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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如果我与你進一步談論婚嫁,那正常嗎?”
  梅根有一步沒跟上。她的舞伴似乎沒有注意到。
  他的舞跳得棒极了。在這之前,与她共舞的6個人都沒那么优秀。所以,她能表現得恰到好處。這人戴著的面具給人愜意之感,面具上透出极為熱情的表情。她猜想他大30歲左右。
  如果他再年輕些,她可能會大笑,可能會笨拙不堪地回答他的問題。她害怕對方表現得一本正經。因為在剛才,她自己根本不想做事一本正經。在這個晚會上,她一直表現得相當滑稽可笑,正如蒂法尼事先的估計一樣。
  每只舞曲都答應了別人,但是她給公爵留下兩曲,如果后者肯降尊出現的話。但是他沒有現身。好在,這并沒有給她造成十分的影響。一想到還得花相當長的時間才能見著圣·詹姆斯時,她就意識到自己的情緒變得煩躁。舞會中有一半人都是從倫敦來的。在与他們的交往過程中,她對未來的倫敦節不再有特別緊張之感了。因為她已經發現,這些人并不那么特別讓人生怵。
  “現在的場面,就是未來倫敦節的翻版,”蒂法尼剛在不久前還低聲講過這話。隨后梅根的舞伴從贊美她的人群中走出來,邀她共舞此曲。
  “你一定要嫁那個体態雍腫的老公爵嗎?”梅根心中暗問。
  梅根仍舊渴望見著她的公爵,最少要到謀面之后,這种感情才會有終結,她才會另作它圖,但是在此期間,她沒有任何理由不去追求“成功”,她今晚贏得的知名度最終也可以冠以“成功”二字。然而,那陌生人一本正經地提出了求婚,搞得她好不愉快。這顯得荒唐,實在太荒唐,荒唐之极。
  “你肯定可以向我父親提去,”梅根對她的舞伴說,她甚至連對方叫什么都想不起了。“但是如果你想談論婚姻,我覺得有必要告誡你,當心吃槍子儿。”
  “他”這時也踩錯了舞步。梅根注意到了。
  “請再說一遍,”在好一陣難以置信的沉默后,他才開口間,“你說是要吃槍子儿?”
  “千真万确。”
  “但是……但是……”
  “啊,事實并非傳聞中那么糟糕,先生。只是如果談及婚姻則可能會是這种后果,他通常极為討厭說媒之人。你也知道……有些女人總不愿意讓他清靜。”
  他又踩錯一次舞步。梅根好不容易才忍住沒笑出聲。
  “女人?但是我是說……”
  “盡管他相當有理智,但脾气的克制也有個限度。他恐怕早就發過誓,的确發過誓,如果在日后的三個月內有人膽敢再提這事,不管來人是誰,他准會向他們開槍的。現在,我也不知道他是否真想擊斃他們。他說不定只想打傷對方。是的,這很可能。
  但是,無論哪种情況,我都覺得應該事先向你通報。”
  “由衷感謝,心誠之至。”
  她想他只能那樣了。這個人在剩下的舞曲中,再也無話可談,一曲舞畢,他當即棄她而去。那大晚上,梅根還頭一次被閃到一邊。但是,這种時間并不長。
  “我相信下一支曲于是我的。”
  這聲音直接從她身后傳來,令她一惊,那聲音极不受歡迎,因為她早希望給自己留點時間。她在考慮,自己是否能夠假裝沒听見,或者簡單地走開。不,那樣十分無禮,盡管走開仍舊是一种選擇,只要有好借口就行。實際上,她一想到這男人的自以為早。她豈不有了借口。
  為了避免成為眾矢之的,她稍為轉轉身,權作對他的應答,她敷衍他說:“現在不行,下一只舞曲,我不需要舞伴。我想這樣靜一靜。請原諒,我需要透透空气。”
  “我正要這樣建議。如果你不介意,我陪陪你。”
  “當然,誰都可以自由地出外透气,但是,我更喜歡獨自走走。”
  “你太沒有情調啦,彭沃西小姐。”
  她這時轉過身,僅僅是出于好奇。來人個子修長,非常高,帶著面具。“我們見過面?”
  “我實在希望有這份榮幸,但是卻無此事實。”
  “那么,你怎么叫得出……”
  “我可以打听。請原諒,”他甚至稍為地躬躬身,“安布羅斯?
  圣·詹姆斯愿為你效勞。你肯定不會改變你的初衷嗎?”
  他在騙人?她認為他不會來了,然而他就在這儿,他甚至比她的想象還优秀,她怎么能夠透過他的黑面具,看到他的面容,看看他是否真地英俊。他的身材确也相當勻稱,与德夫林一樣。
  這個養馬人,她腦海浬總有他的影于,盡管她肯定見不到德夫林身著黑色的晚禮服,打扮得如此优秀。對方的眼睛即使藏在面具后,也顯得相當陰郁,她甚至無法看出眼睛的顏色。但是他的頭發黝黑,光滑發亮,沒有一縷翹出。她被迷住了,几乎是徹底地被迷住了。這時,她想到自己開始的粗魯行為可能傷害到他。
  她脫口說:“當然,我已經改變了主意,”她意識自己在拒絕之后,再這么表態,太顯變幻尤常了!所以,她向他投去溫柔的微笑,強忍那份不自在,佯作無所謂的樣子。
  “你可是執意相邀?”
  “必要時,可以這么說,”他回答說。
  他的微笑中透著几分性感。梅根想到德夫林可能有這种笑容,如果他……
  “為什么說……”
  他不耐煩地打斷她的話。“別考慮那么多,你下支曲子的舞伴都快來啦。你既然改變了初衷,親愛的姑娘,那么走吧!”
  他怎么知道?當他匆忙帶她來到陽台上時,她頗為疑惑。在接受他可愛的微笑后,她也不喜歡態度發生180度的轉變。這時,他察看著她的身后,好似正努力地躲避著正在走近的某個人,當他走到通往整洁的花園樓道口時,梅根調頭朝相反的方向走去,走向陽台的欄杆處。
  “我相信,這儿的空气相當令人滿意,”說著,她從他的手中抽回手肘。
  “不到花前月下漫步?彭沃西小姐,太沒情調了!”
  “誰能這樣講話。”她低聲他說。
  他不禁笑了。這微笑頗為迷人,十分誘人。毫無疑問,這顯然消除了她的不滿。
  “別生气,親愛的姑娘。有好些人,我不屑答理他們。他們中有人正向我們走來……這就意味著我們相處的時間并不多。正是由于考慮到這點,我才沒了情緒,這也說明了我為何這般失態,令人惊愕。”
  他的道歉是可以接受的,因為她已經有過不少的猜測。剛才的解釋讓她完全諒解了對方。她的臉甚至泛起了紅潮,因為她竟能搞得他如此慌張。這人絕對傾慕于她,這豈不是自己正希望的嗎?
  一想到這些,她便亢奮不已。她因此感到某种羞澀,某种懊悔,隨后她指出說:“下一支舞曲已經報過幕。所以無論如何,你的時間都不會大多。”
  “那么,我應該利用這少得可怜的時間了。”說著,他手臂摟著她,和著華爾茲舞曲,跳了起來。
  梅根沒准備,完全出乎意料。所以,她愣了好一會儿,才意識到自己正被緊緊地摟住。當他跳舞時,她稍顯几分殭硬,她很快便感受到他那熱烘烘的呼吸。他呼出的熱气吹得她耳根痒痒的,令她的脖子与手臂都起雞皮疙瘩。
  “我的手臂有种勢如狂潮的沖動,极想擁你人怀。然而還有一种沖動更是無法遏制,那便是特別想吻你。所以,你可能清楚我此時的舉止。”
  他的手臂緊摟著她,從而令她回憶起以往的大膽擁抱。在他极具誘惑的語言下,她的防衛被蕩滌得絲毫無存。她差點脫口說:“就請吻我吧。”因為她也滋生出同樣的沖動。然而,她想到自己的悲哀,她缺乏親吻的經驗。所以她說不出口,希望他們的首次相會能成為某种追憶。無論對他還是對她,均是如此。
  她為之高興的是,她可以釋去蒂法尼的擔心。因為梅根現在几乎可以堅信,她只不過稍作努力,便愛上安布羅斯·圣·詹姆斯。她愉快地歎了口气,在他的手臂中松弛下來,就似一切都按照預想的方式在發展一樣。
  他听到她的歎息,感受到她變得柔順起來。然而他則生硬起來,因為沒有任何事情按照他的預計發展。他不希望她在今晚太過光耀奪目,太過嬌美可愛,搞得自己忘記了此行的目的。他剛才對她講的話,完全是真的。他此時此刻想做的,沒有它想,就想吻她。他堅信她會接受他的親吻。他甚至還可能更進一步,這并不是因為他了解梅根,而是了解她的陰謀,這小丫頭想套住公爵。上帝啊,經過今晚之后,她可能會變本加利地實現著這陰謀。
  一想到自己的打算,他驟然放棄了跳舞,轉身棄她而去,返身來到陽台的欄杆前。當他看到她如夢如痴的表情變為惊訝時,他感到十分遺憾。他再度誘發出想吻她的沖動。他抑制著感情,叮囑自己說,別的男人根本不可能抵御這种誘惑……“他”如果不是事先洞悉她在作戲的話,自己也無法抵擋。活該她倒霉,他得教訓教訓她。為了教訓她,他來到這儿是冒著遇到弗雷迪的危險。或許下次,她在選擇對象時,會更謹慎些。
  梅根被他沉思的目光搞得頗為尷尬。她希望能夠看清他的眼:
  睛。在陽台昏暗的光線下,那雙眼睛變得更加憂郁。
  “總之,你沒有心情跳舞是嗎,公爵大人?”此時此刻,這便是她所能想出的語言。
  “哦,你還懂禮貌。”由于她稱呼“公爵大人”,他這才有此問。
  她聳聳肩,盡管是沉默,但是她暗怨自己在沒作過正式介紹;
  前,便冒昧地這般稱呼。“不是人人都通曉禮儀嗎?”
  “在倫敦,可以,但是在本地區,不行。”他隨后歎息說:
  “可怜啦可怜,我的胃口都倒了一半。”
  “為什么會那樣。”
  “當大家了解我的身份后,會竭力裝出另一副面孔,掩藏赶自己的本性。他們所看重的,只不過是封號,而不是擁有這個頭,銜的人。”
  听到此話,梅根感到极為苦澀,渾身明顯不自在。她對這体作法有种負疚感。只看到頭銜,不,那不是真的。她第一考慮始終是頭銜,的确,這一點不假。但是,事事都得因人而异。如果他不合适,他擁有什么頭銜也沒用,因為她不想嫁他。
  “對不起,”說著,她解釋說,“這可不是那么容易接受的事實。”
  他聳聳肩:“這是做公爵的一點小缺點。”
  “我認為這中間有某些好處可以彌補。”
  這种說法令他再度咧嘴笑了:“哦,是有一點好處。”
  這時,那“是有一點好處”的話听起來為什么惹人生厭?
  不,是那咧嘴的微笑。那种笑法絕對不怀好意。
  “任何事情,如果采用居高臨下的方式,就行不通,對嗎?”
  她戲弄般他說出這話。
  他認真地回答說:“居高臨下?我正是用居高臨下的方式,才將你拉到這儿來的,親愛的姑娘。”
  “是的,的确如此。既然你承認了,我注意到你還沒為此道歉呢!”
  “這就是公爵的另一优越性。我很少道歉,總之,誰敢讓我解釋我的行為?”
  她已經不喜歡這种腔調。如果蒂法尼在場,她可能對自己說,她們井沒有發現他有什么优點。梅根可能會同意她的看法。
  這個外表英俊的男人到底吃錯了什么藥?僅僅相處一小會儿,他便敢說自己十分想吻她。
  “我自信我可以毫不困難地要求道歉,公爵大人。”
  他半坐,半倚著陽台欄杆,抱著手,舉手投足間都表現出玩世不恭:“你真有膽量?你的性格相當有代表性,所以你敢發難,對嗎?”
  無論是陽台上的柔和的燈光,還是臉上的半只面具都無法完全遮掩她的臉紅,“絕對……不對。我從不聲稱自己多么完美,但是我也不想用這种高不可攀的封號。”
  “如果你真這樣,你就不會那么任性与倒胃口了,對嗎?”
  梅根生硬地間:“什么,我想知道你憑什么這般對待我?”
  “好好猜猜?”
  失望之情再度涌上來,那情緒之糟,遠甚于她當時認為今晚見不著公爵時的心情,她几乎被噎得說不出話來,相當气惱。她不知道喉嚨出了問題。但是,如果她現在不离開,她說出來的話可能會堵死日后再見面的可能性。要是她決定給他机會,讓他日后彌補自己那令人惊愕的行為呢?
  “我相信我已經呼吸夠新鮮空气了。晚安,公爵大人。”
  “別那么快离開,親愛的心肝。”
  他的話沒留住她。他趁她轉身欲走時,伸手臂抱住了她。划這時發現自己快被他夾在兩腿之間了。
  “我又惹你發火啦?”他的語气愉快得令人惱怒。
  梅根可能得出結論,問這問題的他可能是白痴。“絕對,而且這种怒火越燒越旺。讓我……”
  “我并不希望這樣。”
  她感到几絲希望。他剛才可能沒有反應過來。他可能認為划比實際中的她還要世故,她根本不可能誤解他的粗魯。“你希望怎么樣?”
  “我想更多地了解你。”
  如果在他態度忽然發生變化之前,這話正是她希望听到的。
  現在,她几乎不敢肯定自己是否還愿意再見到他。
  “為什么?”她大膽地問。
  “我開始討厭我現在的情人。我想你可以取代她。”
  “你有情人?”
  他繼續愉快他講著,好似并沒理會她已經尖叫出聲:“是的我認為你可以做得很好。別說那么肯定,我可以讓你試試。我們可以到花園某個隱蔽的地方去……”
  “啪”的一聲,她的巴掌打到他臉上,打斷了他那駭人听聞的建議。梅根推開他。這次,他并不想要阻攔她。但是,她沒想走。她還想表現表現,做得比剛才扇他還過激。她想將他罵得狗屎不如,就像德夫林說的那樣:一個無懶,一個流氓,一個泡妞成性的花花公子。但是她當時气得連罵人的話都說不出來。
  她真想摘下他的面具。如果她再見到這個放蕩不羈的花花公子,她希望能夠認出他來。她真誠地希望從來沒發生過這事。
  一想到她早早地便失望了,還真不如今晚見不著他。而想与他謀面的情緒,在不久前甚至還相當強烈。
  “哦,你在這儿,彭沃西小姐,我想,這只舞曲是我的吧?”
  她惊愕地轉過身。待她了解到安布羅斯·圣·詹姆斯是何許人時,她便為自己被這討厭的家伙所絆而感到某种疚愧,來人是公爵的朋友,弗雷迪勳爵。她曾答應要与他共舞下一支舞曲。兩种類型嗎?可能。更為可能的是,今后要躲著這兩個人了。
  “先生,你竟然還有這類可憎的朋友。”她用最掃興的語調對候爵說:“這人极有個性。”她用殭硬的手指指著身后說。
  “誰?”弗雷迪勳爵問。
  他迷惘的表情令她皺起眉頭。她轉過身,想搞清楚對方為什么不懂自己的話。但是原因再明白不過了。先前有人的陽台欄杆前這時已經空無一人了。
  討厭的羅思斯頓公爵走了,消失了。欄杆那邊甚至沒留下任何令人不安的痕跡,能說明他曾經出現過。在她還沒有見到他時,他不致于表現得如此差勁吧。不,事情貴在了解,現在她了解了。在她心里,安布羅斯·圣·詹姆斯与他的頭銜都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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