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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星期五!可愛的星期五!沒有陽光普照,只是另一個潮濕、灰云遮頂的典型冬天。盡管天公如此不作美,在芷芽年輕雀躍的眼底,這個星斯五卻是最值得慶祝的,比任何偉人的生辰忌日郡來得重要.
  芷芽几乎是打前晚起。就開始描繪自己与周庄午餐約會的:她吃飯想,走路想坐公車想,夢里流口水也想,有時想過頭,得意忘形后,還會興奮手腳抽筋,撞公共電話,甚至于坐過站。至于上班嘛,那更是魂不守舍,小錯頻出!
  只因為芷芽的心頭甜滋滋,無論陳雅芳對她多么頤指气使,她皆一笑置之,她那种有听沒有到、任你罵到“宜而爽”甘愿模洋,差點把陳雅芳惹得气絕。偏偏伸手難打笑臉入,見芷芽臉上浮現的兩朵酒渦,陳雅芳也只好勉為其難地抑天尖叫的沖動,自認倒楣。
  “真不曉得你今天怎么搞的,干么老沖著我笑!好險總經理今天不進公司,給他看到你這种心不在焉的樣子,包准對你的能力大打折扣——”
  陳雅芳嘴里念念有辭,雙手忙著將芷芽所打錯的名片卡一張張撕掉,明亮的眼角睨到芷芽又要彎腰笑著賠罪時,不耐煩地以手蒙住眼,求道:“行了,我了解,你不用再抱歉,我就當你今天早上生病。"說著揮著涂著寇彤的手要赶她走,"快十二點了,你暫且收工吧,看是出去透气、壓馬路都行,只要回來時記得帶根筋就好,還有,別再對我傻笑!”
  芷芽也真絕,一听到陳雅芳強硬的建議,當下"寡廉鮮恥"地听從對方,拎起那件老气橫秋的外套走出秘書室,任由緊關的大門將陳雅芳、響脆的打字聲以及乍響的電話鎖了起來。
  心情愉快的芷芽和在不同層樓的同事們一起搭著電梯抵達一樓,光可鑒人的兩扇金屬門往旁一開,她便從人群中脫穎而出。推動借大的旋轉門跨出大樓。走了几來步,一道冷風扑面,教芷芽打了一個寒顫,于是她停下腳步將外套穿上,不顧他人的目光,對著水銀牆左搖右异地顧影自怜一番,拔下頭上的發夾,搖著一頭長發對著牆鏡里的人神秘微笑,之后她將腳跟一轉,踏著節奏輕快的步伐,興致勃勃地向約會的地點前進。
  芷芽獨坐于喧騰的人群中,被炸雞、漢堡、奶昔、可口可樂給包圍住。一群人自大前方蜂涌而來,喧喧嚷嚷一陣子,一群人又哄堂退去。坐在右手邊的年輕媽媽因為娃娃淘气,打翻奶背,气得罵娃娃罵到哭天搶地;而左邊那對頭倚頭、心連心、兩嘴喝著同杯可樂的高中情侶,卻不受影響,繼續他們的"來電五十。”
  百無聊賴的芷芽將目光從人群挪回自己的奶茶看到杯中尚余三分之一的飲料后,松口气地舉杯吸了一小口,她提醒自己,在周庄沒到前,絕對不能將茶喝完,以免自己离座后,這個顯眼的位子被人占去不打緊,怕的是周庄找不到她。
  想到遲未現身的周庄,她再次瞄了一眼手表。一點了,上班族人潮明顯地退去,等到隔壁的少婦抱著气嘟嘟的娃娃离開后,整個餐室就靜了下來,隱約中,只剩下高中情侶的輕聲細語,當然,芷芽先前"High"得不得了的心情也在無奈空候的情況下,一度一度地降了溫。
  正當此時,一個披著風衣的長影在垂著脖子的芷芽面前坐了下來,芷芽不多想便興奮地彈起頭,要對高大黝黑英俊的周庄笑。豈料,對方的确是高大黔黑,長相也稱得上英俊,但卻不是她所等待的人,她失望地收起了笑容。
  對方將公事包放在桌上,低頭和藹地詢問她:“我能借坐一下嗎?
  芷芽左顧右盼了一下,才點了頭,"你坐吧,我再一會儿就得走了。”
  “請放心,我沒惡意,只是想送你一樣東西。”
  “什么東西?芷芽咬著唇略有戒心地問。陌生人將手中的厚雜志放到芷芽的面前,以薰和的口气道:“送你。”
  芷芽歪著頭斜看了一下印著一位名模的放大照片的封皮后,方才了解他要送她的是專業美容雜志,她不解地抬頭,扶著鏡框問道:“送我,為什么?”
  他給她一個自信十足的笑容后,回答道:“干美容服務業這行的人,最看不慣容貌。气質兼備的女人被無知所糟蹋。”
  芷芽不太确定他的話是不是"廣告花束",便老實地說:“先生若是想跟我推銷塑身兼賣保養品的話,我是愛莫能助,因為我花不起這种錢。”
  對方呵呵輕笑,"放心,你只要肯挪一點心思翻這本雜志,就會美不胜收了。”
  這本雜志那么神嗎?只翻一下就美不胜收!豈不是比阿拉丁神燈還荒誕不經嗎?男子飄蕩著一襲風衣消失在階梯處。芷芽沒把陌生男子的話放在心上,但為了打發時間,還是翻開了雜志,將目光鎖定在第一頁,橫架在臉上的鏡片由"起霧"的狀況漸漸惡化成"水蒸气",足中過了十分鐘她才動手翻頁,這頁一翻,是直接跳到了封底。
  芷芽看不下去,因為她期待的人始終沒有現身,她不認為再耗坐下去會有結果,不過,她還是依約等了最后一次的五分鐘。
  自設的時限一到后,芷芽由白日夢中轉醒,她握著那本雜志起身,自我解嘲,"也對,從沒听說南瓜能在當午時變成馬車。”
  最后,芷芽在計程車上一路咬著南瓜派回公司上一進辦公室,陳雅芳只微微跟她點了個頭,便繼續幫她補鍋,一直到快下班時,才將手頭上的資料放到芷芽桌上,請她下班前將文件歸檔,最后補了一句,"你中午一跨出門。找你的電話就進來了。”
  芷芽吞了口口水,吃力地問:“是誰?”
  陳雅芳垂下彎翹的睫毛,交臂審查著芷芽的工作進度,回答道:“不知道,我問了,但對方沒報出大名,只說是你的‘飯友’會再打進來,就把電話挂了。”
  “喔!芷芽輕應了一蘆,怀疑她會沒听出周庄的聲音。
  “你挺赶時髦的嘛,我听過筆友、電腦擇友,就是沒听過‘飯友’這名堂,他就是你今早無心上班的原因?
  芷芽對前輩微弱一笑后,不答話。陳雅芳連試兩次引芷芽開口說話失敗后,有點自討沒趣,不過還是倚老賣老地奉送她一句話,"你太嫩了。我不知道你靠什么本事應征上這個位子,不過你若還想在‘遠業’這种大公司久混的話,最好學著隱藏自己的情緒,你高興時人家不見得和你同樂,但你若沮喪的話,想見你摔餃的人是一籮筐,數也數不清。”
  這時,芷芽巴不得自已是坐在接待室里那個快樂無憂的接線生,那么她就可以跟其他同年齡的女同事談天說地,而非面對雅芳小姐的訓誡。從這點蛛絲馬跡來推,眼晴長在頭頂上的陳雅芳會走,不單是被方雪晴捆一掌那么簡單,真正的原因恐怕是人緣不佳。
  當晚八點四十五分時,芷芽辦公桌上的電話乍響了起來,專注于一疊手稿的她忘了自己在秘密加班,不多想便拿起話筒。
  “芷芽!你在搞什么把戲?
  芷芽一听到那凶巴巴的聲調,回道:“怎么了?天美。”
  “你干么跟人說你人在我這里兼差?
  “什么事?你公司里的同事上我這里來我你!我手下三個售貨小姐光是幫他找你這位子虛烏有的‘兼差同事’就耗掉了大半個時辰,撇開其他荷包滿滿的女顧客在旁等到臉發青,最后搞得我店里的生意大受影響。你這個做死党的想絕交,拆人台子也不該是這种拆法!”
  芷芽馬上說:“對不起,天美,我現在馬上過去。”
  “不必!我跟他說你隨車挨著門市補貨去了。”
  “喔,那就好。”
  “好個屁!"天美一旦發起飆,是六親皆不認,"哪有人晚上補貨的?他說他逛一下后等你下班打卡。看你怎么辦?"天美很气,一來气她不通風報信,二來气她有"好消息"竟不跟好朋友分享,"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名堂?加班那么見不得人嗎?還得用騙的?你張芷芽到底加的是哪門子的班?如果不是這條線路還正常,我不禁要怀疑你加的是何种班?
  “天美,對不起,我知道這听起來很蠢,但……
  天美不客气地接下她的解釋,冷言冷語道:“但你真的有‘不可告人’的苦衷。”
  “不是不可告人,是我答應人家不對外說的嘛!天美,我知道你還在气我不跟你明說……”
  “我哪敢气喲,只气自己錯翻眼皮看走了眼。你若當我是朋友,赶快從實招來!加班的事我且放你一馬,但一你非得告訴我來這里找你的男人跟你是什么關系?
  “同事而已。
  “啊哈!同事會特地跑到你‘兼差’的地方接你下班?”天美嗤了一聲,"你當我三歲孩子那么好騙?
  芷芽藏不住郁卒,沉著說:“那是因為他中午放我鴿子。
  “他竟放你鴿子?“得到芷芽"嗯"的一聲后,天美變得格外的激動,對芷芽說話的口气也轉了一百八十度,“太差勁了,人長得標致,同事也不能這么囂張吧,等他折回來,本姑娘不給他顏色瞧瞧就不叫吳天美!”
  芷芽知道好友是說到做到,忙要勸阻:“天美……
  “你放心,我一定會修理他的,啊!我老顧客來了,找時間再跟你聊,Bye!”
  “天美!等一下,我活還沒完……"芷芽的耳際馬上傳來一聲響脆的"喀啦",這就是天美一貫的激進作風,來匆匆,去匆匆,不把人逼到發"轟"不算瘋。
  芷芽不敢耽擱,忙收拾桌上的東西,該鎖的鎖,大包包一背、外套一拎,就往辦公室外沖去,她一心期望天美別為了她"兩肋插刀"而去得罪周庄,不單是因為他是"遠業"的小開,而是她在乎他的友誼。他中午放她鴿子這件事不容饒恕,但他的确試過要連絡她,雖說不怎么積极,但有,總比沒的好。芷芽一路心焦地在行人間迂回穿梭,因此不少被她的包包橫掃到的人對著她的背影怒目而視;平常當她橫過幽暗不明的巷口時,總是會被唐突竄出的轎車嚇到,現在輪她反嚇轎車司机,當然,橫沖直撞的她一下就不見人影,那些轎車司机也只能坐在位子上怒火中燒地詛咒她"瘋查某、不要命。”
  于是,頭遭這么不怕死、不怕得罪旁人的芷芽終于在十分鐘內赶到了天美的高級內衣的專柜前,她將包包往地上一放,脫下外套,大喘著气問:“天美,他人呢?”
  天美惊訝地從計算机上抬頭,看到芷芽紅通通的臉頰時,詫异地問:“你用飛的嗎?”
  “他人呢?”
  天美往芷芽的身后一指,說:“不就在你身后的不遠處嘍。”
  芷芽轉頭往天美所指的方向探,沒看到穿著筆挺西裝的單身漢,只看到一個身著休閒裝的偉岸男子斜倚在名家設計師的服飾專柜,与兩名站柜小姐一起打量著一位身著銀花露肩小禮服的美女。等到美女甩著一頭在洗發精廣告里才有的烏溜溜的卷發,興奮地調轉銀色三時高跟鞋,以光溜的白膀子勾住那個男人的脖子,當眾獻上一吻時,芷芽發出了一聲輕喘,捂嘴,回頭對著記帳的天美道:“這,天……天美!你看到了沒?這太夸張了吧!”
  “不夸張,如果我和那個女人易地而處的話,也會這么做。一個吻抵一件上万元的禮服,太划算啦!"天美的口气是諷刺多邊羡慕的,她看到芷芽難以苟同的表情時,覷了她一眼,說:“芷芽,少古板了,你如果不以正常眼光來看這事的話,我怀疑你能和你的同事和平相處。”
  芷芽扶正了眼鏡,伸長脖子搖頭問:“你說什么?我對這事的感覺是我的事,和我同事扯上了什么關系?
  天美無奈她用筆杆頭搔了右耳,眼帶几分關注地盯著好友,一直瞧到芷芽恍然大悟、斜眼往專柜那頭的男人瞟去時,她才對著芷芽的后腦勺子開問:“我以為你會認得出來。他不是你同事嗎?
  芷芽停了好儿秒才回過臉來,雙手攤放在柜台上,勉強沖天美擠出一個憨笑,沒那么熟的,也許我听錯午餐的日子,不是今天,而是下個禮拜吧。”
  天美不想著芷芽故作堅強的樣子,因為她可怜得像個小孤女。天美低頭結算自己的帳,以平常的口气道:“你不用費唇解釋,否則只會愈描愈黑;人家不想說,我吳天美也懶得听……”
  芷芽失控地橫過柜台抱住天美的身子,一頭抵在她的肩窩上。
  天美就這么讓好友抱著,她知道芷芽不愿哭出來,但需要藉一個人的肩膀靠一下。以往念書時她很樂意扮演這個角色,但現在她希望真正能讓芷芽靠上一輩子的那個男人能夠快快出現。"快交個男朋友吧!”
  “沒人會要我的。"芷芽嘟噥道。
  天美在芷芽耳邊打著气,"你上班的公司那么大,只要你肯先放電,一定有的;當然,最好先刪掉帥哥型的玩家人物,這樣比較能增加自己的信心。其實你長的本來就不難看,年輕就是本錢這句話你沒听過嗎?才二十而已,只要肯化妝、把美手美腿露出來,還怕沒人要?
  芷芽听了,抽身离開天美的肩頭,不太确定地問了她一句,"真的嗎?
  “當然!你眼前的我就是個活生生的鐵證。"天美對芷芽是信心十足,忽然,她臉上的安慰變成了戒備神態,"芷芽,你同事挽著那個女人過來了。”
  芷芽在原地傻了好儿秒才轉過身子,這時周庄和那名女子已走到她面前了,她見周庄對她和藹一笑,問:“你補貨回來了?
  “嗯?"芷芽一臉茫然,不知要說什么,天美用筆頭在她背后用力一戳,才教她倏地打直身子,點著頭連說了三個"對"。
  “我跟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妹妹周頻,今天剛從瑞士回國。"他看著芷芽將一雙小鹿的眼轉到緊摟著自己手臂的妹妹后,低頭對著妹妹道:“丫頭,這位是張小姐。”
  “張姊好,很高興認識你!"周頻甜甜地對芷芽一笑后,松開了哥哥的手臂,上前兩步將芷芽一抱后,在她兩頰間猛親一遍,然后劈迪啪啦地解釋,"抱歉,都是我胡涂,錯報了回國的日子,再加上今晨班机誤點,才害我哥赶不回台北來見你。你沒等很久吧?如果有的話。都是我的錯,你可別怪我哥,怪我好了,反正我已經被大罵到臭頭了。”
  芷芽捂著被親過的臉頰,搖著頭說:“還好。”
  她的模樣讓周庄篤定卻不失禮貌地截斷了妹妹即將到口的話,"丫頭,你該去會你其他的朋友吧。他們不是在等你嗎?”
  周頻無辜地轉身對著哥哥說:“現在就要我走了?”
  周庄臉上還是帶笑,不過眯起的眼底已透露出一絲不悅。
  周頻見狀扭頭對芷芽道:“剛才他還硬要人家來跟你解釋,現在目的一達成,就嫌我礙眼了。”
  “周頻……"周庄低沉地喊著妹妹的名字。
  “所以我沒法跟你多聊,等下次有机會咱們再聚,張姊再見。"說完,她轉身對她哥伸了一下舌,拎著一袋衣物便走了。
  周頻一走,周遭的气氛就靜了下來。周庄抱歉地說:“希望你沒被周頻直來直往的洋派作風嚇到,她說了一長串只是想表示她想跟你見面。”
  “我知道。”
  周庄盯著她看,"你下班了嗎?
  “嗯,我……"芷芽不太确定地回頭望了天美一眼,希望天美能幫她拒絕。豈料天美玉手一揮,馬上拒絕了她的請求,"走,走,走!你下班了,要走赶快,等下一塞起車來,哪儿也去不成。"說著,還將芷芽攤在柜上的大衣往前一遞。
  周庄先芷芽一步接過那件大衣,對天美說了句"謝謝",轉身扶著猶豫的芷芽往電扶梯的方向走去。半個小時后,周庄在芷芽的公寓前熄了引擎,他一路上沒有說話,車里倒也不靜,因為充盈著莫札特的月光奏鳴曲。
  本靜坐傾听的芷芽在車停穩后,馬上說:“我要上去了。”
  “等一下!"他很快地握住了芷芽的手,"我們得先談談。”
  “我已經了解你不是故意要失約。"芷芽的口气雖然柔和,但沒打算要妥協。
  是針對他嗎?不是的,是對她自己,因為她已經不打算再編白日夢了,雖然她最后已知道周頻和他只是兄妹關系,但在百貨公司里獻吻的那一幕,真的把她給搖撼醒了。她心里清楚,就算不是妹妹,也會有其他的女人,若不是勤于練習的話很少男人會那么習慣陪女人逛街。
  她想抽回自己的手,但周庄不肯放,反將她的手握得更緊,古銅的帥气臉孔往她的湊近,以一种壓抑的音調道:“但你似乎不大了解我心里有多在乎這一次的失約。”
  芷芽略拂開額上的發絲后,聳肩道:“抱歉,我看不出來……”
  她話還沒說完,他的人影就遮住了她的面孔,一等她抬頭探究竟時,雙唇就被堵住了,他先是激烈地含住她,熾熱滑溜的舌尖在她唇瓣間游走,最后強迫性它地撬開她的齒縫,不顧一切地探了進去。多深她不知道,只知道她快窒息了,芷芽雙手無力地撐著椅墊想支住自己近乎融化的身子,這時周庄似乎感到她的無助,下意識地將身子往前傾,將她推推進椅背里,以极霸道卻溫柔無比的方式吻得她忘其所以。
  眼鏡什么時候被摘掉的?她不知道;藍色毛衣下的胸扣何時被解開的?她直覺得親近他、聞他身上煙草与古龍水混雜的味道、感覺他的体熱,以及傾其所能地索取他的吻。
  周庄的吻散落在她的五官、發絲与頸項之間,但最終一定都會回到她的唇上,她從來不知道吻可以這么地銷魂,令她忘卻自己,直到她迷迷糊糊地反射鏡里看到一個黑色的圓影罩在雪白之上,她舔了干渴的唇,又想念他的唇。又努力想看清反射鏡的影像。芷芽全身因一种不熟悉的感覺而發疼,她听他喃喃念著自已的名宇,在親吻她潮熱的肌膚。讓她抖顫了一下,也讓她從飽和的熱气中退了溫。
  現在她已清楚地感覺到他舌尖所在的位置,這讓她乍醒過來,當下將他推開,以雙奪環住自已的胸部,睜大眼盯著他模糊的臉孔瞧。她不知道周庄生气還是懊惱,只听到他連咒好几句,接著重喟一聲,往她靠近。
  “別……芷芽懇求道。
  “我不會對你亂來,只想幫你穿戴好。"芷芽听他這么一提才低頭看見自己几乎半裸的窘態,她急忙將緊身毛衣拉下遮住胸部,吃力地提起裙頭扣住,四下探著,"我的眼鏡……”
  周庄從她椅下挖出了眼鏡幫她戴上,然后梗著喉嚨說:“別動,有件事非得搞定不可,否則的后果將是不堪設想。"他說完把她的身子拉近自己,長臂一伸,從她光滑的背脊處往上探進她毛衣,將她的胸帶扣上,然后為她拉上裙后的拉練,這期間芷芽根本連換气都不敢。
  她好久才能說出一句話,"我要上去了。”
  “我送你上去。”
  “不用了……”
  “我送你上去。"周庄篤定地說完,跳下了車,走到另一側為她開門,然后跟在她身后走進公寓里。在离家門前最后一段階梯的轉口處,芷芽突然轉過身,小聲地對周庄道:“我……抱歉,我不習慣……
  “我了解,你還年輕,上去吧!"周庄低沉著聲音,有點無奈地催促道。
  花芽還是停在原地不肯動,鼓足了勇气說:“我不介意你吻我,事實上,我喜歡你的吻,只是……
  “我知道,上去吧!"他依舊是那一句。
  芷芽猛搖頭,決心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他,"只是……如果你'想要'的話,我可以……我會克服自巳。
  周庄整個人為之一楞,他臉上的嚴肅撒去,取而代之的是溫柔,他不自覺地上前一步,抬手拂開她臉上的發絲,想紓解的緊張。“沒那么嚴重,只要讓我抱你一下就好。你愿意讓我抱一下嗎?
  周庄毫不遲疑地將她環進胸膛,緊緊將她的背擁在手里,希望這么做能滿足自己對她的渴望,但才將她溫熱的身子摟進怀,他馬上意識到此舉是不智的,甚至更危險,他陡然松手將她推開。
  芷芽受力一震,整個背貼在牆上的,她惊駭莫名,倉皇無助的表情更甚過剛才在車里的模樣。
  “對不起,我為自己的行為作嘔。"他想上前安慰她,卻不敢再冒碰她的危險,于是將雙手插進風衣口袋里,敬而遠之地退一步,冷漠地說:“你還是上去吧,我在這里看你進門。”
  芷芽眼里摻雜著受傷、羞愧与不解,复雜卻又那么容易教人看穿,她抖著身子,一頭奔上了階梯,顫著雙手取出鑰匙圈,連試了三次才對准了鎖孔。她沒有側頭瞟他一眼,扭開鎖頭后直接推門跨進了家門。周庄雙腿跨開与肩齊寬,翹首等待那砰然乍響的摔門聲。出人意料的是,她僅將門輕輕地推送回去,再輕手輕腳地反鎖上門;這讓周庄了解,她跟他生命中的動輒嬌嗔、砸東搗西的女人是多么地与眾不同。
  芷芽花了一個周末才把整件事想清楚,但清楚跟通透是差了一大截。同一時間,她接到了周庄傳來的紙條,請她傍晚挪出一個小時的時間,在'霧都'見面,芷芽沒去。連著兩日他重复同樣的動作,芷芽仍舊是相應不理。到了周四,他就沒叫人傳紙條上來了,芷芽崩了好儿日的弦終于松了,沒想到卻被一重又一重的失落包圍。以至于這周過得很不愜意,假日時,無色彩的日子。
  別人患的是星期一症候群,她張芷芽染上的是天天症候群。二十歲,別人過得像風和日麗的春天,而她卻過得殘冬,難道就再也沒有法子能讓她快樂起來嗎?
  唉!也許是該听听天美的話的時候了。下定決心后,又拖了四、五來日,一個沖動,芷芽趿著拖鞋跑到街角的理容院燙頭發,她想燙成周頻的形樣但因為拙于解釋,只好任藝高膽更大的小姐擺布。
  燙出來的第一晚,她覺得自己是美得冒泡,結果一覺醒來攬鏡自照后,泡影破滅!只因她不諳整理一頭蛇發,所以早飯也不煮、便當也不帶,兩百塊往桌上一放,讓人一刀除去了三千煩惱絲,這才敢踏進"遠業。”
  沒想到,公司大門深鎖,值班警衛告訴她,今天是"行憲紀念日!回家嗎?不,既來之則安之,一個無聊的人在這种非常時期往往能將無聊的定義注釋到完美。
  首先,芷芽從超商買來三份報紙及一份時報周刊,跑到速食店里,嚼著薯條將每條花邊"星"聞,一一瀏覽完畢,才去看早場電影,散場后逛了一下櫥窗,替芷薇挑了一個蝴蝶發圈、幫少鴻挑了一件運動衫,再吃一碗丁香熱豆花和一盤炒面后,便打著飽嗝去找天美,因為她知道天美絕對會感激她的出現。
  芷芽在五點半時回到家,一進陽台鞋還來不及脫,芷薇和少鴻便將鋁門一拉,探出頭追問:“姊!你跑到哪里去了?”
  “我去天美那里幫忙啊。"芷芽將鞋放到鞋架上,轉身踏進屋內。
  這時芷薇才叫了一聲。"姊!你剪頭發了!怎么剪那么短,像個小男生。”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短,才有女強人的气派。你不懂就免開尊口。來,來。來,看我替你們帶了什么回來……"芷芽這時才瞄到藤椅上的禮盒,好奇地探頭問:“那是什么?”
  少鴻興奮地說:“是周大哥送來的,他下午三點到,足足坐了兩個鐘頭才走,他還送我金筆耶,是高仕的喔,對不對,二姊?
  “嗯!我的是一件大衣,很漂亮呢!我穿給你看。"芷薇說著從大盒里抖出衣服往身上一披,雀躍地問:“好看,對不對?”
  芷芽沒理妹的問題,反問了一句:“我們跟他非親非故,他干么這么多禮。”
  “不知道!不過大姊也有呢!"少鴻從一個紙袋里掏出一個包裝精類的小盒,遞了過去,"吶,在這里。姊,赶快拆啊!或者,我幫你拆。少鴻見姊姊沒有出聲反對,當下就動手了,芷薇也一個勁地湊上前去。不一會儿,一陣惊歎不已的"哇"從弟妹大張的嘴里逸了出來。
  “是翡翠別針呢!”少鴻說。
  芷薇以手拍了一下弟弟的腦袋,"少驢了,是發夾,翡翠發夾,還有碎鑽呢!哇,好漂亮,姊,我幫你夾上……"芷薇拈起發夾往芷芽的頭發比了過來,這時她才記起老姊已把長發給剪了。
  芷芽一臉沉默,不悅地瞥了妹妹手上的發飾后,說:“把東西統統都放回盒子里,我明天帶到公司還人家。”
  “為什么?"芷薇訝然問道:“只因為姊剪了頭發就不喜歡這個發飾了嗎?這東西很特別呢,周大哥一定費了好多心思才買到的!
  芷芽叉起了腰,一臉權威地道:“別傻了,有錢還怕買不到東西嗎?再說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他送我們這些東西,下次我拿什么還送人家?”
  “可是……是周大哥親口說要送我們的啊!我們起先也是跟他說不知道要回送什么,你若不喜歡,大可把自己的禮物退回去,但我不認為你有權力要我們跟著你去拒絕人家的一番好意。”
  芷芽知道芷薇是据理力爭,但她听不下去,她只覺得周庄打算以散財的方式令到她們姊妹起爭執。"既然這樣的話,隨你們便。"芷芽把自己買來送弟妹的禮物丟在椅墊上后,就進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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