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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生死之念


  新貝德福有個捕鯨者的教堂,就要揚帆遠航的捕鯨者們在禮拜天的時候都要到這個教堂來,我也不例外。
  雪雨飄然而至,我裹上我那件熊皮外套,走進了雨雪之中的教堂。
  教堂里有几個水手、几個水手的妻子和几個水手的遺孀。
  外面雨雪蕭蕭,里面卻是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靜。就要离別的人們沉浸在一种默然的哀傷之中,各人都有各人的心思,這些心思卻籠罩在同樣一种凄涼之中。
  牧師還沒有來,他所站立的講壇空空的。講壇兩側鑲在牆上的石碑卻無聲地宣講著:
  
  約翰·塔爾伯特之碑
  約翰·塔爾伯特,在一八三六年十一月一日,于寂寞島畔的巴塔哥尼亞海面,失足落海,終年一十八歲。
                姐姐特立此碑為念
  羅伯特·朗,威利斯·埃德利
  納森·赫爾曼,沃爾特·坎尼
  塞恩·梅亞,塞纓爾·克拉克之碑
  上述六人均為“伊萊扎號”船員,在一八三九年十二月三十日,于太平洋海面被一巨鯨掠入大海。
           幸免于難的船員特立此碑為念
  伊齊基爾·哈代船長之碑
  在一八三二年八月三日,于日本海為一抹香鯨所害。
                未亡人立此碑為念

  我拍掉頭上的冰碴子、抖掉外套上的雨雪,坐在了門邊的一個座位上。一回頭,魁魁格竟然就坐在我身邊!
  這里庄嚴肅穆的气氛顯然影響了他,他臉上有一种猶疑的神色,好奇心被逗了起來。
  教堂里這么多人,只有一個魁魁格注意到了我的到來,因為只有他不識字,沒有像別人那樣念碑上的字。
  我不敢肯定這碑上的人与教堂里的人有什么親屬關系,但是碑上的人們的遭遇可以肯定是捕鯨者們無可避免的,你只要出了海,隨時都有那樣的危險。所以教堂里這些顯然都与捕鯨有直接或間接的關系的人們,面對這樣的文字,無不憂傷。
  郁積在心中的憂傷幻化成沉重的無聲無息,使每一個面對并無骨灰的碑文的人,陷入無休無止的凄愴!
  啊,嚙蝕人心靈的文字啊,你是那么冷硬無情,不為人間的一切所動!
  死,噢,我們為什么要在昨天動身前往陰間去的人的名字前面,加上這么一個含義深長卻無情無意的字呢?如果他去的是遙遠的東印度群島,那就沒必要加上這個字了;如果他死了,未亡人會得到死亡保險金;而在六千年前就死了的亞當卻還活躍在人們的言語之中;另外,人們對生活在那個被人們認為是极樂世界的人總是放心不下;大家都希望死去的人永遠沉默,如果那個荒墳野蒙突然間發一聲響,那就會引得傾城出動,愕然惶然。
  所有的這一切、圍繞死亡的這一切并非毫無意義。
  墳蒙的周圍不僅有豺狼,還有思念;對于死亡的疑懼,競是人類希望的源泉之一。
  在這樣一個夾風帶雨、雪花儿飄飄的早晨,天空是那么陰暗;朦朧中我讀到了這些先我而去的捕鯨者們的命運,心情可想而知。
  是啊,以實瑪利,你的命運也許和他們如出一轍啊!
  然而很快我就從這种哀婉的情緒中跳了出來:盡管這是個把頭顱挂在標槍尖儿上的行業,但也正是它給人們帶來在短時間內飛黃騰達的机會。
  生死之念也許你我都有些誤會,現世中被稱為我的影子的我,才是我的本体,我的身軀只是我本体的臭皮囊,如果誰要我的身軀,那好,拿走吧,有沒有它無所謂!
  不要像水中的牡蠣看太陽,誤以為混水就是稀薄的空气,靈魂与軀体的軌真孰偽需要你理性不斷地關照。
  好了,為南塔開特三呼万歲吧,新生活就在眼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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