其他來源是什么意思?”他問,口气透出几分緊張。
  “那位克勞德·施托伊弗桑特在紐約是個大人物。他介入的事遲早會成為新聞,在報紙和電視里報導出來。”
  “你告訴那個混蛋的‘大人物’,他要是敢動我閨女一根毫毛,我非去東部把他‘大人物’的屁股捶癟不可!”
  父親一定是气坏了。盡管他同別人交談時用詞粗俗,但當著老婆和女儿的面一般絕不會說出這樣難听的話。
  “我不會有事的,”凱特口气寬慰地說,以免父親當真什么都不顧地跳上車,徑直開到紐約來。那樣的話,她母親肯定會一起來,提醒他每里路都要當心開。凱特本不想讓父親擔憂,但顯然事与愿違。
  “別擔心,爸爸,一有新情況我就告訴你。”
  “一定,”他說,又道:“你知道嗎,我一直在琢磨,你干嗎非要在紐約那种地方混呢?這儿的人也需要好醫生。而且他們比那些野蠻人更會感激醫生。是不是考慮回家鄉來,在自己的人當中做事。”
  凱特意識到,父親已經在為她做后退的打算了,雖然眼下上法庭的可能性僅僅是假設而已。
  “我沒有回家鄉的打算,爸爸,”凱特說,“我要留下來和他們斗到底!”
  “你忘了這儿的人是多么地想念你,凱特。誰讓你在高中是班里最聰明的呢,比所有的小伙子都聰明。他們仍常說起你,問你的情況,每次進城人們見到我都問:‘我們的凱特怎么樣了?’好像你是屬于整個城鎮的。我告訴他們那個紐約市立醫院聘用了你,他們覺得理所當然。你能進入最大最棒的地方做事,他們認為這再自然不過了。要是那個畜生施托伊弗桑特敢欺負你,你用不著怕他,听見了嗎?”
  “听見了,爸爸,”凱特說。
  凱特撂下電話,心情比先前更糟。爸爸原本想給她打气,卻反而給她平添了一層壓力,因為她不能辜負家鄉父老和朋友對她的期望。
  律師,一定要見那個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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