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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大軍壓境


  十七艘鼓滿風帆的船只,在洞庭湖天邊的水平線上出現。
  赤尊信終于在黎明前出現。
  眾人感到喉焦舌燥,緊張的情緒攫抓著每一個人的心靈,使他們瀕近于崩潰的邊緣。
  上官鷹喝道:“將所有人集中在這里。”命令被傳下去,除了必要的守衛,巡邏的隊伍均被召回。
  上官鷹發出第二道命令;“准備一切。”凌戰天當年曾對怒蛟島的防衛,下了一番工夫,現在倉皇之下,派上用場。
  箭已搭在弦上。
  戰船迅速迫近。
  這些帆船体積遠遜于怒蛟幫的戰船,若以每艘可坐兩百人計,實力可達三千多人,比之目下怒蛟幫總兵力二千五百多人,超出了差不多一千人。
  何況對方向以凶狠善戰名震西陲,赤尊信座下七大殺神莫不是武林中響當當的人物,何況還有從未曾敗過,被譽為古往今來,最能博通天下武技的“盜霸”赤尊信。
  眾人手心冒汗。
  十七艘敵船緩緩停下,在洞庭湖面一字排開。
  號角聲從船上響起,傳遍湖面。
  不改西域馬賊的進攻陣仗。
  敵船放下一艘又一艘的長身快艇,不斷有人躍入艇去。
  數百快艇,不一刻聚集在敵船前面,顯示了高度的效率和速度。
  敵人以堅攻堅,准備一戰以定胜負。
  另一聲長號響起。
  月夜下殺气嚴霜,快艇上載有過千凶狠的敵人。
  洞庭湖上戰云密布。
  怒蛟幫這一邊也是蓄勢待發。
  他們現在退無后路,唯有背城一戰。
  若讓這批馬賊得胜,他們的妻子儿女,將無一幸免。
  快艇像蜂群般洶涌而來。
  上官鷹大叫一聲:“放箭!”霎時間洞庭湖面上的空間密布划空而過的勁箭,向著敵艇飛去。
  生于洞庭。
  死于洞庭!
  號角聲響起時,浪翻云靠椅安坐,閉上雙目,意態悠□。
  反而干虹青霍地立起身來,向浪翻云道:“赤尊信來了,你還不援手。”浪翻云雙目似開似閉,漠不關心地道:“他們是他們,我還是我,生死胜敗,于我何干?”干虹青為之气結。事實上浪翻云不無道理,你不仁我不義,還有什么好說。只不過干虹青的兩個身分,一事干羅養女,一是幫主夫人,都習慣把赤尊信視作敵人,故而下意識地作出這樣的反應。
  干虹青又說道:“怒蛟幫創于你手上,難道你便這樣坐著看它煙消云散嗎?”浪翻云似笑飛笑道:“你這個幫主夫人早被革職,來!讓我派給你一個新的任務。
  ”跟著指了指背后,道:“給我按摩肩背,使我過點做幫主的癮。”干虹青為之啼笑皆非,估不到自己為上官鷹按摩的事,竟然傳到他的耳內,這人并不如他表面的無知。但她心中卻是歡喜,欣然來到浪翻云背后,一對手盡展所長,提供這特別的服務。
  便在這時,一把平淡冰冷的聲音在屋外道:“浪兄死到臨頭,還懂得如此享受,确是有福。”干虹青全身一震,她的武功已然不弱,居然完全覺察不到屋外有人,嚇得停了下手來。浪翻云輕喝道:“不得停手。”干虹青這時才知道浪翻云早知有人在外,故命自己躲在他背后,加以維護,是什么人能令浪翻云也緊張起來?一對手不停地開始按摩起來,浪翻云寬闊雄厚的雙肩,使她心中溫暖,尤其難得的是浪翻云對她的信任。
  室外冰冷的語聲繼續傳來道:“浪兄要小弟入屋謁見,抑或浪兄出門迎客?”這人的語聲,令人泛起一种冷漠無情的印象。
  浪翻云笑聲盈盈地道:“封兄貴客遠來,若不入寒舍一敘,不可惜嗎?”干虹青心中搜索姓封的高手,驀地想起一個人來,全身如入冰窖,雙腳几乎發起抖來。這才明白浪翻云要她站到他背后的原因。
  封寒和浪翻云,一刀一劍,均名入黑道十大高手之列。
  封寒初時排名,尤在浪翻云之上。
  兩人結怨先因凌戰天与封寒的情婦,名震黑道的女魔頭龔容悅的沖突。其中因由,錯綜复雜,非是當事人難知來龍去脈。
  只知在一次龔容悅与凌戰天交手,惹出了浪翻云;龔容悅在覆雨劍下當場身亡,引發了封、浪兩人的決斗。
  結果是封寒敗走遁退,并聲言要殺盡浪翻云的女人。
  浪翻云要干虹青站在他背后,正是怕封寒“誤會”。
  一名男子,在門前出現,背上斜插著把長刀。
  這人高瘦修長,卻絲毫不給人半點体弱的感覺。整個人像以鋼筋架成,深藏著惊人的力量。使人覺得他不動則已,一動起來必是万分迅捷靈巧。
  他面貌長而削,顴骨高起,雙睛神采异常,光華隱現。
  而且他神色無憂無喜,似是回到家中一樣。
  兩人目光利如鋒刃,立時交擊纏鎖在一起。
  浪翻云笑道:“封兄來得合時。料不到以封兄的自負,仍要听命于赤尊信。”這几句話說明封寒和赤尊信一路而來,目的是由封寒來此牽制浪翻云,使他不能插手外面的陣仗。
  封寒冷笑一聲道:“赤尊信何德何能,可以使得動我,不過凡是可以令浪兄傷心難過的事,我封寒都不想放過,加以此事對我有利無害,落得揀個便宜,在此放手一搏。浪兄這兩年來龜縮不出,小弟不知近況,只听得些風言風語,很為浪兄擔心,所以一有机會,便來探望。”他的語气充滿揶揄,怨恨甚深。
  浪翻云悠悠□□,沒半點煩急,微笑道:“多謝封兄關注。”封寒一皺眉頭,他本來以為浪翻云必然挂心外邊的安危,致使他心煩气躁,心不定則气逆,露出破綻。
  豈知他比自己還不在意,使他生出高深莫測的感覺。
  這些年來他苦練刀法,自覺較胜從前,頗有自信,現下一見浪翻云,感到他的精神气度,大异從前,可是又不知不同處是在那里,有點無從捉摸的感覺。
  浪翻云閉上雙目,像是正在專心享受身后美女的侍奉。
  干虹青渾身不對勁,封寒的人便像他背上的刀,不斷散發出懾人的殺气,使她心膽俱震,首當其沖的浪翻云,不知為何可以這般悠□自在。
  猶幸封寒電芒般的眼神,眼角也未曾望過他一眼,由始至終都罩定浪翻云身上,否則她更不知如何是好。
  封寒眼神充沛,連眨眼也不需要。
  相反地浪翻云閉上雙目,好象著名的“左手刀”封寒,并不在他身前一樣。
  遠處傳來陣陣號角的響聲和喊殺聲,大戰展開。
  封寒嘴角露出一絲得意的微笑,心想我不信浪翻云你不急,看你能假裝到何時。
  浪翻云安坐椅上。
  干虹青戰戰兢兢的站在后面為他按摩。
  前面八、九尺處是虎視眈眈的“左手刀”封寒。
  三人便是這樣耗上了。
  离天明還有大半個時辰。
  明天會是什么樣子?上官鷹大喝道:“火箭。”千百支點燃的火箭,直向十多丈外的敵艇射去。
  天空中划過連綿不斷的星火,煞是好看。
  上官鷹登上碼頭旁的高台上,以燈號和擂鼓,指揮怒蛟幫全軍的進退。
  敵艇高速沖來,即使艇已著火,仍企圖在焚毀前沖到岸邊。
  頭帶紅巾的敵人,不斷以盾牌武器,封擋射來的勁箭火器。他們武功高強,火箭對他們沒有多大傷害。
  敵艇愈來愈近。
  最快的數只敵艇,進入了十丈之內。
  戚長征等一眾人在碼頭上枕戈待旦,靜待近身肉搏的時刻。
  上官鷹表現了出奇的鎮定,直到几乎所有快艇都迫至十丈許的距离時,才一聲大喝道:“擂石!”高台上的戰鼓一陣雷鳴。
  岸上忽然彈起成千上万的石彈,每個石彈其大如鼓,重逾百斤,剎那間漫天向敵艇飛去。
  這一著极為厲害,石彈以机刮發動,因石彈要達到某一重量才可造成殺傷力,故不能及遠。所以上官鷹待到敵人進入射程,才發出號令。
  這些石彈加上沖力,几逾千斤,非是兵刃所能加擋格,在慘叫連天中,紅巾盜紛紛中彈落海,大部分中彈的快艇,即使不斷開兩截,也不能行動。
  這一著令尊信門傷亡慘重。
  上官鷹暗道:“凌大叔,多謝你。”原來這都是凌戰天的設計,怪不得如斯厲害。
  這些紅巾盜凶狠异常,仍紛紛泅水過來,十丈的距离,絕對難不倒他們。
  一陣鼓聲又在高台上響起。
  怒蛟幫重將一桶又一桶的松脂油,倒在沿碼頭的湖面上。
  紅巾盜愈來愈近,最快的离岸只有丈許。
  上官鷹一聲令下。
  火箭燃起。
  再一聲令下。
  千百支火箭,對正泅水而來的數百紅巾盜,電射而去。
  這一著避無可避。
  火箭一下燃點起湖面上的松脂油,紅巾盜頓時陷入火海里,無數人全身著火,在湖水中燒得匹啪作響,慘叫和痛嚎聲混在一起,尊信門的先鋒部隊慘遭挫敗,未沉沒的艇和离岸較遠的敵人立刻撤退。
  熊熊火焰,照得近岸的湖面血紅一片,有若地獄。
  怒蛟幫眾一齊歡呼,士气大振。
  翟雨時和戚長征兩人興奮地互拍膊頭,同時想到:這都是凌戰天精心創出的設計,一到這生死關頭,發揮出惊人的威力。
  這一接触,尊信門至少損失了六百多人。
  翟雨時、梁秋末和戚長征三人站在碼頭身出海的一端盡處,享受著初步胜利的成果。
  敵船中號角傳來,組織著新的攻勢。
  湖面的火勢略減,松脂油燒得七七八八。
  便在這時,嘩啦水聲,從碼頭左側的水面響起。
  惊呼傳來。
  翟、戚、梁等三人霍然望去。
  一個頭扎紅巾,身材短小精悍,面相凶惡的人,手中雙斧翻飛下,己方的弟兄紛紛浴血倒地。原來他自恃武功高強,竟潛過火海,獨自一人扑上來拼命,凶悍之极。
  翟雨時心中想起一人,必是赤尊信座下七大殺神之一的“矮殺”向惡。這人向以不怕死著稱,凶名頗著。
  看到己方弟兄血肉飛濺,三人眼也紅了,不約而同一齊扑去。
  向惡的斧法老辣非常,兼且身法進退快如閃電,在怒蛟幫的戰士中便像只靈巧狡猾的箭豬,触者無不或死或傷。
  三人中以戚長征武功最高。大刀在人群中迅速推前,一下子越過眾人,直往向惡背上橫削過去。這招頗有心思,因為向惡背向著他,背后的動靜全憑雙耳監察,橫削帶起的風聲最少,最難提防,戚長征不愧后輩中出類拔萃的人物。
  向惡凶性大發,這些年來戰無不胜,剛才初攻不利,使得這凶徒怒火如狂。這下劈飛了兩個斗大的頭顱,又剖開了一個人的肚皮,忽感到背后有异,一道勁風割背而來。
  他非常了得,知道不及轉身,竟在原地一個倒翻,變成頭下腳上,雙斧凌空向戚長征猛力劈去。
  利斧划過兩人間窄小的空間,左手斧劈向戚長征的大刀,右手斧直劈戚長征的眉心。
  戚長征在這生死存亡的一刻,顯示出多年苦修的成果,大刀反手一挑,當的一聲大震,勉力擋開向惡力逾千斤的一斧;跟著刀把倒撞,剛好在斧鋒离眉心前一寸時,硬把利斧撞歪,貼肩而過。
  向惡激起凶性,一聲暴喝,身形再翻,又一個筋斗,雙斧再攻向戚長征。
  戚長征雙臂酸麻,知道退縮不得,喝一聲好,大刀化做一道長虹,直往仍在半空的向惡劈去。帶起呼呼破空聲,气勢強勁。
  翟雨時剛好及時赶到,也不理會先前為浪翻云踢劍所傷的肩膊,雙手持劍躍起,由向惡左側直插其腰。
  向惡一聲獰笑,一腳踢中翟雨時刺來的長劍,雙斧原封不動,迎向戚長征的大刀。
  一陣金鐵交鳴的聲音,戚長征倒跌向后,頭上連皮帶肉被削去一大片。
  翟雨時連人帶劍,側跌一旁,落地時腳步蹌踉,几乎翻倒,舊傷口立時爆裂,血染衣衫。
  向惡雖無損傷,但在兩大年輕高手合攻之下,亦側跌落地,還未站穩,梁秋末的長戟已閃電從后背刺來。
  向惡身体失去平衡,大叫一聲,迫不得已乘勢滾在地上。
  梁秋末乘勢猛追,長戟水銀瀉地般向地上翻滾的向惡瘋狂急刺。
  四周的怒蛟幫戰士奮不顧身,刀槍矛戟,死命向這凶人攻去。
  向惡先机一失,雙斧揮舞,堪堪抵敵住加諸他身上狂風暴雨式的進攻。
  鋒芒一閃,一枝長矛像從天際刺來,當的一聲刺在向惡左手斧上。
  長矛的力道沉雄無比,連向惡也禁不住斧勢一頓,嚴密的斧网露出一絲空隙。
  梁秋末見机不可失,長戟甩手直刺,對著向惡的胸前要害飛去。
  向惡左腳彈起,一腳踢飛襲來的長戟,剛要借腰力彈起身來,長矛再次襲体而至,同一時間,一把大刀當頭劈下。
  向惡剛想運斧擋架,大腿間一股劇痛直入心脾,原來翟雨時乘他踢開梁秋末的長戟時,露出了大腿的內側,翟雨時長劍趁虛而入,長劍穿過這凶人的大腿,在另一邊露出劍尖。
  長矛和利斧絞擊在一起,向惡全身一震,利斧險險脫手,剛要變招,面頰一涼,慘叫一聲,一柄大刀嵌入臉頰,一代凶人就此了結。
  周圍所有動作一齊停頓。
  上官鷹手持長矛,剛才全力出擊,使他虎口震裂,滲出鮮血。
  戚長征把嵌于向惡臉上的長刀用力拔出,一股血柱,直噴三尺之遙。
  翟雨時倒在地上,手上還緊握著洞穿向惡大腿的長劍。
  梁秋末跪倒地上,長戟跌在兩丈開外。
  怒蛟幫年輕一輩最著名的四大好手,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能鏟除這個凶人。
  四人毫無歡喜之情。
  敵人的號角又再響起。
  第二次進攻快將來臨。
  天際露出魚肚白色。
  黎明。
  洞庭湖上,無數快艇迫來。
  這次進攻將更為激烈。
  松脂油倒盡,石彈不剩一顆。
  他們除了以他們的血肉,還能以什么抵擋敵人的猛攻?絕望降臨到每一個怒蛟幫戰士的心頭。
  生于洞庭。
  死于洞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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