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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凱特盡管壓縮了探望小瑪麗亞的時間,從醫院出來時還是晚了點。斯考特·凡·克里夫在馬路邊上踱著步,一遍遍地在腦海里默誦著把這個坏消息告訴她時最委婉的說法。他堅信,雖然她最初會感到震惊,但很快就能理解發生的一切,也會明白他為解決她的問題而做出的努力。至于他為什么要選擇現在這條道路,恐怕她得需要一段較長的時間才能悟出來。這他心里有所准備。
  他看到了她的身影。仍是以一副堅定和不屈不撓的神情從市立醫院走了出來。她看到了他,沒等行人燈亮起來就匆匆穿過了馬路。她走近時,他倏地心血來潮,极想吻她。不過那樣就會把他要做的事情都破坏了。
  “出了什么事?”凱特直截了當地問。
  “我們找個安靜的地方談吧,”凡·克里夫建議說。
  “街那頭有個小咖啡館。”
  地方狹小令他感到不自在,他會覺得壓抑和束縛。
  “今天天不錯,中央公園离這儿也不遠,”他說。
  他倆進入公園,遠离了汽車喇叭聲,遠离了車胎戛然而止的刺耳磨擦聲,遠离了因突然剎車而接踵而至的不可避免的叫罵聲。深入公園的幽靜處,便恍如置身于城市之外。
  他領她走到一棵高大的橡樹下,坐在一把長條凳上,樹蔭遮蔽了西下陽光的暴晒。等她坐穩后,他只簡單地說了句:“沒成功。”
  “什么沒成功?”凱特問。
  他仔細解釋了為消除施托伊弗桑特的敵意而苦心琢磨出的戰略。林賽是如何与施托伊弗桑特會面的,施托伊弗桑特如何作出反應并同意把得到的錢捐出重建急診科。
  “這個戰略不是很成功嗎?”凱特說。“你為什么說它沒有奏效呢?”
  “不成功的地方与你有關,”凡·克里夫說。
  凱特似乎不大明白。
  “施托伊弗桑特堅持舉行州委員會的听證會。”
  凱特傾听著,半晌點點頭,領悟出這不幸的事實,然后說:“但我們得跟他斗到底!”
  “那樣——”斯考特·凡·克里夫欲言又止,無奈地說:“要是我沒提出那個建議,你的日子或許更好過一些。”
  “我現在也沒更坏呀,”她說,卻倏地悟出了什么,“是更坏了嗎?”
  “是的。”
  “為什么?”她問。
  “過去此事牽扯到所有人的利益。保險公司、醫院、我們律師事務所——都像你似地處于危境,可現在他們擺脫了……”
  “我們便孤立了,”凱特意識到了事態的嚴峻。
  “還有更糟的呢。”
  “什么?”凱特直視他的眼睛問。
  “特朗布爾先生已給我發了最后通牒,”凡·克里夫解釋著。其實他本可不必說。
  凱特說:“再當我的律師就甭想留在事務所。”
  他頷首。凱特的雙眼朦朧起來。他暗忖:不要流淚,請千万別哭。
  凱特問:“你能不能給我另外推荐個律師?”
  “還沒想過。”
  “想一想,然后通知我。”
  “凱特,很抱歉,”凡·克里夫囁嚅著說。“我本來的計划是要逼迫施托伊弗桑特放棄對你的一切指控。結果沒料到會适得其反。”
  “不必解釋,”凱特說。“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但你畢竟不能放棄你的前程。這一點我的感受最深刻。”
  凡·克里夫央求說:“我愿盡力幫你,當然是私下里。我可以給你出主意,与你請到的律師磋商,把我的主意和想法告訴他。但我不能公開出面。”
  凱特一言未發,起身离去。凡·克里夫緊緊追上。接近公園出口時,凱特加快了腳步,想擺脫凡·克里夫的追赶。
  “我能送你回家嗎?”凡·克里夫問。
  “我想單獨呆一會儿,需要縷清思路,”凱特說。
  “請等一下!”凡·克里夫喊道,凱特收住腳步,轉身看著他。“這不該怪我,”他開口說。“不,應該怪我,”他又承認。“要是我們能恪守當學生時怀抱的崇高理想和目標該多好。我上法學院時,特佩服克拉倫斯·達羅那樣的律師。你可以這個禮拜為一個銀行大亨的儿子辯護,下個禮拜又為一位窮途潦倒的工會領袖打官司。”
  凱特藍眼眸中流露出的同情目光讓他繼續說下去。
  “可達羅那樣的人是英雄,傳奇人物。而我卻可怜得很,既不是英雄,也沒傳奇色彩。只是一座大城市中的一個年輕律師,在一所大律師事務所里任職。只要你按照他們的規則辦事,事務所就能給你誘人的回報。事務所口頭上說的為民眾效勞的口號不過是雇用你的釣餌而已。一旦上了他們的船,就得按章辦事,否則走人。”
  凱特十分同情他的尷尬處境,愿意理解和諒解他。
  “我了解你的心態,”凱特說。“可我的問題迥然不同。我沒有選擇。沒人對我說‘照規則辦事,否則走人’的話。我如果脫离開規則,這場游戲就輸定了。我很同情你的處境,凡·克里夫。不過我現在只得自己顧自己了。”
  凱特扭過身去。凡·克里夫目送她离去時,心想,這會不會是我倆的最后一次見面呢?
  凱特离開時深深地受到了震惊和傷害,同時還感到懼怕,然而她又有些麻木遲鈍,咬牙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她同情凡·克里夫,他表白自己弱點時呈現出的難堪和痛楚的神情決不是一位勇敢和有膽量的人所有的。讓他与自身的弱點去搏斗吧;她此時要面臨自己的問題。沒人能幫她。
  她推開公寓的大門,叫道:“羅茜?”
  羅茜·庄從臥室里跑出來迎住她。“你今天回來的早。”
  “我——我剛跟我的律師會過面。准确地說是前律師。”
  “凱蒂,出了什么事?”羅茜焦急地問,她坐在沙發上,用目光祈求凱特對她說。
  凱特將她与斯考特·凡·克里夫見面的情形描述了一番。
  “你現在打算怎么辦?”羅茜問。
  “不知道。也許給家里打電話,問問爸爸,他會聘請喬治·基普沃思的。算了,我不想讓爸媽擔憂。”
  “我理解。”羅茜突然若有所悟地說:“我們匯集一筆資金!”
  “我們是誰?”
  “醫務人員,至少全体住院醫生和實習醫生,”羅茜說。“今晚上夜班時我就聯絡一幫人。”
  “別給自己招惹麻煩,”凱特勸她。
  “這次你倒霉,下次說不定就輪到我或是其他人了呢,”羅茜說。“此事發生后,我不計其數地問過自己:‘我們干嗎要這么作踐自己呀?’我們把青春奉獻出來,推遲結婚生孩子,為了什么?到頭來卻遭人迫害,像你似的。這樣的結局我們決不容許再發生!我們必須表明立場,現在正是時候!”
  “不行,羅茜。這是我自己的事。我不想讓別人因為我而跟著倒霉。凡·克里夫就差點儿丟了飯碗。”
  “你要是改變主意……”
  “我不會改變!”凱特說。
  羅茜去醫院上夜班了。凱特·福萊斯特已獨處了几個小時。她給自己做了份三明治,卻沒有胃口吃掉。又煮了新鮮的咖啡,一杯接一杯喝了許多。她在小起居室里來回走著,覺得地毯都快被她磨破了。
  她將所有的選擇都在腦子里過了一遍。
  找個新律師?太貴,估計很貴。不能讓爸爸知道。經營農場已夠艱難的了,去年干旱,今年大豆和小麥价格下跌。他肯定會先賣掉更多的土地。可那是克林特家的遺產啊。他為之勞作了一輩子的遺產。爸爸為付我的大學學費和醫學院的部分學費賣掉了一些土地,就算我繼承了我那份遺產。我沒有權力再索要了,更不能讓爸爸總是付出。
  我干么需要一個律師呢?通常都需要律師,并不意味著這是惟一的途徑。我常在報紙上讀到有些蹲監獄的自己書寫上訴書并獲得重新審判的机會,甚至在最高法院重新開庭。我為什么就不行呢?為什么不能獨自面對州委員會呢?把事實告訴他們。他們會相信我的,他們必須相信!
  然而最后她又暗想,如果事情如此簡單。為什么斯考特·凡·克里夫以及他的事務所認為听證會既費時又复雜,強行讓他退出呢?
  有一點她明白無誤。她必須睡會儿覺。她現在最需要的就是健康的体魄和精力,而缺覺、沒胃口會讓她變得萎靡不振。
  躺在床上不難,能不能入睡是另一回事。她几次都昏昏沉沉睡了過去,但沒多久又因冷酷現實的纏繞而惊醒過來。
  電話鈴響了。她摸黑抓起听筒。
  “喂?”她嗓音顯得沙啞無力。
  “大夫?今晚我一直在想我倆下午說過的話……”斯考特·凡·克里夫說。
  “你是不是給我找到了一個不錯的律師?”凱特說。
  “是的。”
  “等等。我去拿張紙和筆。”
  俄頃,他問:“有紙了嗎?”
  “有了。”
  “仔細寫好。”
  “說吧,”她說。
  “斯考特——凡——克里夫,”他說。
  凱特一時愕然,然后提醒他說:“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知道。”
  “這對你不公平,”凱特說。
  “我知道。不過這在我生涯中只是一次短暫的干扰,就像你們心電圖上少一次心跳一樣。可對你來說卻意味著一生的前程和事業。所以你要還樂意讓我當你律師的話,我現在馬上就要著手干了。我指就現在。”
  “現在?才剛凌晨啊!”凱特惊訝地說。
  “我知道。但要是早上我想審閱你的案例的話,現在就須問你几個問題。我能上去嗎?”
  “噢,可以,當然,”凱特說。
  “一分鐘后見,”他說。
  “一分鐘就從東區赶過來?”她問。
  “東區?我就在你樓底下的電話亭里,”他解釋說。
  “電話亭?”凱特吃惊地說。“給我一點時間拾掇一下。”
  “不必!我想看看你早上什么樣,”他說罷挂上電話。
  凱特從床上跳起來,徑直奔入浴室,沖著水池上方的鏡子端詳自己的臉和頭發。化妝已沒時間了,但卻能把頭發弄整齊點儿。她梳理了几下,剛有些模樣門鈴就響了。她又把金發梳了一下,便朝門口奔去,但陡地看到自己仍穿著睡衣。她抓起一件袍子,邊往身上套邊打開了門。
  他站在門口,身材瘦高,臉龐棱角清晰,盯著她看了好一陣儿才開口說:“你早上看上去總是這么可愛嗎?”
  “我不必非要回答吧?”凱特反譏一句。
  “作為你的律師,我應該知道你的一切。我要求你回答。”
  “進來吧,別裝傻了,”她終于笑了出來。“昨天吃晚飯了嗎?”
  “昨晚几乎溜達了一晚上,上哪儿吃晚飯?”
  “我也沒吃。我去弄點東西,”她說著走進小廚房。
  他倆一邊聊,凱特一邊煮咖啡、炒雞蛋、烤火腿和面包。凡·克里夫坐在高腳凳上,以欽佩的目光留意著凱特每一個簡單的動作。有几次她都注意到他盯著她的目光,這讓她想起高三時班里一個叫歐文·林德奈斯特的男生,他從沒勇气叫她出去約會,但也是用同樣的目光盯著她看。
  斯考特又讓凱特詳細說了說對施托伊弗桑特治療的經過,偏重于几點,以便著手進行調查,目的是通過其他證人作證,證實凱特所采取的措施。
  等他們吃完早餐,在起居室里喝完咖啡后,凡·克里夫已認定最佳作證人是埃里克·布里斯科。另一個證人是護士阿德萊德·克羅宁。其他可能的證人還有曾給克勞迪亞·施托伊弗桑特做過几次血樣化驗的化驗技師。
  但首先要找埃里克·布里斯科談談。而且一旦他聘了律師,還要与他的律師會面。
  斯考特告辭時已是凌晨四點。他不大情愿离開,拉開門時說:“把門鎖好,兩個鎖都鎖上,”他口吻极認真。
  “我一貫都那樣,”凱特說,心里也不希望他走。
  “再裝上一把鎖也未嘗不可,”他說。“如今這年頭,怎么謹慎小心都不過分。”
  “這我們也想過,”凱特說。
  凡·克里夫一怔:“‘我們’?”
  “羅茜·庄和我。我倆合住。”
  “羅茜?”
  “羅莎琳。”
  “羅莎琳,”他寬慰地重复一聲。“一個好听的女人名字。羅莎琳。”
  “人也很好,”凱特說。“她也在醫院上班。”
  “很好,”他說著朝電梯踅去。
  凱特目送他步入電梯,心想:他是不是以為我和一個男的同居?即使是,他不過是我的律師,不是我的看守人,無權干涉我的私生活。
  半晌她又想道:看到他這么上心真好。也許說好不太准确,至少是有意思。
  雖然天气還很黑,斯考特·凡·克里夫仍從曼哈頓的西區步行跨過東區,返回他的公寓。他希望利用點時間思索一番,估量一下凱特對他說的處理克勞迪亞·施托伊弗桑特疾病的全部過程。他不光要分析她都講了些什么,還要分析她敘述的方式。他一定要讓自己肯定地認為,凱特出庭陳述時能讓人信服。
  她講述的很真實,格外真實。當然,有些細節也會有所遺漏,或与記錄相比出現記憶上的細小差別。但這很自然。其實誠實的證人往往會出現這類錯誤,不像那些撒謊的證人,把一切細枝末節都背得滴水不漏。
  所以他的第一步必須确保她對整個事件的記憶与記錄相符。倘能做到這一點,就能想法私下里悄然地控制局面,不致讓听證會引起軒然大波。
  于是在聯絡可靠的證人之前,他決定先試試第一种方案。但斯考特的上一步棋輸得慘敗,導致了他的律師事務所放棄了對凱特的保護,將使她置于孤立無援的境地,所以這次他決定万不可激起她任何希望,以免弄巧成拙。
  首先,要再次核實醫院的記錄。
  這次當他管卡明斯院長索要克勞迪亞·施托伊弗桑特的病歷時,沒有遇到任何阻力。院長立即就把病歷交給他,還不無內疚地說“作為一個律師你該明白,我對醫院的責任是壓倒一切的。只要我們能對福萊斯特醫生幫上忙,我們當然希望她好。”
  斯考特用了個把小時的時間把病歷仔細過了一遍。除了那份毒性化驗報告沒有外,里面所有內容均与凱特對他講的相一致。由此看來凱特是個可靠的證人,于是他准備馬上采取下一個步驟。
  斯考特·凡·克里夫离開第五大道,沿四十街朝麥迪遜大道走去。這條街區有不少不太顯眼的寫字樓,新舊參半,有些高達三十層,有些只有八層高。斯考特要找的那幢比較舊,職業醫療行為委員會紐約市分會辦公室就設在里面。
  他在一層大廳里查找著机构名單。在“職業醫療行為州辦公室”的條目下找到了阿爾伯特·豪斯金斯的名字,頭銜是法律顧問。
  雖然豪斯金斯只是法律顧問,但斯考特明白,一旦他阻止召開听證會的企圖失利,豪斯金斯將充當福萊斯特一案的起訴人。
  斯考特走進光線昏暗的、陳舊的電梯,按下樓層按鈕。電梯搖搖晃晃地升了上去,到指定樓層后又晃動了一下才停住。斯考特走出來,看到一張堆滿東西的辦公桌后坐著接待秘書。
  “我找豪斯金斯先生,”斯考特說。
  接待員同時兼打字,這突如其來的一問令她有些煩躁,她手仍敲打著鍵盤,說:“他正在開會。你預約了嗎?”
  “沒有。我可以等,”斯考特說。
  “你的名字?”
  “斯考特·凡·克里夫。”
  “豪斯金斯先生知道你找他為什么事嗎?”
  “我是個律師。”
  “如果你是來找工作的,豪斯金斯先生可不管。他忙得很,你應去見羅斯女士。”
  “我的事跟委員會有關。我的當事人是凱特·福萊斯特醫生。”
  年輕女子立即停止了打字。“哦,這件事。”她情不自禁地對凡·克里夫說,委員會的全体工作人員都十分重視克勞德·施托伊弗桑特的投訴。“看來你是得等等,凡·克里夫先生。”
  几分鐘后,接待秘書桌上的電話響了。她拿起話筒:“是的,先生,有人在等。一位叫凡·克里夫的先生。說他代表福萊斯特醫生而來。是的,先生,馬上去見你!”
  她撂下電話,指著她左手一邊的走廊說:“豪斯金斯先生的辦公室在最里頭。”
  斯考特步入委員會首席律師阿爾伯特·豪斯金斯的辦公室。他見后者坐在一張大辦公桌后,桌上高高摞著卷宗,說明對紐約市醫生的投訴多如牛毛。豪斯金斯身材肥碩,費力地站起身,把一只手從桌面上慢慢伸出來。
  “是凡·克里夫先生吧?”他問,對他對手的態度顯得很友好。“請坐,請坐。用不著客气,”豪斯金斯友善地說。
  友善的有點過分,斯考特想。
  “凡·克里夫,關于福萊斯特一案的傳票還沒發出,你就想見我?”豪斯金斯問。
  “我知道克勞德·施托伊弗桑特已投訴我的當事人。我還知道,根据委員會一貫的做法,听證會之前,你們首先要成立一個調查委員會。”
  “為了保護無辜醫生和他們的名譽,委員會將核實所有的醫療記錄、文件,并与醫學界專家進行咨詢。如果我們認為投訴內容毫無根据,我們立刻就罷手。既不張揚,又注意保密。”
  “我來這儿正是為了這個,”斯考特·凡·克里夫說。“我仔細地看過了施托伊弗桑特的病歷。令我滿意的是,福萊斯特醫生所采取的每一個步驟都符合標准的治療程序。化驗室的化驗可以證明這一點。我敢保證,一旦我找布里斯科醫生談,他也能證明福萊斯特醫生對我的全部陳述都与事實相符。”
  “凡·克里夫先生,你的意思是?”豪斯金斯問,神色有些不耐煩起來。
  “我希望你能答應,一旦我剛才說的果真如此,此事就該作罷,從而不致損坏福萊斯特醫生的名譽和前程。”
  “你想讓我做保證,是不是?”豪斯金斯反駁說。“凡·克里夫先生,很抱歉,我必須告訴你,病人的所有材料,包括病歷、輔助記錄、几位醫學專家的意見等已經轉到了調查委員會的手里。”
  “委員會已經成立了?”斯考特知悉此案已開始審理,不免感到吃惊。
  “是的,”豪斯金斯進一步确認。
  “你們辦事從來都這么快嗎?”斯考特詰問。
  豪斯金斯的胖臉上泛起一片紅。“我們以最快速度和一絲不苟的精神處理所有案子。”
  “不是克勞德·施托伊弗桑特投訴的案子也是那樣?”
  豪斯金斯的腮幫子變得更紅了,庶几成為絳紫色,顯然他心中升起怒气。
  “凡·克里夫先生,你要是指責,哪怕是暗示本辦公室有偏袒行為,或屈服于政治壓力,我可以要求禁止你在委員會前代表任何人辯護!”
  “謝謝你驗證了我的疑心,”斯考特答道。“至于想禁止我,悉听尊便。那樣我就可以去找媒体,讓全市的人都知道這個辦公室是如何被一位有財有勢的人操縱的。”
  “當心你說的話,凡·克里夫!”
  “豪斯金斯,我十分清楚,像你這樣一位政治職員,非常憧憬和夢想著能在施托伊弗桑特擁有的一家大律師事務所充當一個有大油水可賺的合伙人。他是不是以此為誘餌,讓你斷送福萊斯特醫生的前程?”
  “你的指責毫無根据,信口雌黃!我可以把你投訴到律師協會。甚至讓上訴協會分會譴責你這种惡意攻擊其他協會成員的行徑!”
  斯考特知道再說下去已無濟于事。“既然你毫無商量的余地,我們就沒什么可說的了。”
  “我也這么認為,”豪斯金斯說。“既然你來了,正好勞駕幫我個忙。”
  “我?什么忙?”斯考特猜疑地問。
  豪斯金斯舉起一份法律文件。斯考特遲疑了片刻,然后接過來。這是出席州職業醫療行為委員會听證會的傳票,被告是凱特·福萊斯特。文件后附著一份指控書。
  “你可以帶給你的當事人,省得我寄發了,”豪斯金斯說。
  “這么說調查委員會已作出了決定,”斯考特說。“你們有過這樣進展神速的案子嗎?”
  “這個案子和一般的案子不一樣,”豪斯金斯反駁說。“一般的投訴只是不該做手術時做了手術,或手術時心不在焉沒做好,要么就是醫生吸毒或酗酒。但一個醫生連這么明顯的疾病都沒診斷出,以致導致死亡,的确罕見,凡·克里夫先生。公眾必須要受到保護。這是我的份內之事!施托伊弗桑特先生与此毫個相干!”
  斯考特對豪斯金斯的矢口否認完全不相信,令他擔憂的是文件上只有一個被告,凱特·福萊斯特醫生。
  埃里克·布里斯科醫生的名字根本就沒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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