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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舊愛難忘


  韓柏展開身法,全力奔逃。
  屋檐像流水般在腳下退走,可是前方仍是延綿不盡的房舍。
  惡犬吠叫竄奔之聲在房舍響起,夾雜著大聲吆喝,整個本來陰陰沉沉的大地頓時充滿了肅殺緊張的意味。
  前方遠處銀光閃動。
  三名銀衣鐵衛,現身前方屋脊處,弩弓机括聲響處,三枝弩箭品字形激射而至。
  由于角度恰當,縱使韓柏避開,亦不虞射中后方追來的虛夜月。
  韓柏暗罵虛若無如此疏忽,耳邊已響起鬼王的聲音道:“你若不乖乖陪我女儿再玩一會,我便要了你的小命。”
  韓柏頭皮發麻,知道鬼王一直躡在旁邊,可是以魔种的靈銳,卻感覺不到他的位置,确有鬼神莫測之机。
  韓柏不暇多想,一個倒栽蔥,滾下瓦面,堪堪避過弩箭,跌到一座四合院落的天井里。黑影一閃,四條碩壯的犬,分由左右側和前后方扑來。
  韓柏喚了聲娘后,提气上沖。
  豈知其中一只特別勇猛,疾扑而上。一口噬在他的屁股處。
  韓柏冷哼一聲,骰肌生出勁力,惡犬的利齒亦咬不進去,可是褲子卻沒有那本領,“嘶”的一聲中,被扯去了小半,露出少許白雪的臀肌來。
  虛夜月在后方一聲尖叫道:“羞死人了!”竟停了下來.不再追赶。
  韓柏叫聲天助我也,足尖一點瓦面的邊緣,騰升而起.逢屋過屋,竟一路暢通無阻,不一會掠過了前院的高牆,落到鬼王府外,那敢留戀,直奔下清涼山去。
  到了山腳虛的密林里,惊魂甫定,才發覺頭臉身体全是冷汗。
  耳听流水之聲,心中一喜,移到那小溪之旁,揭開令他气蒙的頭罩,俯身把頭浸在水里,喝了十多口水后,才滿足地把頭抬起,用頭罩痛快地拭抹頭臉的水濕。
  心中警兆忽現。
  一把幽幽的女聲在身后低聲道:“你是誰?和赤尊信是何關系?”
  韓柏駭然轉身,一看下目定口呆。
  一位風韻迷人的少婦,幽靈般盈立眼前。
  她特別引人是那對烏黑的眸子,有种凄然的秀美容顏,于人一种無限柔和飽歷世情的感覺。
  但這都不是使他震動的原因。
  感受強烈的原因是他深心處涌起一非常濃烈的情緒和熟悉的感覺。沖動得差點要把對方擁入怀里,恣意愛怜。
  自己可才是第二次見到她啊。
  這不就是剛才在遠處看他那鬼王的七夫人嗎?
  為何自己會像認識了她几蜚子的樣儿?
  這楚楚動人,迷人之致的美女一身素綠的衣裳,外披黑色披風,背插長劍,頭結宮髻,气度高貴雍容。
  她一瞬不理盯著韓柏,好一會后才歎了一口气道:“唉:你就是那韓柏了,我太痴心妄想了,還希望只是謠傳,那負心漢只是放出煙幕裝死避禍。”
  韓柏如雷擊頂,恍然大悟。
  原來鬼王所謂的深仇大恨,只是男女間的情仇愛恨而矣。
  看來赤尊信對她仍是餘情未了,否則現在自己不會有那种感覺。
  當日他魔种剛成時,腦海曾浮現赤尊信生前的記憶片斷,其中特別清楚的一張臉孔,就是眼前這動人心弦,風情無限的美女。
  嘿!
  若能代赤尊信好好“安慰”她,豈非天大美事。
  噢!
  絕對不行,要鬼王做烏龜等若我死,這事万万不可。
  不過想到這里,心情轉佳,正要說話。
  七夫人拔出長劍,俏目凝在劍尖處,眼神變得出黯凄傷,自言自語般歎道:“好:這也好:人死燈滅。”俏目厲芒閃掠,往他望來,淡淡道:“殺了你后,赤尊信再無任何痕跡留在世上.我亦可無牽無挂當我的七夫人了。”
  韓柏正胡思亂想間,聞言嚇了一跳,失聲道:“什么?”
  七夫人見他神態像個孩子,秀目掠過痛苦之色.輕輕道:“怀璧其罪,怪只怪你外表神態都太像他了,尤其當你与夜月動手時。更像那負心人复活過來,我怎能容你存于這世上,尤其你還是貪花好色之徒,唉!”韓柏听得瞠目結舌,啞口無言,好一會后才苦笑道:“不若這樣吧:赤老有恩于我。在某一程度上,我亦可算半個他老人家,你便打我兩掌來出气吧!”七夫人愕然微怒道:“你連他小覷女人這可恨性格亦承受過來,難道以為我永遠都那么容易心軟受欺嗎?就算赤尊信复生,亦不敢捱我兩掌。若你還是堂堂男子漢,就挺起胸膛,擺出你那不可一世的可恨派頭,看看能擋撫云多少劍。”
  一挽劍訣,俏臉平靜下來。
  韓柏恍然道:“原來虛夜月的劍是跟你學的。”旋又一惊,虛夜月已如此難應付,這個師傅當然更難擋,唉:死老鬼為何還不現身打救,難道跑不過那小鬼王嗎?
  胡思亂想間,驀然与七夫人充滿了怨恨的眼睛一触,心中一陣迷糊,夢囈般道:“小云:你仍怪我嗎?”
  七夫人嬌軀劇震,繼而長劍“當”墮地,往后退去,俏臉煞白,捧著胸口道:“尊信:是你嗎?”
  韓柏清醒過來,呆了半晌,心中大奇,為何自己竟沖口叫出了她的小名來,難道他老人家所謂的魔种,只是他的陰魂附在白己身上,見了舊情人。
  便忍不住要出聲。
  但想想又覺不像,自己全無一般鬼魂附身的感覺。
  七夫人厲叫一聲,忽地飄前,一掌往他胸口印來。
  韓柏若要閃避或還招。盡管事起突然,仍來得及,不過話已出口,兼之自恃捱打奇功了得,默運玄功,挺胸受掌。
  “啪!”纖掌到了胸前三寸許處,猶豫了剎那的光景,才印實他寬敞的胸膛上。
  一股沛然莫測的陰柔之力,透胸而入,直貫心脈。
  韓柏想不到自己布起的護胸神功后。仍被她的掌力似勢如破竹般切入,駭然下往后躍退,還在凌空的當儿.一口鮮血已狂噴而出,眼看心脈不保,丹田一熱,一股真气狂涌而起,与七夫人的真气在心脈相遇。
  胸口一震,再噴出另一口鮮血,才“蓬”一聲跌個四腳朝天。
  七夫人呆立當場.抬起“殺人”的纖手,不能自信地看著,神情复离。
  韓柏動也不動,有若死人。
  七夫人喃喃道:“我殺死了他,天:我竟能真的下了手。”
  好一會后,她緩緩轉身。
  欲离未离間,韓柏一陣呻吟,爬了起來,啞聲道:“小云,還欠一掌。”
  七夫人嬌軀輕顫,旋風般轉過身來,看著勉力站起來的韓柏駭然道:“你究竟是人還是鬼?”
  韓柏一手搓揉著胸口,另一手拭去嘴角的血污,苦笑道:“你還未打第二掌,我怎能做鬼。”
  七夫人顫聲道:“你究竟是赤尊信還是韓柏?”
  韓柏凄然笑道:“但愿我能分得清楚,我還要回家睡覺,你那一掌能否再過兩天才打我。”想起剛才地那一掌的厲害,連捱打功亦受不了,幸好魔种有自發的抗力,否則早已一命嗚呼,禁不住打起退堂鼓來。
  七夫人倏地沖前.到了他近處狠狠道:“你是否天生的傻瓜,怎可代人受罪,再拍你一掌,任你大羅金仙亦受不了。”
  她心情顯然矛盾之极,否則不會既打定主意要取韓柏之命,又斤斤計較韓柏坦然受掌。韓柏對著她美麗的粉臉朱,楚楚眼神,心中涌起強烈的沖動,脫口道:“我并非傻瓜.而是因為在下深心處愛得你要命.很想給你殺死,唉!我亦分不清這是自己還是赤老的愿望。”
  七夫人俏臉一冷,纖手揚起。
  “啪!”韓柏臉上立時多了五道血痕。
  韓相大喜道:“這是第二掌了。”
  七夫人呆了一呆,退后兩步,愕然道:“看來你還是韓柏多了一點,赤尊信怎會學你那樣撒賴。”
  韓柏執回小命。都還計較自己是什么,有點不好意思地道:“好了:我們間的怨恨至此一筆勾消,我……嘿:可否代赤老和你溫存片晌,吻吻臉蛋怕也可以吧?”
  七夫人眼中先亮起冰冷的寒芒,不旋踵神色轉作溫柔,“噗哧”一笑道:“若尊信他像你那么多情,我們便不用落至今天那田地了,大錯既成,就算傾盡三江三河之水,仍清洗不了。想占我便宜嘛,下一世也不行。”語气轉冷道:“不過你也說得對,我的气消了,再不想殺死你,但你莫要再在奴家眼前出現,否則說不定我又要殺你。”
  韓柏听她自稱“奴家”時,神色溫柔,眼中掠過緬怀的神色,心痒起來,連鬼王都忘了,移前兩步,眼神深注道:“相信我吧:赤老是深愛著你的,那正是我現在的感受,絕不騙人,嘿:可以親個嘴了嗎?”
  七夫人眼中現出意亂神迷的神色,旋又清醒過來,瞪著他道:“你若敢碰我一個指頭,我立刻告訴鬼王,他殺人絕不會手軟的。”
  韓柏心中泛起胜利的感覺,因為這七夫人的武功比自己只高不低,卻要去求鬼王收抬自己,擺明她自己下不了手,甚至感到很難抗拒他這具有赤尊信魔种的人。
  不過想深一層,她“大慨”可算是自己的“師母”,侵犯她豈非無禮之极。
  韓柏干咳一聲道:“不要嚇我好嗎?”搔頭掀耳道:“唉:不要怪我,第一眼看到你時已想和你親熱……這……我也不知怎樣說才好。”
  七夫人平靜下來,幽幽一歎,伸掌按上他的胸膛。柔聲道:“你是個很乖,坦白的孩子。但即管你可算半個赤尊信。我亦不會愛上你,尤其那等若把你害死,走吧:走得愈還愈好,撫云的心早在十年前死了。”
  掌力輕吐,韓柏悶哼一聲,飛跌開去。
  七夫人同時后退,腳尖一挑,早先跌在地上的長劍落回手中,退勢增速,消沒在林蔭里。
  韓柏在兩丈許處落實地上,傷勢竟大大減輕了。
  原來十夫人剛才一掌.輸入了一道珍貴無比的內气,使他傷勢痊愈了大半。
  這七夫人功力之高,比之范良极等黑榜高手亦不遑多讓。幸好她擊實韓柏前,猶豫了一下,功力未運足,否則韓柏有挨打奇功,魔种又具護体真气,恐仍不能逃過大難。
  黑影一閃。
  韓柏大惊看去。
  來者原來是不知溜到那里去逍遙快活的范良极。
  范良极一言不發在他背后盤膝坐下,伸出手掌,源源輸入真气。
  一盞熱茶工夫后,韓柏吐出一口瘀血,伸了個懶腰坐起來道:“你滾到那里去了?”
  范良极失聲道:“滾到那里去,那小鬼興致勃勃地追了我几條街,若非是我,誰能這么快尋到你?”
  韓柏沒有心情和他計較,問道:“為何你會和那灰衣人動起手來,那家伙似有兩下子,你占不到什么便宜吧:愈見得多人,愈覺你這老小子的功夫稀松平常,看來還是找浪大俠回來,讓他保護我們。”
  范良极怒道:“似有兩下子?那灰衣人定是玄門里的頂尖高手,看來比鬼王差不了多少,若他找上的是你,怕你要卷起蓋回到出娘胎前那世界去呢。”
  韓柏愕然道:“不是你找他動手以制造混亂嗎?”
  范良极道:“你當他是云清嗎?我才沒有閒情動手動腳,鬼王這家伙傳音警告我不得妄動,入鄉隨俗,入府亦須听主人言,我自然尊重他老家伙的意見。”
  韓柏道:“那真是丟人丟到底了,堂堂盜王竟給人利用了來過關,藉你制造混亂乘机走了。”
  范良极亦大感不是滋味,顧左右而言他道:“你的捱揍功頂管用呢,連于撫云名震京城的摧心掌亦捱得住。”
  韓柏一呆道:“原來你躲在一旁,眼睜睜看著我被人拳打腳踢。”
  范良极哂道:“一個愿打,一個愿捱,是郎情又是人家妾的意,我怎可不知情識趣。滾吧:明天還要上朝見人呢?”
  韓柏撫著臉蛋歎道:“都是你弄出來的混賬。你看:臉上多了這個女人的掌印,明天怎有顏臉去見朱元璋和滿朝文武百官。若鬼王認出這是他夫人的杰作,不知會怎么想哩!”范良极瞪他一眼,冷冷道:“知道便好。還去勾引這么陰險的女人,想想虛夜月吧:如此美麗的少女。連我都是第一次見到的呢。”在怀里掏出了一個頭罩,笠著他頭臉輕松地道:“蒙臉上朝不是什么都解決了嗎?滾吧!回到賓館時千万莫要亮燈,否則給詩她們看到你臉上的掌印,還以為在隨我去辦止事途中,偷偷開溜了去采花呢?嘻!”韓柏怒罵一聲,搶先出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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