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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因為大多數法官都在中午休息,所以自助餐廳又擠又吵。雷切爾在餐廳里尋找了一會儿才發現吉米·湯森。她來到他的桌前。桌上的盤子一個摞一個,一點吃的都沒剩。“你上哪儿去了?”他問道,用牙簽剔著牙齒。“我一小時之前就出了法院,我還以為你已經一個人走了呢。”
  “哎,我只知道你先獨自用了餐。”雷切爾說時因為湯森沒等她而感到有些惱火。既然她可以繞道開車去接他上法院,他也至少可以等一等她,這樣就不至于讓她一個人用餐了。
  “你能替我付10元錢嗎?”他問她。“昨晚我出門時沒帶錢。剛才我只好給收款員一張借款條。”
  “當然。”雷切爾說。但是她翻了一下錢包,只能找到7元錢。“對不起,吉米。你能不能用信用卡?”
  “我沒有信用卡。”他說時漲紅了臉。
  “但我看到你以前賒購過東西。”她說。
  “我有張卡,好吧。”湯森手指啪地打了一個榧子。“我不能用。上個月我還沒有付清賬單呢。”他站起來朝出納員的收款台走去。
  雷切爾在桌旁坐了下來,她將一大摞盤子椎到了一邊。她看到一張小小的白色收條,拿起來一看才意識到不是一張,而是有三張。她很快在腦子里算了一下,一共是35元。她的眼睛又停在了這一摞空盤子上,然后移到了湯森身上。怎么可能有人在法院的自助餐廳吃掉35元一頓的午餐?這里的伙食价格公道。既然現在已經很晚了,她就決定不吃了。她朝收款員走去,告訴湯森說她想要离開了。
  “下次再來找你,伙計。”他對收款員說過就跟著雷切爾走出了自助餐廳。
  “我想你應該節食。”她說著看了看他那凸起的腹部。“你難道不擔心下次過不了体檢?”
  “除了我那該死的案子,”湯森嘟噥說,“眼下家里的事已夠煩心的了。我不需要還有個女人對我嘮嘮叨叨。”
  他們出了大樓朝停車場上雷切爾那輛尼桑帕斯芬德汽車走去。走到車旁,湯森在乘客門邊停了下來。“你在法庭上說了什么?你告訴他們你看到我從布倫特伍德的口袋里掏出了槍,對不?”
  雷切爾張了張口然后又閉上了。“我對他們說的是事實,吉米。”她在車的那邊越過車頂對他說道。“如果說我真的看到了你把槍拿出來的話,我也不記得這回事了。”
  湯森用手掌打了一下發動机罩。雷切爾退縮了一下,將錢包緊緊貼在胸口。“你使我看上去像個說謊的人。”他大叫。“你是不是就要告訴我這一點?你要不打算證實我的說法,為什么你不在上法庭前就告訴我?我們也許可以有什么別的說法。”
  “什么?你是說捏造一個假的陳述?”
  湯森低頭鑽進了車子。雷切爾不很情愿地坐到了方向盤后面的椅子上。“我沒那么說,”他繼續道,“但我們不能對同一件事有兩种不同的說法。難道你不知道現在的系統是怎么運作的?只要我們有一絲一毫的動搖,被告就會把我們撕成碎片,罪犯也將逃之夭夭。”他越說越激動。他的脾气一般來說還是挺隨和的,但近几個月來變得特別急躁。他妻子又怀了第四個孩子,而他們夫婦倆都沒打算要這個孩子。怀孕從一開始就反應很大,湯森只好擔負起了所有的家務。他的飲食習慣也上不了規矩,体重直線上升。“我在那個地方救了你的命。”他吼道。“你怎么知道那個雜种不會一槍斃了你?他完全會拿起我發現的那把0.22英寸的手槍在你要銬他的一剎那間迸了你的腦袋。”
  “對不起,吉米。”雷切爾沉住气對他說。“為什么現在來對這件事吵架呢?我已經作了證。布倫特伍德仍舊有可能被指控企圖使用武器。審判并沒有結束啊。”
  “他最好被判有罪。”警官說時將一只又短又粗的手指對著她直抖。“沒人能朝警察撒了尿而溜之大吉的。人們應該學會尊重權威,雷切爾。如果我們不要求人們尊重權力,我們就會被他們裝迸裹尸袋。”
  兩個人都沉默了下來。雷切爾駕駛著帕斯芬德上了昂蘭帕路,朝101高速公路駛去,然后被堵塞在緩慢行進的車流當中。她決定走地面公路,因此退出了車流,開始沿著山中彎彎曲曲的路朝著下面山谷中的橡樹林市開去。
  橡樹林的大多數商店都新近裝修了門面,一個大型商業中心在市郊拔地而起,那儿另一個住房開發工程正在上馬。雷切爾喜歡鎮上的老區,那儿仍舊是綠樹成蔭,商店的門面也更有特色。几家軟件公司最近搬到了這一帶,在原來用作集市的場地上凌空豎起了成三角形的摩天大樓。
  雷切爾將車子向右一拐上了大街,然后經過皇家劇院。這家劇院已不能和近几年來如雨后春筍般到處出現的多功能影院相比。車子經過了裝有海軍藍涼篷的玩具店,又經過了用粉紅牆磚砌起來的財產銀行。昔日的“狂馬沙龍”,這個橡樹林最古老的建筑如今成了健康食品商店,但是新的店主井沒有將前門上面懸挂著的搖搖晃晃的牌子換掉。橡樹林曾經是個朝气蓬勃的農業區,但現在大多數的居民都是屬于二次大戰后生育高峰期出生的一代。如今駕駛拖拉机的只有那些開發者了。
  當雷切爾開進湯森住的那條街時,一個金發小女孩騎著小三輪車突然沖到了她汽車的前面,她猛踩剎車,差點沒撞倒她。
  “上帝,”湯森說著手伸向車門把,“那是凱蒂。”
  他跳出汽車將女儿攔住的當儿,雷切爾把車靠到了他家前面的圍欄。他家是不大的磚砌的牧場式平房,有一個很大的水泥門廊。他責怪女儿不該在街上騎車,然后回到了在等他的雷切爾的車窗前。“她差點被汽車撞倒。”湯森說著臉上露出了擔憂。“這條街上一些十來歲的孩子騎起車來簡直像發瘋。”
  先前兩人之間的緊張現在被擔憂代替了。“林賽在哪儿?”雷切爾問道。
  “她在床上保胎。”他告訴她。“我打算雇個人來看孩子,雷切爾。我本來以為我們自己可以湊合著過去,但顯然不行。”他用手指理了理頭發。“這次怀孕簡直變成了一場惡夢。我不知道上哪去湊這筆錢來雇這個看孩子的保姆。”
  雷切爾說:“你母親行不行?”
  “她得了嚴重的關節炎。”湯森說。“她絕對跟不上我的姑娘們。”
  凱蒂朝汽車跑來,用力拉她父親的袖子。“騎車嘛,爸爸——”
  湯森雙臂抱起她,將她舉在頭上。“全世界最漂亮的小姑娘好嗎?你想我嗎?嗯?你好好照料媽媽了嗎?”
  “抱著我,爸爸。”孩子說著格格直笑,拍著小手說,“抱,抱。”
  “你答應我再也不上街我再抱你。”父親對她說。“你知道規矩,凱蒂。爸爸愛你。他不愿意看到你發生什么不好的事。”
  雷切爾看到湯森把女儿放在肩上時一臉快活的樣子。她本想當面和他談談有關槍的事,他在汽車里說的事和布倫特伍德所說的不大一致。但看到他和小女儿在一起,雷切爾明白這不是談話的時候。湯森是個很盡心的父親,他拼命工作以此來撫養妻子和孩子們。他不像局里的其他警官,他以這工作謀生并不是因為工作本身的激動人心。他的父親是個退了休的聯邦調查局的一個部門主任。從吉米告訴她的事中,她知道他的父親從他還是孩子的時候就訓練他將來要進入執法部門。但是進入聯邦調查局的競爭极為激烈,而且擁有一張第一流大學的文憑是必不可缺的。吉米設法進了耶魯大學,聯邦局從那儿錄用了很多人,但是他受不了大學緊張的學習壓力。他的真正的目標是成為一名教師。但是他沒有進入二流的學院取得教書的證書,而是听了他父親的話加入了警察局,心里幻想著只要自己一有官銜,聯邦調查局就會雇他。然而湯森所干的從來就沒有超過巡警,而且根据雷切爾的看法,他早就放棄了那個愿望。
  “想進屋嗎?”他問道。“我可以給你做個三明治。反正我得給孩子們做午飯。”
  “我現在更需要的是睡眠而不是食物。”雷切爾對他說時朝著他肩上咧嘴而笑的孩子微笑了一下。“替我向林賽問候。你今晚上班要我開車接你去嗎?”
  “不。”湯森說。“因為林賽起不了床,我最好自己開車去。”
  湯森為什么要制造假證据?雷切爾啟動帕斯芬德時暗自納悶。布倫特伍德從前不是一個殺人狂。他是個汽車推銷員,有酗酒的問題。她一邊向他們揮手告別,一邊腳踩油門開車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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