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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第二天我到辦公室的時候發現丟勒·卡特爾正坐在我的位置上玩我的侏儒玩偶,它戴著一只隨身听,紫紅色的頭發,筆直地立著。
  “不要動我的侏儒。”
  丟勒咧咧嘴。
  “讓開”
  “就這樣跟你的上司打招呼嗎?”
  我把藍色帆布公文包重重地放在桌子上。而不幸的是用力過大反而讓我自己的太陽眼鏡從鼻子上滑落下來,但是我眼明手快地把它撈住了。更加對丟勒怒目相視。
  “你不是我的上司。現在請讓開。”
  “我不會賴在這儿的。接著這個。”
  他把今天的《洛杉磯時代》翻到目錄部分推給我。這一頁的整個上半部分都被簡娜·瑪森的一張巨幅相片侵占了。照片里簡娜坐在她的私室里,穿著藍色粗紋棉布襯衫,蓬松的卷發,看上去那么嬌柔,膽戰心惊,弱不經風,一雙大眼睛里并無造作的神情,好像她剛剛用完去脂牛奶和壽司早餐,正要讓你、讀者,分擔她最隱密的麻煩。
  我不得不站在原地,听丟勒逐一复述文章的內容,關于在貝蒂·福特中心時,簡娜如何第一次覺察到她成了在她的療程中非法加入的麻醉劑的腐敗的醫生們的受害者,作為輿論環境關注此案的結果,對依貝哈特大夫的調查如何逐步地升級,包括加利福醫藥執照;盡管FBI繼續既不肯定又不否認自己的調查,但是它已經引起了華盛頓,D.C.總部一位高層官員對形勢的關注,他特別指出要注意在健康衛生行業中存在的欺詐行為。
  “你這案子完了,姑娘。”
  “不要相信你在報紙上讀到的東西。”我冷淡地回答道。
  “他在醫院的同事們說你那伙計依見哈特意志十分消沉。”
  “在這么多的壓力下,誰又能不能消沉?”
  “他們說他屬于那种成就超群,總是備受親睞卻無法面對失敗的類型,還沉浸在他哈佛醫學院的光輝歲月中,新聞媒介是怎么發現這些資料的而我們卻沒有?”
  我的不自在讓他很高興。
  低下頭去,我碰到一段文字,上面寫著依貝哈特大夫“在蒙塔娜之北的住所已被隔离”。無法得到對辯護律師的建議的評論,我能夠想象出他和克萊諾是如何在那垛巨門后面瑟瑟發抖。
  丟勒站起來把報紙塞到我手里:“這是一個好机會。你最近已得到了許多次好机會。但是就像我以前試圖說的那樣,在你繼續前進之前,你仍然有一些工作先要完成。”
  “那么你是怎么平步青云的,丟勒?”我脫口而出,憤怒几乎讓我找不到語言的邏輯:“我已經在這里呆了七年,你已經呆了八年。告訴我你的秘訣,為何你就能走在我的前面那么遠?”
  他躊躇著怎樣回答我的問題。在他大費思量的時候,他把他黑發的額發捋到一邊,用白皙的指節敲著他的頂門,像是要用膠水把頭發粘在那里一樣。
  “我和撒旦作了一筆買賣。”他的黑眼睛里的神色莫測高深,“當我還是十几歲的孩于時我就想到要离開特拉維斯鎮,立志在早年就要創出一番成就,有一天我把這個想法和撒旦談了,然后我就到了這里。”
  “真的?那么你和撒旦做了什么交易來換取你的成就呢?”
  “那是他和我之間的事。”丟勒毫無笑意地回答完,轉身走了。
  我在那几坐了半天,對他百分之百的嚴肅性感到畏懼。
  我打開電腦時發現電子郵件的方框正在閃爍,所以我立刻把它調進來。這里面是我以簡娜·瑪森周圍一百英里半徑范圍內所有相關人員所進行的罪行檢查的結果,從這儿我可以了解到他們的工作、建議、利益、吃飯、睡覺和游戲。每一個人都足夠的清白,除了大轎車司机,湯姆·保羅伊,在他當州警期間,曾因為偷竊商品引起些小麻煩,并被迫离開了警界。
  我從藍色公文包用拉鏈鎖住的隔离層里取出了“道德條款”,又打出一份關于保羅伊的報告材料,然后就往SAC的辦公室跑去。
  高羅威從他的辦公桌后站起來身向我走過來,手里拿著雪茄向我做了個抱歉的手勢:“很抱歉,你得在報紙上讀到它。”
  “那么那是真的?我被從這案子上撤下來了?”
  “局長看見簡娜·瑪森在《唐納弗》上的大聲抱怨极為光火,用新聞媒介的話來說他想要加強火力。這跟你沒什么關系。”
  我默不作聲。
  “我正在提交你到C一1的調職申請。祝賀你。”
  他等著我的反應。而看到我竟毫無反應時他打直了膝蓋,以便能彎下身來斜著眼看到我的臉部表情。
  “是我瘋了還是你根本不想要那份升職了?”
  “現在調不調職与這件事無關。”
  我向他出示了那份傳真,并且解釋說因為這個道德條款,引起丑聞的行為——比如是一個癮君子——可能會危害一筆數百万的合同。我告訴他我相信所謂阮德爾·依貝哈特的罪行,是瑪森一直在撒謊。
  但高羅威并未為我的信念所動。
  “他們從華盛頓搬來了一個大人物,讓他來處理它吧。”他又站了起來,當他帶著我走到門口時,他摟著我的肩說:“在力所能及的范圍里,你已經做得相當出色了。”
  “好的,你不喜歡這個道德條款——”我把它捏成球扔進了垃圾箱,然后在他鼻子底下揮舞那份打印稿,“這個怎么樣:新花色。簡娜·瑪森的司机在當州警期間因為偷竊商品而被除職。”
  高羅威的眉毛一挑:“別忙了。”
  “我們知道瑪森是個支配狂。我會對那家伙施加壓力,找到真正的毒品供應者,只要掌握了這點我就可以馴服她。”
  “真是胡扯。”
  高羅威的手赶緊從我的肩上拿開,好像它已變成了一塊燒紅的鐵板。
  “安娜,我們已經從這件事上脫身了。”
  “如果我能找出供應者并且證明簡娜·瑪森從事了部分違法財產交易,那又怎么樣呢?”
  我触怒了他:“沒有人會想朝這個方向去。”
  “我知道,但是——”
  高羅威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噓”的一聲阻止了我。他的聲音變得緩慢而柔和,晃動著手指的節奏就像在唱出一支童謠:“我們來回憶一下吧,這次調查的嫌疑犯仍然是阮德爾·依貝哈特對不對?現在你仔細听著,告訴我答案:怎樣做才對我們起訴這個嫌疑犯有幫助?”
  “也許是開釋他。”
  很快知得,不管“在城堡里”湯姆·保羅伊和莫瑞恩之間有什么麻煩,但其余時間,他們都一起住在“太平洋岩壁”她租用的一套公寓里,位于從圣莫尼卡到峽谷之間的一個舒适的郊外小鎮上。盡管主要街道也只是一條小林蔭路,但是在那里仍然感覺到5O年代的氛圍——個体農場和平房——這使莫瑞恩的地方顯得非同尋常。
  公寓在一條彎曲的街道上,在一扇巨大的滑門背后,我循著滴水聲邁下石階;這里有一個石砌的人工噴水池,水柱像百合花一樣升起散落,池中聚著許多“嗝嗝”直叫的活蛙。一直向前是一個很小的木制平台,長滿了洋紅色的九重葛,平台里有一張白鐵桌子,几把椅子。這儿可以遠眺,維爾·羅格斯海灘的模糊弧線,藍隱隱地山脈,和銀色的海浪,一路直到波音特一杜莫。這些景象极為有趣。
  盡管沿著街道有許多房子緊緊靠在一起,但是在這個美妙的場所,除了靜謐和微風拂過花叢的沙沙聲卻是什么喧鬧也沒有。這會使你饑渴地尋找“切達”乳酪、咸薄脆餅和烈性威士忌,就著它們站在平台上欣賞日落美景。但是你轉身過來面向房屋,景象卻同樣的有魅力:人字屋頂,華麗的裝修,一個蘇格蘭式的小餐廳。
  門上,用軟木雕刻著巴厘文化里的人物形象,正擁抱在一起跳舞。門微微地張開一條縫。我敲了兩下,沒有反應,我就走了進去。
  “喂?湯姆?我是安娜·格蕾。”
  沒有回音。
  我走過臥室,室內有一張四根柱子的床,被單皺巴巴的,衣服隨便仍在破舊的東方色彩的地毯上。空气中充滿了檀香木的味道,還有性欲。梳妝台上堆滿了古式的香水瓶,有一半打翻了或弄得粉碎。壁櫥全開著,抽屜也一樣。草帽、玩偶和圍巾散得到處都是,像是被抓出來的然后朝窗口扔去,看起來湯姆和莫瑞恩遭到了搶劫。
  當我走進被洗劫過的廚房里就更加相信我的判斷了。一只炒鍋焦底朝天,水散了遍地,爐子仍燃著,我關掉了火苗,嘎吱嘎吱地踩過地板上一個裝細條實心面的盒子。有人把一瓶苹果汁砸在牆上。還有人扔過罐頭盒。我听到從另一間屋子里傳來輕微的呻吟聲,立即腎上腺素劇增,武器已握在手里。
  我沿著門廊悄悄地移過去,門廊裝飾著不祥的非洲面具,通向一間起居室,起居室的兩扇鑽石式玻璃窗憑眺著海景。這里還有更多的面具,和眨著眼睛,長著漂亮的中國面孔的玩具娃娃。二手貨的沙發上塞滿了閃光印花布面的枕頭。窗戶吊著一塊轉動的玻璃棱鏡,在下午的烈日映照下熠熠生輝,把五光十色的色帶拋散在屋里的物件表面。
  在那些令人目眩的虹彩中央,是湯姆·保羅伊,除了一件白色的T恤衫,他根本什么都沒有穿,兩條經過充分日晒赤裸的腿彎曲著,像柱子一樣木然不動,他正在那里遲鈍地手淫。
  他抬起兩只赤紅的眼睛向我瞟了一眼。我一下就捕捉到他未刮過的下巴上白色短髭的閃亮。
  “安娜,”他沮喪地咕嚕著,“幫我出來。”
  他的拇指和食指正向下套動他紅脹的陰莖,我搶步上前,從一把搖价上抓起一床阿富汗羊毛毯朝他扔去。
  “耶穌,湯姆,把它蓋住。”
  他接過毯子遮住他的前身,光著屁股倒在沙發里,然后開始哭。
  “這里發生什么事儿了?”
  “我們打了一架。”
  “莫瑞恩在哪儿?”
  “走了。”
  他彎過腰來,上身和下肢折成了兩半,用手抱著頭。
  “她沒有事儿吧?”
  他點點頭。
  “你沒有把她抽得青一塊紫一塊,然后扔到懸崖底下去?”
  “我不會那么做。我愛她,安娜。”他揚起臉向著我。虛胖的臉上現在似要被淚水或口水融化到一塊去了,仍在淌著自怜自惜的眼淚:“上帝,我是個肥老屁。”
  我把手槍插進皮套,坐下來,等著他自己恢复平靜,沙發像岩石一樣硬,里面一定充填著馬鬃或其他反常的材料。
  “有趣的屋子。”
  “它是60年代一個電影布景師建的。”
  他作了個深呼吸,用拇指揉了揉眼球。
  “和簡娜·瑪森有關系嗎?”
  “不,莫瑞恩已經在這儿住了好几年了,而她不久前才遇上簡娜的。”
  “簡娜怎么樣?她一定正忙著,從一個脫口秀跑到另一個保護受害者權利大會。”
  “現在我可沒法關心簡娜·瑪森。”
  “她可相當關心你和莫瑞恩。她就是擔心像這樣的事情會發生。我們約會的那天晚上她告訴我的。”
  “簡娜試過,但她永遠不可能理解我對莫瑞恩的感情。”
  “我們還是談談你吧。要杯水嗎?”
  他晃了晃頭。
  “好吧,我們來作一次交談。關于一個卡車司机,他据說在加利福尼亞沙漠的一個偏僻地區進行搶劫,然后一個州警出現在事件發生地,偽造了一個報告。這樣那些商品就可以被保護起來并重新出售,你認為怎么樣?”
  他牽起他的T恤衫擦著鼻子:“那是過去的事儿了。”
  “簡娜知道你的過去嗎?”
  “簡娜認為我是自有巧克力糖漿以來最棒的伙計。”
  “她從哪儿弄到毒品的,湯姆?”
  他站起來,把毛毯圍在腰上。
  “沒地儿,安娜。”
  “簡娜覺得你是塊巧克力蘇打冰淇淋,可莫瑞恩不過是把你當成一堆狗屎。”
  他又變得傷感起來:“讓我一個人呆著好嗎?”
  我也站了起來:“一點問題沒有,我會去問問你年輕的朋友她的觀點,在這种時刻不會太難,我明白為什么你喜歡小姑娘。但是,別見怪,她們怎么樣看你?”
  他白色的短髭底下泛起了一道紅暈。
  “在試圖用一盒細條實心面殺你之后,我保證她會激動地告訴我你是怎樣為簡娜提供狄勞狄德或德克斯代因或几里爾苜或柯卡因或其他任何形式的毒品。”
  “我跟那些東西沒有關系。”
  “但是你知道是誰干的。”
  他的下顎繃直了,嘴唇緊閉著,公寓突然間變得小起來,玩偶的臉都成了凶惡的原始崇拜物,封閉的房子讓人窒息。
  “那件事持續下來一定非常有趣,你和‘羅麗塔’,十四歲的奶頭。”
  “見鬼”
  “新安排:你穿上衣服,我們一起兜回韋斯特伍德去。”
  “做什么?”
  “調查局會對這件事產生強烈的興趣,我相信那位來自華盛頓的神秘的大人物將十分愿意和一位了解簡娜·瑪森私室內幕的人談話,也許就不會在意一點點你個人的過往史。”
  虹彩罩在我們身上。
  “那不是我。”
  “好吧。”我做了一個夸張的、仁慈的手勢好像我最終決定讓他擺脫我的釣鉤,柔和地、寓于同情心地問:“為什么你不穿上點衣服?”
  他從睡椅上拾起一件汗衫,匆忙地穿上,然后又帶著一臉義憤的表情一屁股坐回去,擦了擦鬢角的汗水。
  “我們知道是依貝哈特大夫干的,”我說,像是吐露了一件職業秘密,“我們已經打得他屁股開花。”
  湯姆·保羅伊搖著頭,冷笑著說:“那就是确切的原因,當我還是一名州警的時候,我就仇視聯邦調查員,你問這些家伙真他媽的傲慢,又真他媽的愚蠢。”
  我明白了他已經上鉤了,所以我繼續送一塊雞大腿給他啃:“我們相信對于醫生的這件案子我們做得無懈可擊。”
  “只有他想要簡娜呆在貝蒂·福特,為了救世主,”湯姆脫口而出,“瑪格達·斯脫克曼則想把她弄出去。”
  “我不信。”
  “噫,我可是當事人。”
  “胡說。”
  現在他要捍衛自己的信譽,紅著臉,憤慨地說:“簡娜曾經几乎自己毀了自己,是不是?那位醫生來到了馬布里,看到那一幕,就突然明白了:這位女士是個癮君子,他去見她那位顯然忙碌著自己的生意的經紀人,說。‘我們必須幫助這位女士擺脫毒品,否則的話她會死。’瑪格達說:‘我會盡力提供我的幫助。’
  “簡娜嘔吐了兩天,她病得像一條狗,他們在深夜十一點鐘派我出去找几种該死的藥茶。我不得不跑遍了整個‘鴿城’去找一家晚間營業的保健食品店,當我回去的時候,我听見她們都在私室里。”
  “打架?”
  “簡娜正在那里發小姑娘脾气,包括她想照醫生說的回貝蒂福特去。瑪格達對她說”——模仿著她沙啞的口音——“他只是想要你的錢,杰伊,沒有人像我這樣真心誠意地愛你。”
  “瑪格達是在試圖挽回同化妝品公司的合約。”
  “瑪格達是在試圖控制簡娜,像過去一樣。她從莫瑞恩那里听說簡娜正在同這個醫生接近,這使她產生了幻覺。你認為誰能使簡娜信服她就把那個裙下之臣除去?”
  “條條大路都通向瑪格達。”
  “因為簡娜正在瞧大夫,所以她想干點儿干脆的.但是她實在是個笨人——大哭大笑,周期性偏頭痛,手忙腳亂。最后她只好回頭找莫瑞恩。莫瑞恩不想承擔這份責任所以——你是對的——她把它交給了瑪格達。”
  最終那個過分勞累的女管家的秘謀昭然若揭了,但是我還是想听保羅伊親口說出。
  “莫瑞恩不想承擔責任是為什么?如果我問得愚鈍的話請包涵。”
  “是為了麻醉簡娜。”他灰心喪气地說。
  沉默起來,光柵在飄浮著灰塵的空气中慢慢轉動。意識到他自己所說的話,保羅伊的臉變得扭曲,但是止住了怒气。
  “莫瑞恩是簡娜·瑪森的街頭聯絡人,”我輕聲地試探道,“那就是為什么她被當作‘行頭女郎’養在身邊的原因。”
  “她吸食古柯。”保羅伊用低沉,顫抖地嗓音說,“好像你無法辨別出來,瑪格達用一條金線把她牽住了。”
  “為她的毒癮支付報酬。”
  “你永遠抓不到瑪格達的把柄,那就是她的高明之處。”
  我絕望地想到自己應當用上錄音机或竊听器的。
  “除非你變成證人。指證到瑪格達和莫瑞恩。”
  他沒有回答。他的面孔現在也陰沉下來,兩只冷漠的圓眼睛里布滿了血絲。
  “我們答應作為交換條件,可以免除因你可能消費或從事買賣麻醉品而提出的一切訴訟。”
  “耶穌,安娜,那是徹底的謊言。”
  “我們需要你的證詞。”
  他反复掂量著。一會儿以后,他才緩緩地點點頭答應了。
  只是為了更加肯定,我問:“如果你愛她,為什么不讓她自己投案呢?”
  他看起來似乎已大不相同了,現在他才是個一心一意,成熟的男人,他認識到,也許這是他重新獲得對后半生的支配權的最后時刻。
  “你到這間屋子來的時候,”他問,“是不是碰上了簡,那個沒腦子的海灘乞丐?”
  那天在海灘上用望遠鏡窺視他們的帆板教練,有一雙漂亮的腿。
  “我記得簡。”
  “莫瑞恩一直都在和他上床。”
  湯姆·保羅伊憤憤地從地上卷起一條襯褲,大踏步地朝臥室里走去。
  莫瑞恩在審訊室縮成一團,像個嬰儿一樣大哭著。
  “我能幫助你。”高羅威正溫柔地說,“我們可以把你從那個可怕的環境中拯救出來,或者你想等到你的律師到這為止?”他補充道,因為錄音磁帶一直在轉動。
  “這會要了我爹的命。”
  高羅威遞給她一張擦面紙。我隨他怎么做。我的工作就是翹起二郎腿坐在這儿,突出女人的同情心。
  “你能為你的爹媽做的最好的事情就是照顧好你自己,莫瑞恩。在這方面你一直做得不太好,是嗎?”
  莫瑞恩搖著她的頭,她哭得這樣傷心,似乎眼淚已嚴重妨礙了她的呼吸,她的臉頰像紅透的山莓。
  “告訴我們你從哪儿買到的藥丸。”
  “我不能。”
  “你怕那些販子?”
  她點點頭,一面把沾濕了的頭發從眼睛周圍拂開。
  “你有很好的理由。他們都是坏人。但是你瞧”——說到這儿高羅威歎了口气,就像問題實際上是出在他自己身上一樣——“如果你不把他們送交給我們,你就將進監獄,而他們還和平常一樣在街上做他們的生意。這公平嗎?”
  “這不是我自己的錯。”
  我鼓勵性地點點頭。
  “那是事實,而最終你還是要和它作斗爭。但是如果你幫助我們特工人員抓住這些坏种,那么現在你就可以救你自己了。”
  她沉默著。
  “他們欺騙了你。包括簡娜。”
  擦面紙已經撕成了雪片。
  “她說過她會照顧我,”莫瑞恩垂著眼瞼低聲說道,“不管有什么事情發生。”
  高羅威攤開雙手朝房間四周環視著。他的眼睛睜圓了道:“那么她在哪儿?你試試看,你用你的電話同簡娜·瑪森聯系一下,她就能一路小跑到這儿來?——她在哪儿?”
  “她的秘書說她正在法國。”莫瑞恩提高了嗓音回答說,“因為她已經使一种新的化妝品生產出來了。”
  “就算她在附近又怎么樣呢?莫瑞恩。看著我。”高羅威輕輕地抬起她的下巴,“如果她在附近,甜心,她會走進這辦公室,承認她是個吸毒者她甚至像利用一個奴隸一樣利用你為她取得所需要的東西嗎?或得你認為她會否認它并區運用她的影響力置身于莫瑞恩的小麻煩之外?你比任何人都更了解簡娜·瑪森,告訴我。她會保護你像你現在保護她一樣嗎。”
  你几乎可以听見細碎的骨頭碎裂的聲音。莫瑞恩作了三四次不連貫的呼吸,熱情已經用光了,不滿卻開始起作用。眼淚靜靜地流進捂在臉上的手掌心里,深深意識到她如何地被出賣了。
  當我离開房間的時候,卻一頭撞進唐納多的怀里。
  “我們找到瑪森的毒品供應者了,就是那個保管衣物的女孩。”
  “祝賀你。”
  “瞧。”
  特別行動處的吉姆·凱利正大步邁進審訊室。吉姆是毒品組的頭儿。
  “她將供認出她的街頭聯系人。”
  “這可能會引起一場小小的麻醉劑業的破產。”唐納多惊异地喃喃著。
  “那是因為我太了不起了。”我用拳頭擊打著唐納多的肩膀大笑起來,“現在高羅威也拿得出東西給局座了。”
  “不是他們預想的東西。”
  “比他們預想的更好,我不得不把它交給高羅威,他想親自追查簡娜·瑪森。這是塊政治熱饅頭,但是談論政治是他們局里的事。”
  “今晚上你可以到‘波拉—波拉’酒吧去了。”
  “想跟我拍檔嗎?”
  這几周來唐納多第一次沖著我微笑:“我還有晚餐,家庭作業,和一個有關電磁鐵的課外自修科研項目等著我。”
  羅莎琳快步走到我們談話的地點。她又是那副奇怪的表情。
  “圣莫尼卡P.D,有電話找安娜。你不在你的辦公桌那儿。我想我最好還是過來找你。”
  我跟一個叫布蘭迪的年輕、認真的辦事員通了話,他告訴我阮德爾·依貝哈特大夫死了。因為這起死亡和FBI的調查有關,所以他認為我可能會有興趣到第二十街去看一看;這既是出于禮貌,也是為了表現跨部門間的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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